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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舍上的车轮

校舍上的车轮

[美]M·狄扬著康馨译

[作者简介]

M·狄扬(Meindert De Jong,1906-),是美国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国际安徒生奖和美国纽伯里奖等许多重要儿童文学奖的获得者。他生于荷兰渔村维鲁姆,八岁就跟着父母移居美国,生活在密执安州的大拉皮兹农村。1928年他毕业于该州的加尔文大学,在大学任过教,但后来去办农场。在一位图书馆管理员的劝说下,他尝试为儿童讲故事,写出了第一本小说《大鹅和小白鸭》,1938年出版后大受欢迎,接着就不断写下去。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参加空军,被派到中国做了三年随军记者。战后他专业从事儿童小说写作。从1938年出版处女作到1972年出版《一只几乎全白的像兔子的猫》(以后再无新作问世),他一共写了27本书。其中有一本正是根据他在中国的见闻写成的,即他的重要著作之一《有六十个父亲的家》(1956)。

德容作品的另一个方面是写农场——农场的小朋友和动物。他为了养家活口办起了农场,但并不成功,倒是对饲养牲口有愉快和丰富的经验。他动笔写的第一本儿童小说,从题目看就知道是写动物的。只是他笔下的主人公,即使是动物,也都很孤独,不被人理解,逃来逃去。这也和他在美国所过的不愉快童年有关。他把他小时候所体验到的这种感情甚至倾注在动物身上,因此写得十分使人感动和同情。德容小说的情节并不复杂,有时甚至极其简单,但他通过一些细节刻画人物的心理,很能吸引小读者。

我也有一个梦想——《校舍上的车轮》扫描者序

还记得第一次看到《校舍上的车轮》,是从超星图书馆的电子书上。虽然,我很不耐烦用电脑看稍长一点的文字,但是这回,却一口气囫囵吞枣的看完了。这是一本太好看的书。

故事非常简单,韶若村的孩子们,为了让鹳鸟能到韶若来生活,费尽心思,寻找能够给他们作窝用的车轮的故事。短短的162页文字,却承载了许多沉甸甸的内容。比如梦想,比如友谊,比如温暖。

《车轮》当然首先是关于梦想的故事。一个梦想从产生,到实践,最后实现的过程。

“不错,就像做梦,”老师说。“然而,这才是一切的开始——开始于梦想。当然,如果你一直做梦,停留在梦境,梦就会变旧,变死。可是如果先梦想,再动手,这不是使梦变成真事的办法么?现在大家坐一会儿,梦想一会儿——想象一下:我们韶若有树木又有鹳鸟。现在韶若是光秃秃的。试想,韶若有了树,有了鹳鸟,有了生命。头顶是蓝天,堤外是碧海,鹳鸟在韶若上空翱翔。你们想象到了吗?”(多好的一个老师啊!)而且,还不仅仅如此,在实践梦想的过程中,你会发现,你收获的,远比你早先能够预期到的,多得多。

所以,《车轮》也是一个关于友谊的故事。那些已经耄耋的老人们,对孩子来说更像是一种神秘的存在,更多的是尊敬,谁会主动去和老人作朋友?但是,这一次的寻梦之旅,却是由于两个可爱的老人,才能完成的。由寻找车轮的旅程展开的友谊中,第一个,是韶若

唯一的女孩子莱娜与西博婆婆,除了西博婆婆,莱娜还真正认识了已经九十三岁高龄的老杜瓦爷爷,和老爷爷一起,找到了沉船里的车轮。自然,也不能忘记没有了双腿的杨纳士和男孩子们,杨纳士对男孩子们来说,意味着好吃的樱桃和可怕的一顿揍,但是由于寻找车轮,双方却不自觉的渐渐走到了一起,杨纳士不那么怪癖和可怕了,男孩子们也没有那么讨厌了。还有胖孩子莱卡和野洛,还有艾卡和锡贩,还有鹳鸟和孩子们。

真是温暖,真是温暖,狄扬的一支笔,一路写来,抚平我心灵上每一处皱褶,让我相信,这样一群简单可爱的人,真实的存在在这个地球上,离我不远的地方。

一听说过鹳鸟吗?

故事发生在韶若。韶若是荷兰的一个小渔村,在北海中的佛瑞司兰群岛上,位于海边,紧靠着防水高堤。也许就为这,人们管它叫韶若①。村里有一座教堂、一座钟楼和几户人家。其中五户有六个小学生,这一点很重要。有的人家只有老人,没有孩子,或者虽有孩子,也都是刚学走路的幼儿,不是小学生,所以都不太重要了。

韶若村的六个小学生都在一个学校。野洛是年龄最大的一个,按他的年龄,他的个子可是够高大的。还有艾卡,他笨手笨脚,动作迟钝,可脑子却很灵。关于奥卡,故事才开头,还说不出他有什么特点。他性情温和,好相处。还有皮尔和德克,他们是对双胞胎。他们虽然长得像表兄弟,但是皮尔和德克喜好一样,皮尔做什么德克就做什么,他们总爱在一起。

此外还有莱娜。莱娜是韶若小学校里唯一的女孩。一个女孩,五个男孩。当然,还有一位老师,是位男老师。

也许我们的故事应该从莱娜讲起。并不是因为她是韶若唯一的女学生,而是因为她写了一个鹳鸟的故事。韶若没有鹳鸟,是莱娜自己要写的,老师并没有叫她写。其实,在莱娜没把故事念给老师和同学们听以前,谁都没想到过鹳鸟。

有一天,同学们在上算术课,莱娜举手问道:“老师,我能给大家念一个鹳鸟的故事吗?我自己写的,关于鹳鸟的故事。”

莱娜说是故事,其实是一篇短文,一篇习作。因为是莱娜自己写的文章,老师高兴极了,就暂时停止了算术课,让莱娜朗诵。她从题目开始,一直念下去:

————————————

①英语Shore是海滨之意。Shora(音译韶若)与Shore仅一字母之差。

你听说过鹳鸟吗?

你听说过鹳鸟吗?屋顶上来了鹳鸟,会带来各种运气。我只知道鹳鸟又大又白,它们的长尖嘴和长腿是黄色的,做的窝又大又乱,有时就把窝造在你家屋顶上。如果它们在一家屋顶上造了窝,就会为这家,甚至为整个村子带来好运气。鹳鸟不会唱歌,它们的叫声,像我们高兴时的掌声。我想,它们大概也是在高兴时才拍打着长嘴,发出这种高兴的声音的。

但是,它们几乎随时都在拍着嘴叫。除非在沼泽地,或者在水沟里捉青蛙、捉鱼和其它东西吃的时候,才安静。它们在房顶上闹得特别欢,但那是快乐的吵闹声,我喜欢快乐的吵闹声。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鹳鸟。关于鹳鸟,我那位住在乃泗村的姑妈知道得更多,因为每年有一对鹳鸟在她的屋顶上造窝。我知道得不多,因为鹳鸟不来韶若。附近所有的村庄都有鹳鸟,就是韶若没有。我想,如果它们来韶若,我就会更了解它们了。

莱娜读完了故事,教室里一片寂静。老师站在那里,看上去既骄傲又高兴。他说:“莱娜这个故事很好,文章写得也不错。而且关于鹳鸟,你知道得并不少。”他的两只眼睛愉快而又明亮地闪着。他转向大个子野洛说:“野洛,关于鹳鸟,你知道些什么吗?”

“鹳鸟?”野洛慢吞吞地说:“老师,我什么都不知道。”野洛显得挺粗鲁又挺倔强,因为他很难为情。随后他又觉得应该解释几旬,就对老师说:“因为我不能用弹弓把它们打下来。我试了又试,可就是打不下来。”

老师吃了一惊。“为什么要把它们打下来呢?”

“我也说不出。”野洛说。他在座位上来回扭动了好一阵儿,看来很不高兴。“我想因为它们会飞。”

“喔,”老师说。“皮尔、德克,关于鹳鸟,你们知道些什么?”

“鹳鸟?一点儿都不知道。”皮尔说。

“德克,你呢?”老师说。

“跟皮尔一样,不知道。”德克说。

“皮尔,如果我要先问德克,那你怎么回答?”老师问道。

“和德克的回答一样,”皮尔不加思索地说。“老师,这就是双胞胎的毛病——什么事你要是不知道,就会加倍地不知道。”

老师和同学们听了这句话,都忍不住笑起来。“那么奥卡,你呢?”老师问。

奥卡本来还在笑,觉得皮尔说得有趣,不过现在他严肃起来了。“我觉得,如果鹳鸟像莱娜说的,能够发出快乐的声音,那我就喜欢鹳鸟。”

老师四下看了看说:“喔,坐在角落里的艾卡,现在就剩你一个了。”

艾卡想了想说:“老师,我跟莱娜一样,知道得很少。但是如果鹳鸟到韶若来的话,我想我就会对它们了解得更多了。”

“是的,说得对,”老师说。“那么你们想想,如果我们大家现在开始好好考虑一下鹳鸟这个问题,可能会怎么样?今天快放学了,如果你们从现在开始,到明天上学前,一直考虑鹳鸟这个问题,你们认为可能会有什么事发生吗?”

孩子们静静地坐在那儿,考虑着这件事。突然艾卡举起了手。“我想我对鹳鸟知道得不多,所以不会老去想它。只要一分钟就够了。”

大家都笑了,可老师并不显得高兴。“对,对,”他说,“确实这样,艾卡。因为我们知道得不多,所以不能去多想。可是我们可以动动脑筋。从今天到明天上课前这一段时间,大家动动脑子猜想一下好不好?猜想一下,究竟为什么鹳鸟在附近村子的房屋顶上造窝,可是不来韶若造窝?有些时侯,如果我们动动脑筋,就会使一些事情出现。是不是你们就这么去做——好,现在下课!”

二想原由

自由了!大家聚集在校园内。野洛望着堤坝旁边高高的钟楼。他简直不敢相信,但那钟的大白盘上确实标着三点了——都三点过点儿了。“哈!”野洛惊喜地说,“为了鹳鸟,老师差不多让我们早走一小时。”他开始喜欢起鹳鸟来了。“咱们干什么?”他兴致勃勃地问男孩子们。

可是莱娜挺身而出了。既然这件事是由她的一篇作文引起的,她觉得应该由她负责。天气好极了,天空晴朗,一片蔚蓝。堤上洒满阳光。她说:“我们大家到堤上去坐会儿,一面去想想,就像老师说的那样。”

没有人反对。他们顺从地向堤坝走去,全都为那意外得来的一小时自由感到高兴。因为出于对鹳鸟和莱娜的感激,就听从她,恭顺地坐在堤坝上,想象着鹳鸟。但是野洛落在后面了,这可是有点反常,通常大野洛总是领头的。从村中大街一路走向堤坝时,他仰望着经过的每个人家,仿佛在这新得到的一小时自由中,连这些房子都变得新鲜了。他顺从地爬上堤坝,坐在排尾。莱娜坐在另一头。

大家坐着。因为没有老师指点,好像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想。野洛看看天空,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没有鹳鸟,连海鸥都没有。野洛看着前面一望无际的大海,海上没有一艘船。

野洛望了望这一排安静的孩子,他们一个个都抱膝坐着。大家一声不响,局促不安,挺不自在。突然,野洛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他向排头的莱娜说:“老师没叫我们一定在堤上坐成一排猜想,对不对?”

“是啊,”莱娜说,“可是他从来没有早一小时放过学,所以我想……”

“好了,那么,”野洛说……放了学却坐着不动,简直不是滋味。但那平静的海,平静的天,什么主意都不给他出。真运气,正在这时,缓缓驶来了一艘运河船,沿着远处的河湾前进。甲板上两个人把风帆和桅杆解了下来,好从矮桥下通过。那两个人拿起长杆,撑船过桥。野洛突然跳了起来,他现在有主意了。“喂!我们大家去拿长杆跳沟玩,好不好?”

除了艾卡,所有的男孩都高兴地跳了起来。这才像样,这才是自由的乐趣。

“艾卡,你也去把长杆拿来,”野洛说。“告诉奥卡把我的也带来。我在这儿等。”

莱娜泄气地瞪着野洛。连艾卡都要去了。跳沟这件事艾卡从来不参加——他太胖了,太迟钝。“可是我还以为我们该好好琢磨一下鹳鸟不来韶若的原因呢!”莱娜说。假如艾卡都非去不可,那么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莱娜望着那些跑下长堤的男孩子。“艾卡,算便宜你!”她不高兴地叫道,一面怒气冲冲地瞪着野洛。“好家伙!看老师知道你……”她咽下了要说的话。在这突然得来的一个小时自由中,莱娜被冷落一旁,使她觉得痛苦、怅惘。

突然莱娜有了一线希望。野洛要大家跳沟,一定是想等老师一旦发现,大家好一块儿挨说。也许野洛会让她参加!也许就为这个他才陪她留在堤上。“野洛,我也参加,行吗?你想想,如果不是我,大家这时不还在教室里坐着?我可以用妈妈的晒衣杆,又长又光滑……”

“不行,”野洛立刻说,“女孩子跳不好。这是男孩子玩的游戏。”

“我不会比艾卡差,也许比他还强。”莱娜生气地说。

“可能比他强,但是艾卡不怕弄湿衣服。女孩子担心脚湿了,担心衣服会飘起来,又吵又叫。而且害怕了又会傻笑。”

野洛好像对这一点早有考虑。莱娜知道哄他、和他争辩都没用,就一本正经地把穿着木鞋的脚收回来,抱着膝盖,丧气地望着海面。“老师说,我们应该好好猜想一下,为什么鹳鸟不来韶若。他还说,如果我们真正用心想,也许会出现什么事。”

“我们跳沟的时候可以想,”野洛立刻说。他有点儿不自在。现在孩子们跑回来了。他看见奥卡拿着两条长杆,又说:“我们才不在乎你报告老师呢!他也没说我们该像傻瓜一样坐在堤上。”

不过野洛还是真在乎。他担心莱娜会报告老师。莱娜不是个爱告密的人!莱娜不屑于再和他搭话。她看见艾卡拖着长杆走来,忍不住向堤下望去。“便宜了你,艾卡!”她气冲冲地说。

这就是作为唯一女孩子的苦处:什么都把你排除在外。如果艾卡参加了,她就没有事做了,只好一个人坐着,要不就和妹妹林达或别的小孩子玩。那有什么意思呢?哼!她要让他们看看。她偏坐在这儿,想,用心想。明天早上老师提问的时候,她会举手回答。而野洛他们会像傻瓜坐在那儿,只有牙,没有舌头。可是这算什么威胁?男孩子们欢乐的笑声从远处飘来。

莱娜突然盯住了远处海面上一个模模糊糊的飞翔着的东西。多么希望它是只鹳鸟呀!虽然她明明知道那是只海鸥。她再也不想和艾卡玩了。一个星期,也许十天,甚至三个星期!就是野洛和别的孩子们玩的所有游戏全都不要艾卡,她也不管。她下决心再也不理艾卡了,就是不理了!

她用眼盯着那只海鸥,虽然它不是鹳鸟。如果这时一大群鹳鸟从海上飞来,男孩子们在跳沟,他们连看都看不见。不过莱娜承认,他们看见看不见都没什么区别。鹤鸟不会在韶

若停落,而男孩子们也不能使它们停落。有什么区别呢?莱娜叹了口气。作为韶若唯一的一个女孩子,真不容易。

莱娜脱掉一只木鞋,坐着,呆呆地向鞋里看着。她觉察到了自己的呆气。这是她孤独时的习惯。她经常这样。不知怎的,这样她便感到安慰,思想也集中些。她不懂是什么道理。她希望在教室里也能穿着木鞋,不必脱掉。可是上课,木鞋都要放在门口。莱娜相信,假如她能拿着一只鞋,对它盯着想一会儿,特别是在做算术习题的时候,一定会帮她大忙。莱娜叹了一口气。作算术时,不能梦想,只能思考。这样算术就变得很可怕,又难做,叫人太不感兴趣了。

鹳鸟使人高兴!“好好想想为什么?究竟为什么?”莱娜对着她的鞋子大声叫着。那两句话从硬木鞋上反弹了回来。她又轻轻地对木鞋说话,那木鞋也轻声地回答。她坐着遐想,眼睛盯着那只鞋。海鸥翱翔着向海外飞去。

莱娜依然在琢磨、梦想着鹳鸟,她恍恍惚惚地站了起来,手中提着那只木鞋走下堤岸。她慢慢地走上大街,专心地盯着所有的屋顶,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似的。村里街道上寂静无人,到学校去的路上,也只有莱娜。她发现所有的房顶都很尖,而学校的房顶又是最尖的。

远外传来隐隐的喧闹声,欢笑声。莱娜转过身来,看见那些男孩子们在远远的平地上玩着。现在,大个子野洛,一定是野洛,高高地跳过那条沟。紧跟在他后面,撑着高杆跳过来的,是另外三个男孩,接着又是一个,一定是艾卡。但是艾卡不见了,一定掉进沟里去了。现在又传来不断的呼喊和跑步声。莱娜着急地等待着艾卡从沟里出来。突然她想起她要三个星期不理睬艾卡的决定,于是她转过身来,自言自语地说:“我希望他一直淹到脖子。”但是她听见自己这么说,不禁大吃一惊。因为现在艾卡淹不淹到脖子已经不要紧了,男孩子玩得起劲也不要紧了,她发现了鹳鸟不来韶若造窝的原因:房顶都太尖了。她不但知道原因,而且还知道应该怎样办。应该在每个屋顶上放一个马车轮,就像她姑妈家那样。明天早上上课时,她会在男孩子面前露一手。他们准会吃惊。

莱娜匆忙走回村里,急着想告诉别人。她把木鞋穿上,好走得快点。她知道学校里没人。男孩子在野外玩,老师已经离开。她可以回家告诉母亲,但是她早晚总会告诉母亲的。她觉得好像应该告诉一个不熟悉的人,可这儿没有这样一个人。整条街都是空空的。她觉得刚才那样着急太没有用了。莱娜盯着一所房子,步子慢下来了。

她再一次走到那条街,又再一次在各家门前呆呆地站了会儿,把鞋子脱了下来。正当她对着西博婆婆第三的房顶望时,老婆婆走了出来,把莱娜吓了一跳。

“我知道自己是个多管闲事的老东西,”老婆婆说。“可是你几次三番站着,瞪着眼。我看见你从堤坝走到学校,又从学校走回来,好像一只迷路的羔羊。”

莱娜有礼貌地笑了笑。“喔!我不是乱走,我是在乱想。”

“喔!”老婆婆迷惑不解地说。“我觉得乱想总比乱走好,比乱走有意义。”她像一般老婆婆一样格格地笑着。

她们互相看了看。莱娜想:以前路过这儿,除了为了礼貌打声招呼以外,怎么从来没有和西博婆婆交谈过呢?现在她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好。

老婆婆好奇地看着莱娜,温和地说:“是因为你在出神乱想,才把鞋子拿在手里的吗?”

莱娜惊奇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木鞋,不由得涨红了脸,急忙把鞋穿上。西博婆婆会怎么想呢?她不是莱娜的亲婆婆,她是全村人的婆婆,因为她年纪最大。莱娜穿一只鞋,抱一只鞋,样子一定很可笑。难怪西博婆婆会走出屋来。

“我……”莱娜开口解释,但又格格地笑了起来。“我的样子是太傻气了吗?”她想找个合适的理由解释一下,可什么也想不出来。但是西博婆婆并不是带着一种长者的微笑站在那儿,她只是露出一种好奇、迷惑不解的神情。莱娜决定把经过都告诉她。“我这样子的确傻。可是我看着鞋里,思想就比较集中。所以在我特别专心的时候,就忘了把鞋穿上了。”她为自己辩护着。

“对呀!”老婆婆马上表示同意。“这类的小事往往可以帮大忙,多怪呀!如果我坐在椅子上,一面摇晃,一面嘴里含一块糖,我的思想也集中多了。我从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起,就有了这个习惯了。”她小心地在台阶的最高一层坐下,像要准备长谈似的。“现在,当然,我非得知道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竟忘了穿鞋子。”她又格格地笑了。“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一夜都会睡不好,老要去猜。”

她们一齐笑了。老婆婆拍拍身旁的台阶说:“你为什么不坐下来,和我谈谈?”

莱娜连忙坐下,正好坐在老婆婆拍过的地方。“老婆婆真好,”她想。真没想到,她跟你谈话,不把你当成小孩子甚至是吃奶的婴儿看待,也不因为年龄的距离而带着大人常有的那种傲气。她竟然也了解孩子气的傻事,比如向木鞋里盯着看这种事。她就像一个和自己同龄的女朋友一样理解自己。一个女朋友也总会有许多稚气的念头,并悄悄地告诉你。莱娜大声说:“我在想鹳鸟,西博婆婆。我在想鹳鸟为什么不来韶若造窝。”

老婆婆像在沉思。“不错,这件事实在值得考虑。难怪你把鞋子脱掉了。我们韶若这地方,一直没有鹳鸟。”

“可是我想到原因了,”莱娜得意地对老婆婆说。“我们的屋顶太尖了!”

“嗯,不错……是的,”老婆婆小心地说,也感觉到了莱娜的兴奋。“不过这可以在屋顶上放个马车轮来补救,对不对?就像其它村子的作法一样。”

“对了!我也想到这点了,”莱娜立刻说。“我住在乃泗的姑妈,她屋顶上就有个马车轮。鹳鸟每年去造窝。”

“不错,”老婆婆说,“你姑妈房子附近,不也有树吗?”

“对了,有树,”莱娜惊奇地望着西博婆婆。可不是,西博婆婆一定也考虑过鹳鸟。这么大年纪的老婆婆也会想到鹳鸟,不奇怪吗?“我大概从来没想到过树。喔,或者因为韶若没有树,所以我从来也没想到。”莱娜的声音越来越小了。这是个完全值得考虑的新发现。

“鹳鸟需要树吗?”老婆婆自言自语地说。“我想会的。而且为了了解鹳鸟的需要,我们要从鹳鸟的立场来考虑问题才好。”

莱娜突然直起腰来。这个想法多好!莱娜一面穿鞋,一面热情地看着老婆婆。

“你看,假如我是一只鹳鸟,就是在房顶上有个窝,我也喜欢有时候能够藏在树荫里,歇一歇,不愿老站在光秃秃的屋顶上,让人们总看着我。”

莱娜把脚收回来,为难地望着木鞋。这才是需要木鞋的时候,因为她的思潮起伏不宁。

“你知道,好多年以前,”西博婆婆解释说,“喔,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我当时是韶若唯一的小女孩,就像你现在是唯一的女孩一样。那时韶若有树,也有鹳鸟!韶若的几棵树都长在我祖母家。我祖母是那时韶若唯一的老婆婆。她叫西博婆婆第一,就像现在,我叫西博婆婆第三。而你,也许有一天会成为西博婆婆第四,要是你母亲给你起名叫西博,而不叫莱娜的话。我本来让她叫你西博的!喔,你的名字轮不着我起,我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可是韶若好像应该永远有个西博婆婆似的。当然,这都是题外话。”

“主要是我祖母的小屋,就是现在学校所在的地方,它跟现在光秃秃的校园完全不同,完全不同!我祖母的屋顶是芦苇作的,鹳鸟喜欢芦苇。祖母的房子藏在树林里,鹳鸟喜欢树林。祖母的房子四面是深沟,沿沟长着垂杨柳。柳荫下有梭鱼游泳。沟上有小桥,通向祖母的大门口。柳树上,总有一个鹳鸟窠。还有一个造在祖母的矮屋顶上。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常站在小桥上,我那时就想,我几乎能够摸到小屋的矮檐了,摸到那些鹳鸟了,他们好像离得非常近。”

“喔,有这样的事?我从来没听说过。”莱娜急切地说。

西博婆婆好像没有听见,她回忆着过去的年代,摇着头说:“一次暴风雨来了,韶若经常有暴风雨,可是这一次特别厉害。风和浪在堤坝上猖狂了一个多星期。整整一个星期,海水冲击,盐花四溅。空气中全是盐。家里的面包都有盐味。风暴过去后。西博园只剩下三棵柳树。人们把我祖母家叫西博园,因为夏天天热,一天劳动以后,大家坐在韶若仅有的树荫下休息,聊天,把疲劳的背,靠在仅有的树干上。就是剩下的那三棵树,后来也干枯、死掉了。我想,在那一星期里,它们的枝叶沾的盐太多了。

“后来西博婆婆第一去世了,她的房子拆掉了,老朽的柳树桩也砍掉了,濠沟也填了泥。好几年来,那块地上一无所有,直到造了那座光秃秃的学校。但是鹳鸟从此没有再回来过。”

莱娜抱着两膝,睁大眼睛盯着前方,回味着老婆婆的话,梦想着当时的情景。这很像一个外国传说,然而真有其事。西博婆婆第三亲眼见过!当她是个小孩的时候,她就想过,她几乎可以伸手碰到那些鹳鸟,那么真实,又那么近,就在韶若!

“没听说过,没听说过,”莱娜抱着双膝轻轻地自言自语。“居然还有过一座小木桥。”

西博婆婆站起来,柔和地说:“所以你看,尖屋顶不是唯一的原因,对不对?也该想到其它方面,比如缺少树木,经常发生风暴,还有盐水浪花。我们要从各方面考虑,而且还要从鹳鸟的需要考虑。

西博婆婆说“我们”!

“那么您也一直在想鹳鸟的事吗?”莱娜惊奇地问。

“从孩子时代我就开始想了,而且一直就想让它们回来。它们又友好,又走运,又……喔,就是好。村里没有鹳鸟,好像很不完美。可是从来没有人过问这件事。”

“老师说,”莱娜轻轻地告诉老婆婆,“如果我们真正动脑筋,用心琢磨,最后总会有什么事发生的。”

“他这么说的?那真不错,”老婆婆说。“我厨房架子上有个小锡罐,罐里有糖球。你现在进屋去,从锡罐里拿两个糖球来。我坐在我的台阶上,你坐在你家的台阶上,我们俩都想想鹳鸟的事。各想各的容易专心,一谈话就妨碍想了。你的老师讲得可能有道理:如果我们都开始考虑,去琢磨,有人会做出些什么事来的。你先去把糖罐找着。我嘴里一含糖,思想就比较集中。你也吃一个,你试试这样是不是比盯着一只木鞋有效。”

莱娜从来没有进过西博婆婆的屋子,更没去过她整齐的厨房,架子就在那里,糖罐就在架子上面。糖罐四周,画的都是栖在浓密大树上的鹳鸟。罐盖上画的是个村子。每家屋顶有一个很大的鹳鸟窝。每个窝里,都有鹳鸟,它们好像正在用那对着蓝色的天空的长嘴,发出快乐的叫声。

莱娜转动着糖罐,把那些图画一看再看。她突然意识到,在西博婆婆的屋里呆得太久了,这是她第一次进西博婆婆的屋子!婆婆会怎么想呢?她急忙把糖罐放回原处,回到台阶上。

“西博婆婆!你的糖罐上有鹳鸟!每家屋顶上都有一个窝!喔……”突然,莱娜发现忘了拿糖。她飞跑回去。不去看画上的鹳鸟,实在不易做到。但她总算把脸转向一边,拣了两颗红色的糖球,又飞跑回来。“我把糖球全忘了。”

“我知道,”老婆婆温和地说,因为她注意到莱娜递糖球时,那心不在焉的样子。莱娜的眼中有着美梦,她看见了韶若村家家屋顶上都有鹳鸟。老婆婆一声没吭,让莱娜走下台阶,走回她自己的家。莱娜正做着美梦,反正讲什么她也不会听见。

莱娜上了自己家的台阶,才第一次回头。她见西博婆婆坐着,摇着,吮着糖球。但是莱娜的梦,并不限于鹳鸟——并不直接关系到鹳鸟。她以后会想到鹳鸟的,像西博婆婆说的,用鹳鸟的想法去想。可是现在,她正在想西博婆婆。婆婆家里有个糖罐,糖罐上有鹳鸟。婆婆知道鹳鸟,而还在她是个小姑娘时,她就想象过她几乎可以伸手摸到鹳鸟了。

这也不算太稀奇。稀奇的是真像老师说的,事情已经开始发生了!老师说过,大家要想想究竟为什么,也许有什么事情会出现。真的出现了!西博婆婆就坐在屋前台阶上,她突

然变得十分重要了。她不再是和我年龄相差很远的老婆婆,她是一个朋友,一个年龄相同的女孩,她也在梦想着鹳鸟。

莱娜向那边台阶上坐着的老婆婆又看了一眼。她感到很惊奇。她坐在那儿,因为有位老婆婆作朋友而觉得心里热呼呼的。这样亲切的感觉像糖一样甜,像梦一样美。莱娜脱掉一只鞋,向里面望了望。真的,鹳鸟的确带来好运!鹳鸟已经给了她一个朋友。哼!以后如果男孩子们不和她一块儿玩,她就去找西博婆婆,坐着一块儿聊天。莱娜得意地抬起头来。哼!就这么办!

三马车轮

早晨,上课了。五个男孩、莱娜和老师,又坐在教室里。这是个星期六的早晨,他们没有唱那支非常、非常古老的国歌——我可爱的土地,我的祖国,那里,我的摇篮曾经站立。”老师站在那儿,把六个孩子一一端详了一番。大家静悄悄地坐着。最后他说:“谁猜想过了?得出了什么结论?”

莱娜的手很快举了起来。但出乎她的意料,所有的手都举了起来,包括野洛和艾卡在内。见到这情景,老师好像很高兴,莱娜却很生气。“老师!他们根本没想!他们跳沟玩去了!”

她又急忙用手捂住嘴,可是已经太晚了。她不是搬弄是非的人。莱娜心里很激动,也非常生气。他们在欺骗老师,让老师空高兴。

老师看了她一眼,好像很吃惊。他转向野洛。野洛坐在前排,那么大块头,样子挺倔强,而且在生气。他非常生莱娜的气。但老师问话了:“野洛,你认为鹳鸟不来韶若,是什么原因呢?”

“喔,我没想,”野洛坦白地告诉老师。“我问了我妈。”

老师笑了。“对,请教别人,也是个好办法。你母亲说什么?”

“她说鹳鸟不来韶若,是因为它们从来没到这儿来过。她说,鹳鸟每年要回到原来的地方造窝。如果它们从来没有来过韶若,就永远不会来。所以这就一点儿办法没有了。”

莱娜坐在位子上,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因为她要告诉大家鹳鸟来过韶若,告诉大家西博婆婆所说的话。她恨不得拚命地挥动她的手。可是男孩子都在生她的气,甚至老师都有点儿失望了。真叫人难过,但她非说不可。她挥动着手,几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可是老师并没注意。莱娜忍不住高声地说:“可是鹳鸟以前的确来过韶若!”

全屋人都转向了她,包括老师。莱娜兴奋地告诉大家西博婆婆所讲的西博园、鹳鸟、柳树以及有座小木桥的深沟。鹳鸟曾经住在现在学校所在的地方!她还提到了沟中的小梭鱼。

坐在前排的野洛听说小梭鱼,就转过身来。他忘了还生着她的气,也忘了他是在学校。他没有征求老师同意,就大声说:“喔!小梭鱼!大不大?莱娜?”

男孩子们都瞪大了眼睛,好像对小梭鱼比对鹳鸟更有兴趣,除了艾卡。艾卡举手了。他用他那惯常缓慢的口气说:“莱娜提到的树,正是我猜想时想到的。老师,鹳鸟不来韶若,就是因为我们没有树!”

艾卡的座位就在莱娜旁边,莱娜转过身来,瞪着他。他怎么敢这样说?他好好想过了!他是跳沟玩去了!

艾卡像是猜到莱娜的想法,平静地告诉老师说:“我真没料到我会想到树。可是当我跳到沟里,沉到水底的时候,我真的想到了。因为我浑身都湿了,希望有棵树,可以把衣服晾干。可是那儿一棵树都没有,所以我只好湿淋淋地回家去。喔!母亲还教训了我一顿!”

老师和同学们一样笑得那么厉害,笑了半天。连莱娜也笑了。

“艾卡,”老师说,“虽然你是在水底时想的,你的想法还算不错。”老师转向大家,笑得眼睛亮晶晶的。“现在,孩子们,你们同意艾卡的意见吗?鹳鸟不来韶若的第一个原因,是因为我们这儿没有树。”他转向黑板,写了几个大字:鹳鸟不来韶若的原因:

在下面,他写了“第一”两个大字,等着答案。

“我还是觉得我妈说的是第一个原因。”野洛争辩着。

“可是莱娜已经告诉我们,韶若以前来过鹳鸟。野洛,事实上,西博婆婆第三就在我们学校现在所在的地方,亲眼看见过鹳鸟筑窠。想想看!”老师说。

“也许我妈错了,”野洛慢吞吞地说,好像不愿意承认似的。他抬头望着天花板,样子很尴尬。

接着奥卡举起手,安静地说:“那么第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没有树。”

“西博婆婆也这么想,”莱娜坦白地对同学们说,“她说鹳鸟喜欢树荫,可以藏身,可以歇脚。她说,如果她是只鹳鸟,她就喜欢树!她还说,要想知道鹳鸟喜欢什么,就得照鹳鸟的想法去想。”

老师看着莱娜说:“这是西博婆婆告诉你的吗?很有道理。”他转身对全班说,“那么韶若没有鹳鸟的第一个原因是因为韶若没有树,大家同意吗?”他拿着粉笔,像要动手写了。

莱娜急忙挥手阻止他,她几乎叫了起来。“不是树!是屋顶!老师。”她不顾一切地对着老师的后背叫道,“虽然西博婆婆和大家都以为是树,其实应当是屋顶。鹳鸟不单在树上造窝,也在屋顶造窝。可是我们韶若的屋顶都太尖!喔,一定是屋顶的原因,”她辩驳说。“我们可以把马车轮放在屋顶上,给它们造窝用,可我们不能立刻让树长起来呀。”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全班同学,西博婆婆糖罐上的鹳鸟图画,盖子上画有全村的景色,家家屋顶有鹳鸟窝,因为家家屋顶上都安放着车轮!

皮尔和德克几乎同时说:“喔!天哪!想想看,韶若每家屋顶上都有一个鹳鸟窝!”

“连我们学校屋顶上也有!”奥卡叫道。

“对!对了!”莱娜大叫着。“现在韶若没有一家屋顶上有车轮,大概因为大家和西博婆婆一样,以为是没有树的缘故,所以从来没有人把车轮放在屋顶上。可是不试验,我们怎么会知道原因呢?”

莱娜激动地坐下,期待地望着老师。喔!她当然是正确的!老师非得同意不可!

老师喜欢孩子们的热烈情绪。他站在黑板前,转动着手里的粉笔,并不急于写字。男孩子们惊异地望着莱娜。他也望着莱娜。“好啊,”他骄傲地说,“小莱娜。”然后在黑板上用白粉笔写下莱娜述说的原因:尖屋顶上没有车轮。

他转向全班说:“如果我们在每家尖屋顶上放了车轮,鹳鸟会像莱娜在糖罐上见到的图画一样,在每家屋顶上造窝吗?”

“噢,那不过是图画,”野洛轻蔑地说。“画里什么都可以有,就像做梦一样。”

“不错,就像做梦,”老师说。“然而,这才是一切的开始——开始于梦想。当然,如果你一直做梦,停留在梦境,梦就会变旧,变死。可是如果先梦想,再动手,这不是使梦变成真事的办法么?现在大家坐一会儿,梦想一会儿——想象一下:我们韶若有树木又有鹳鸟。现在韶若是光秃秃的。试想,韶若有了树,有了鹳鸟,有了生命。头顶是蓝天,堤外是碧海,鹳鸟在韶若上空翱翔。你们想象到了吗?”

“韶若不会长树,”野洛顽固地争辩。“因为盐水、狂风和暴雨多。现在韶若只有一棵树,是棵樱桃树,长在断腿杨纳士的后院。可是那院子四面有围墙。墙那么高,爬都爬不过去。那棵树长在朝阳的墙脚,杨纳士爱惜它,保护它,连一颗樱桃都不让小鸟或小孩儿吃。一颗都不给!”

“好,这不正告诉我们些道理吗?”老师说,“为了让树在韶若长起来,我们就应该尽力保护它们。难道我们不能种些比柳树更坚强、更能抵抗风暴和盐分的树吗?一定有适合在海边生长的树。或者我们可以栽一排防风的白杨来保护柳树。重要的是,如果这里以前长过树,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使它们再长呢?”

“喔,可是那要很久,”德克说。“那要很多年。”

“要使梦想成为现实,往往要很多年,”老师说。“我不是说事情一办就会立刻成功。我们第一件要办的事是叫一对鹳鸟到韶若来筑窠。所以我们首先找出鹳鸟不来韶若筑窠的原因,其次……如果我们学校这块地方以前长过树,难道不会再长吗?想想看。我们学校四面全是树!”

“还有一条有小梭鱼的深沟,”野洛立刻补充说。“我们男孩子可以自己动手挖沟,莱娜给挖沟的做热巧克力牛奶喝。”

“对了,野洛,这才像话!我们还可以自己种小树。但是,首先,在开始考虑这些之前,我们该怎么着手呢?”

“找一个车轮,放到屋顶上!”莱娜立刻喊道。

“对啦!”老师说。“现在我们知道自己能动手做什么了。你们知道了吗?我们先猜想,再推理,现在我们必须动手做。我们一定要找到一个大车轮,然后,把它放到屋顶上。但是做这件事,是因为后面还有一个梦想——韶若每家屋顶上有鹳鸟,有树!甚至绕着学校还有一条水沟。你们能想象这样的韶若吗?”

他的声音十分激动,教室的气氛也十分激动。莱娜再也坐不住了。她扭着,动着,终于举起手来。“还有一座小桥,一直通门口。我们每天过桥上学。老师,”她请求道,“我可以向西博婆婆借来糖罐。这样我们大家可以看见韶若有鹳鸟、有树的情景了。”

老师点点头。“去吧,莱娜。”

西博婆婆毫不犹豫地把糖罐借给莱娜。“孩子,你可以把它留在学校里,一直到你把真的鹳鸟引到韶若来。”她打开糖罐,拿出一个糖球。“哈,剩下的还够你们一人一个。”

教室里,孩子们一个个传看着糖罐,看着四面和盖子上的图画,拿出一个糖球,然后依依不舍地把罐子传给下一个。老师拿了最后一个糖球,再把糖罐放在黑板顶上。这样,教室各个角落,都能看见一个画着每家屋顶都有鹳鸟图画的糖罐了。在糖罐下面的黑板上,他写了几个大字:可能吗?

他转向全班说:“想一想,韶若有一匹花斑马,两只长颈鹿从堤坝上探过头来。又一只长颈鹿在我们堤上跑。”

“韶若还有一头狮子!”奥卡说。

“对了,奥卡,甚至可以想象韶若有狮子。"老师竟出人意料地同意了。“一头好狮子,温顺的狮子,在我们的街上走。这不几乎和鹳鸟一样吗?你们知道鹳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不在荷兰的时候,它们在什么地方?想不到吧,是在非洲大陆的正中心,在非洲内陆一条大河的发源地。不过那里现在不再是条大河了,而是条小溪、芦苇丛生的沼泽和湿地。这些是构成大河的元素。我们的鹳鸟现在就在那里。跟花斑马、羚羊群、狮子、水牛在一起。它们后面的矮树丛中,还藏着一只老犀牛。想象出我们的鹳鸟了吗?它就站在河流发源处的河岸上!再过去一点,一大群河马在沼泽深水处打鼾、喷水。鹳鸟就生活在它们中间!到了一定时候,这庞大高贵的鸟,伸展开它的巨翅,振翅飞出非洲的荒野,到我们这里来住了。它虽然是只巨大的野鸟,可是温顺又善良,住在我们的小村中。这不很奇妙吗?也许,也许这只能是一个梦。我们现在连车轮都没有,也不知道先放在哪家屋顶。”

“我们知道!我们知道!”全班一齐喊了起来。“先放在我们学校的屋顶上!”

“当然,”老师说。“当然,同学们!那么谁去找车轮呢?到有的地方去找,没有的地方也要找。可能有的地方要找,不可能有的地方也要找。”

大家都兴奋得说不出话来。野洛急忙把糖球吞下去,说出了大家心里的话。“我们大家都去找。一下课就找,直到找到为止。”

老师点了点头。“我们就是这样,要开始让梦变成现实。今天是星期六,下午自由活动。从中午开始,咱们整整有一个下午,可以去找一个马车轮。我们要认真去做,只有这样,才能使梦成为现实……现在,咱们来做算术。”

四野洛和农夫

他们勉强应付过了算术课,文法课也学得糊里糊涂,到了书法课时,哈!他们的心简直没法再放在写字上了。

莱娜第一个绝望地放弃了写字。老师走到她的桌旁,查看她的本子。“老师,”她说,“我坐不住了,坐不住就不能写字。我的字都是歪歪扭扭的。”

这时全班都停止了写字。“我们该计划计划,”奥卡满怀希望地建议。“我们应该计划一下怎样为鹳鸟找轮子。”

“鹳鸟很快就要来了,对不对?”艾卡问老师。

“是的,事实摆在面前,鹳鸟季节已经到了,”老师慢慢地说。“艾卡,你真聪明。我也不能不承认,时间实在不多了。

“那么我们为什么在书法课上浪费时间呢?”野洛说。他把本子举起来,给老师和大家看。他只写了三个大字,接着画了一只大鹳鸟,长尖嘴横衔着一条大鱼。“这是咱们自己水沟里的梭鱼。”野洛解释道。

老师笑了。“野洛,你不但想得太早,也画得太早了。这又不是书法。如果你们写字都像老人那样发抖,莱娜,西博婆婆写字都要比你稳当多了,那么……”

老师停了一下,全班都在期待着。“听着,孩子们,昨天我们早下课一小时,如果现在我再早下课一小时,那么等到这件事办完以后,下星期六整个下午大家来补课,你们愿意吗?这样值得吗?”

“愿意,”大家齐声说,“值得!”

“那么大家同意了,”老师立刻说。“上午还有一小时,我们用这一小时把整个韶若找遍。下午,大家分头到乡下去找。每条路上的每个农户都要找到。”

“好啊!”奥卡说,“要是我们每人找到一个轮子,那韶若几乎每家就都会有个轮子了。”

“我们应该给西博婆婆也找一个,”莱娜提醒大家。

“每家一个,除了杨纳士,”野洛立刻同意了。“杨纳士,我要让他的脑袋尝尝石头的滋味。”

“别那么急,别那么急,”老师劝告他们。“我们的目标是找到一个轮子。别以为大家都能滚个轮子回来。找到一个,我想,就已经够困难了。而且记着,钟楼上的钟敲十二点的时候,大家回学校报到。如果还没有找到,下午我再分派你们沿路去找。”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学校跑出来,经过大街,分散到每家院子、仓库和小棚里去找。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

起初,他们都抱着希望。可是星期六上午的一小时过得真快。看来,好像没有到一小时——连十分钟都没有——大钟就敲十二点了。它慢慢地敲了十二下。在村子的四处,每个孩子都在数。这钟很难令人相信,但确实是十二下。钟敲得挺准。

野洛在自己家里的阁楼上数着钟声。他从布满灰尘的小阁楼上,厌恶地望着楼钟。真是十二点。两个铜针都指着十二。可他,两手空空,坐在自己家的阁楼里。他满身泥巴还湿漉漉的,因为他刚穿过人家的后院,跳过小沟,最后才到了自家里积满灰尘、干燥的阁楼上。到阁楼上找车轮好像很傻,但是老师说过,可能有车轮的地方要找,不可能有的地方也要找。当然,阁楼不可能有车轮,而且确实没有!

在阁楼里,野洛找到一把弓,一把他从未见过的弓,可是没有箭。于是他坐在满是尘土的窗前,对着那冒犯了他的楼钟的白盘,弹弄着弓弦。

野洛从窗口朝下望了眼隔壁西博婆婆的后院。突然地窖门猛地开开了,奥卡抱着一个大坛子艰难地爬了出来。

奥卡把坛子放下,抬头望着钟楼上的钟。他觉得受了骗,很失望。他把韶若所有的小棚子都看过了,当然,除了断腿杨纳士的。你可不能走到杨纳士面前说,“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小棚?”那你会被他打破头。

西博婆婆是最后一家。但她没有小棚。奥卡居然失望到问西博婆婆能不能让他看看地窖。

“没有用,奥卡,”西博婆婆说,“我知道我家地窖里有什么东西——一坛泡菜。我不往地窖放东西了,因为上下不方便。可是我又受不了泡菜的气味,所以只好放在那里。”

“老师对我们说,”奥卡解释说,“可能会有车轮的地方要找,不可能有的地方也要找。”

“那你可找对地方了。”西博婆婆笑着说。“我的地窖里绝不可能有车轮。不过老师说得对——这是寻找东西的唯一办法。去吧!不然你不会放心的。而且,你既然要下去,就顺便把泡菜坛带上来,放在后院吧!隔着地板都可以闻到味儿了。”

现在,奥卡站在坛子旁边,抬头望着钟楼,他突然瞥见隔壁阁楼窗口里的人影。野洛正用一张没箭的弓对他瞄准。“看我找到了什么?”野洛隔窗叫道。

“不是马车轮。”奥卡喊着回答。

“不错,可是如果有箭,不是很好玩儿吗?你找到了什么?”

“一坛泡菜。”奥卡叫道。他突然笑了。

野洛做了个鬼脸。“泡菜对鹳鸟有什么好处?”

奥卡耸耸肩说:“大概跟弓一样,我想。走吧!回学校去吧。已经十二点了。”

在村边的一个谷仓中,皮尔和德克听见楼钟敲了十二点,这可把他们吓呆了,两人都面带愧色,坐在那儿互相望了望。“十二点了,”德克对皮尔说,“可是咱们光玩了。”

“我知道,”皮尔说。

他们在谷仓中发现了一个干草堆。他们就爬了上去。当然,干草堆上没有车轮。谁也没期望有。可是皮尔一本正经地告诉德克,他们应该到不可能有的地方去找。当然,爬上草堆顶,再滑下来,很是有趣,他们就立刻又爬了上去,也不装作找车轮了。真没想到,这么有趣的一小时这样快就滑过去了,观在已经十二点了。皮尔看看德克,德克看看皮尔。他们坐在往下滑时带下来的零乱的干草中。德克看了看四散的干草,跳了起来,后悔地说:“我们没找着车轮,可是弄得满地是草。”

“连一根车辐都没有。”皮尔也叹惜起来。

“也许咱们最好把掉下来的干草带走。”德克建议。

“带给鹳鸟?它们又不是山羊!”

“对,可是我们没有时间把草放回到草堆顶上去了。如果我们随身带着,顺便扔到什么地方,农夫就不会知道我们在他的草堆里玩过。”

这个主意不错,起码是目前情况下最好的主意。他们急忙把四散的草收在一起,每人搂了一大抱向学校跑去。

“哈,有意思吧!”皮尔说。

“有意思,”德克有点内疚地说。“可是我希望有人找到车轮。”

“我们把草拿到学校去,说是给鹳鸟造窝用的。”皮尔建议说。“这也表明我们做了事。”

“也许,”德克怀疑地说。“还是快跑吧!十二点早就过了。

德克和皮尔跑到学校的时候,野洛和奥卡已经和老师在一起了。艾卡在德克和皮尔后面远远跑来,推着一辆很高的日式儿童车。艾卡后面,通向运河的街口,莱娜正空手跑着。

在校园中集合的时候,老师把他们挨个看了一遍。“一张弓,一辆儿童车,两抱干草,可是,没有车轮。”老师慢慢地说。他看着奥卡,“奥卡,你找到什么?”

“一坛泡菜,”奥卡严肃地说。“可是我没带来。我想鹳鸟用不着。”

“我什么都没找着。”莱娜急忙说。

老师又看着那两抱干草。“你们俩带干草来作什么?”他问皮尔。

“我们想,假如有人找着车轮,”皮尔含糊地说,“也许干草能帮鹳鸟造窝。”

德克点点头,急忙说:“对,我们以为用得着。”

“你,艾卡,为什么带辆娃娃车来?”

“我把它推来,因为它有轮子,”艾卡说。“我也想到不够大,不过这是和马车轮最相近的东西。我妈妈让我带来,”他解释道。“她说我是她最后一个娃娃——绝对最后。而我,都快十二岁了。”

“好个娃娃!”野洛说。“哈!”

“那么我们什么都没有。”莱娜轻声说。

他们在校园里,站成一圈,都挺不高兴,失望得谁都不愿看谁。不过大家好像都盯着那辆儿童车。皮尔和德克还傻乎乎地抱着干草。突然皮尔走上前去,把怀里的干草塞进儿童车。德克受了启发,也把他抱的干草放到皮尔的草上。儿童车停在一旁,上面堆着乱七八糟的干草。后来,就没有人再看儿童车了,所有的眼睛都转向了天空。

堤岸上方,高空远处,白色的巨翅扇动着——两只鹳鸟从海面上出现了。经过钟楼上空时,他们飞得更高,更有决心,并不因为这儿是韶若而下飞、回旋。它们渐渐地变成两个白点,在一望无际的蓝天中消失了。

慢慢地,大家的眼睛又移向下方,望着那辆儿童车。艾卡涨红了脸,嘴里咕噜着,一把抓住小车,狠狠地把它推向校园的一角。

“如果我们现在有只羊就好了。”奥卡望着掉在鞋上的草说。没有人发笑,也没有人搭讪。奥卡自己也没有笑。大家那么安静,连莱娜费劲儿地咽了几口唾沫都可以听见了。这就是女孩子的毛病,莱娜想,遇到这种事情就想哭,而男孩子们看上去则是显得气恼、顽强、厌烦。突然莱娜不再咽唾沫,也不想哭了,她生气了。

野洛替大家说话了。“听着!”他粗鲁地对大家说。“我们不能再玩弓和儿童车,也不能再在干草堆上玩了。”他把弓用力扔到停着儿童车的那个角落,正好被车上的干草钩住了,但野洛没去睬它。“注意,”他说,“鹳鸟已经来了。我们起码应该找到一个车轮,而且得拚命去找才成。”野洛在生自己的气,也生所有人的气。

“野洛说得有道理,”老师说。“我很高兴,你们现在能认识到这一点。我们原来并没真正指望在韶若找到车轮。我们看见的鹳鸟,也不过是最早的两只,所以大家不要太失望。今后,鹳鸟会一对对,一群群地飞来。要把他们吸引到韶若来,我们能做到的事确实太少了。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把车轮放到屋顶上,其它就要靠鹳鸟了。而这一点,我们得立刻就做,然后,才可以玩。”

“我一定真去找。”大家严肃地答应道。

“好。那么我们午饭后立刻再出发去找。从韶若有五条路通往村外。你们男孩每人走一条,莱娜负责堤岸。”

“堤岸?”莱娜问。

“对。我知道车轮在堤岸上的可能性不大,可是从堤上,能看见所有的偏僻小路,和远离大路的农舍,那里,男孩子们走不到。在男孩们搜寻所有沿着大路的房子和谷仓的同时,你就负责那些地方。”

“我们该走多远呢?”艾卡问。

“一直到找到轮子为止。”没等老师说话,野洛就抢先回答。

“我下午会一直呆在学校里,如果有必要我会等到傍晚,”老师说。“所以你们找完自己的那条路,千万要告诉我。如果有人找到轮子,我就敲学校的钟。际们听见钟声,就回来。现在大家回去吃午饭。可是别忘了,我还得说一遍,要到可能有的地方去找,也要到不可能有的地方去找。虽然今天早上使你们失望了,但是意外的事情会经常发生,让我们吃惊的。”

看来又有希望了。海面没再出现鹳鸟。大家分散,各自拚命跑回家去。

星期六下午四点钟。韶若一片寂静。除了钟楼下广场上有三个幼儿在玩,四处见不到一个孩子。五个男孩和莱娜已经到乡间去找马车轮了。老师站在学校门口,望着通往乡间的空旷大道。这条路是野洛负责的,路上没有人,也不见野洛的踪影。

老师自己笑着想道,“野洛现在是全心全意地干了。他要是干起来,会跑到邻省去。”学校上空,又有两只鹳鸟出现了。它们扇动着翅膀,很快地向远方飞去。老师目送着它们远去。在路上的孩子们也会看到这两只鹳鸟。“一点不错,他们没丧失信心。”老师对自己说。

老师又把视线转向大路。这时路上可不是空荡荡的了,他看见远远有个车轮从狭窄的小路上衮来,一个男孩跟在后面。车轮一倒,他就设法把它扶正,让它继续往前滚。一定是野洛——只有野洛才有力量独自滚动一个沉重的车轮。野洛找到一个轮子了!老师想转身去学校打钟,“最好先等一下,”他对自己说。“野洛要下决心干什么事儿,谁也说不准他会怎么个干法。还是等一下好。”

忽然滚动的车轮没有了,只见一个农夫领着野洛向学校走来。轮子不见了。

老师在校门口等着。

心里不情愿的野洛和那个高大的、气呼呼的农夫走近了。农夫揪着野洛的耳朵,另一只手中拿着块红色的东西,好像是片红屋瓦。

走完了那段漫长痛苦的道路,野洛最后被揪着耳朵进了校园。他看上去既倔强,又惭愧,又生气。走近门口时他挑战似地瞪着老师,可是一面还得小心地侧着头,免得耳朵太疼。那被揪得很紧的耳垂,这会儿一定跳得很厉害。

农夫把他推到老师面前,野洛皱着眉头说:“我没偷。他说我偷了轮子,可是我没偷。我在农庄上到处叫喊,没人理。而且那个轮子好久没用过了,它靠在小棚的屋檐下,一半陷在了泥里。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它挖出来,它在泥里埋得太久了。可是现在他说我偷了他的。”

农夫脸色严峻,他让野洛说完,然后面向老师,“你这学校是怎么回事?”他责问道。“教小孩偷东西!我在庄后挖沟,想直起腰休息一下,一抬头看见一个车轮在路上滚。我向小棚一望,靠在墙上的轮子不见了。是我的轮子在路上滚,所以我跑啊跑,跳过几条沟,才追上这个孩子。光天化日之下,真叫人不敢相信!我经过小棚的时候,轮子的确不在了,在原来放车轮的地方,看见一块东西。”农夫把一块红瓦片塞给老师。

那块瓦上,野洛用钉子划了这样几个字:“借用车轮,给鹳鸟在校舍屋顶造窝。我们希望鹳鸟再来韶若。等鹳鸟用完即送还。野洛·沙达。”

老师极力克制自己,不笑出来。在他读那些字时,那气得眼睛都红了的农夫一直盯着他。“起码,”老师斟酌着,慢慢地说,“起码留名留姓不会是真偷。真偷就不会归还所偷的东西了。如果说,我们学校真教孩子偷窃的话,那您该承认,我们教的偷法可有点儿特别。”他平心静气地笑着说。“您要知道野洛是真心准备归还的。”

“是啊,我就该一直等到鹳鸟造了窝,下了蛋。鹳鸟用完了,我才能用我的轮子。”农夫恶狠狠地说。“我需要那轮子!春、秋两季都要用。事实上,我本打算今天下午就装轮子,可它却好端端地被人滚走了。”一想到他的轮子刚才在大路上滚,他的气又来了。

农夫狠狠地揪住野洛的耳朵。

“您放开他耳朵,”老师说,“我保证他不会跑。也许我还能解释一下野洛为什么这样做。当然,我不是替他辩护,只是解释。看起来,您还像个能接受解释的人。您自己从前可能也是个像野洛这样的孩子——只要下决心干什么事,就要做到。您小时候,有没有拿过一件不容易得到的东西?”

农夫的气消了一些,他差点儿笑了。但立刻他又绷起脸,粗暴地说:“不错,有一次我想要一副弓箭。所有的孩子都有,就我没有。多受罪啊,因为我在那群孩子里个子最大。我妈不准我有,她怕我把自己射死。怎么会把自己射死呢?我不知道。我甚至连把做弓箭的刀子都没有。我妈不准我有。而我的个子最大,就像他一样,”他打量着野洛。“不,比他还大些。后来,我得到了一把刀,别问我怎么弄来的。我就给自己做了一副弓箭,非常得意。可是在还刀子的时候,祖父把我抓住了。他给了我一顿好打!不过,就是他用刀子把我的皮剥下来,我还是很高兴。因为我有了弓和箭。”

“可是您看您自己,”老师说,“把野洛的耳朵都揪红了,他那个要用的车轮还没到手呢!”

农夫看看野洛又红又肿的耳朵。

老师解释着孩子们设法招引鹳鸟来韶若造窝的计划,农夫静听着。老师说完后,他理解地点了点头。“我说,”农夫说话了,可这时他又看着野洛的耳朵,打断了自己的话头。“最好弄一块冷湿布放在上面。现在我懂得他为什么那么做了。可是就像我刚刚说的,一星期后,我用完了,就可以出借。他可以一直用到秋天。我的农场小,这个星期以后,我就不用了。”

“那不是太晚了吗?”野洛问老师。“今天下午,起码已经有五对鹳鸟飞过韶若。它们来得那么快,恐怕非洲一只鹳鸟都没有了。您不是告诉我们吗,在非洲,鹳鸟就和犀牛、狮子、河马、花斑马住在一起。”他竭力向农夫解释。“可是在村子里,它们和我们人类住在一起。”然后他不高兴地说,“当然,韶若除外。”

“是的,野洛,我也怕一星期可能太晚了,”老师说。他转向农夫,“野洛能不能帮您做些农庄上用马车的活儿?我认为他打搅了您,起码应该向您道歉。如果他能帮忙,您就不会等到一个星期后,再让学校借用车轮吧?”

“成交了,”农夫立刻说。“我一回去就把车轮装好。野洛到星期一,或者现在就可以帮忙。全看他了。”

野洛站着,沉思地摸着肿胀的耳朵。“您现在还记得怎么做箭吗?”他小心地问农夫。“我有一把弓,可是没有箭。”

“当然,”那人说,“我家农庄后面,正在挖的那条沟边,有很多赤杨树,可以做箭,你想要,我教你。”他拍了拍衣袋笑着说,“我现在自己有刀了。”

“我一定来,”野洛高兴地答应了。“可是今天下午我也许还要再找找车轮,鹳鸟来得这么快。”

“随你便。”农夫说完就大步走了。

野洛担心地摸着那疼肿的耳垂,柔顺地望着老师说:“我并不是要偷他的,”他解释说,“因为那里没有人可问,轮子又在眼前……”他的声音逐渐低下去。“我想我还是再去找找。”他觉着有点儿理亏,说完就走开了。

“好吧!可是不要不问就拿。”老师在后面叫着。“如果你还那样想,就把耳朵捏一下。”

他们两人都笑了。野洛走了,老师回到教室。野洛穿过校园时,四只鹳鸟从高空飞过。“现在它们四只四只来了!”野洛向老师叫着,却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他抬头望着鹳鸟,突然对他们挥着拳头。“难道非把你们打下来,你们才在韶若停下吗?”

他的目光落在校园角落里艾卡的儿童车上。那张弓躺在草里。如果鹳鸟不在韶若停留,他也许能用弓箭把它们射下来。这也许是个办法。不射死,只把它们打下来,然后关在笼子里,直到学校的屋顶装好车轮。这样,韶若就有鹳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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