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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乐集

天乐集

2008-09-01 12:45:06来自: Louis 天乐集

浙西玄静居士海印山人徐颂尧著

玄修抉微

目录

一、道派 5

二、道源 6

三、老氏三宝9

四、老氏家法10

五、玄宗三宝10

六、玄宗三化10

附:李道纯《炼虚歌》11

七、玄宗四禅11

八、玄宗十德13

九、玄宗十通14

十、玄宗十胜14

十一、玄宗七大15

十二、玄宗戒学16

十三、玄宗超生学17

十四、外身易形17

十五、朝彻见独18

十六、虚玄大道18

十七、无着真宗19

十八、天人合发19

十九、自他不二(一)20

二十、自他不二(二)20

二十一、宾主交参20

二十二、玄关体用21

二十三、玄关点睛21

二十四、玄关集释21

二十五、内外玄关27

二十六、内外炉鼎28

二十七、内外法财28

二十八、内外侣地28

二十九、西派要诀29

三十、心息相依29

三十一、心息相依(二)31

三十二、偶谐三昧(一、玄宗)32

三十三、偶谐三昧(二、禅宗)33 三十四、一空三昧33

三十五、丹道程序33

三十六、卯酉沐浴34

三十七、小大周天34

三十八、大周过关35

三十九、脱胎神化36

四十、粉碎虚空37

四十一、防危虑险37

四十二、和光同尘41

四十三、办道程期42

四十四、学道利益42

四十五、火候妙喻43

一、庖丁解牛43

二、佝偻承蜩43

三、津人操舟44

四、梓庆作鐻44

五、纪渻养鸡44

六、吕丈蹈水44

七、东野擅御45

八、工倕运旋45

九、列子习射45

十、画史般礴46

四十六、降魔秘诀46

四十七、冲和妙境46

四十八、自然妙用47

四十九、大定之要47

五十、杀生妙用48

五十一、施啬密义49

五十二、丹道证验49

五十三、卫生之经50

五十四、活埋之妙50

五十五、道德之乡51

五十六、远尘之乐51

五十七、采真之游52

五十八、心斋之奥52

五十九、反流之妙53

六十、阳和之美53

六十一虚静之益59

六十二婴儿之粹61

六十三混沌之德62

六十四重玄之奥63

六十五重空之微64

六十六鸟道之行64

六十七雀卵之征65

六十八红日之瑞65

六十九甘露之馨66

七十白血之异66

七十一方瞳之奇67

七十二睡最适67

七十三醉最玄69

七十四定最胜72

七十五忘最神74

七十六闲最贵75

七十七遁最贞76

七十八慈最祥77

七十九诚最灵78

八十慧最超79

八十一舍最难81

八十二平最稳82

八十三歇最妙82

八十四天行83

八十五圣行84

八十六梵行85

八十七炼己与筑基85

八十八养己与炼己(一)86 八十九养己与炼己(二)87 九十降龙与伏虎87

九十一烹炼与抽添88

九十二取坎与填离88

九十三玉炼与金炼89

九十四伏炁与服气89

九十五凡息与真息90

九十六玄息与胎息90

九十七应星与应潮90

九十八窈冥与混冥90

九十九自然与混然91

一OO酥软与麻木91

一O一癸前与癸后91

一O二阳火与阴符92

一O三起火与止火92

一O四庚月与满月93

一O五蟾蜍与兔魄94

一O六神水与华池94

一O七天根与月窟94

一O八复命与复性95

一O九有为与无为95

一一O致静与致和95

一一一有情与有信96 一一二先天与后天96 一一三身内与身外96 一一四内药与外药97 一一五戊土与己土98 一一六上闭与下闭98 一一七知和与知常99 一一八知雄与守雌100 一一九知白与守黑100 一二O食母与守母101 一二一抱一与得一102 一二二忘一与超一102 一二三小还与大还102 一二四守中与养中103 一二五养丹与养胎103 一二六朝元与还元104 一二七太阳与太阴104 一二八达生与遗生104 一二九达生与达命105 一三O司契与司彻105 一三一开人与开天105 一三二炀和与焚和106 一三三有方与无方106 一三四天合与人合107 一三五真空与顽空107 一三六持后与鞭后108 一三七相推与相胜109 一三八古始与疑始109 一三九内韄与外韄109 一四O葆光与葆真110 一四一修性与修命110 一四二阴神与阳神110 一四三杀机与盗机111 一四四天机与神机112 一四五心机与目机112 一四六回机与息机113 一四七具缘与具德113 一四八平怀与平息113 一四九安居与安心114 一五O见独与疑独114 一五一见素与体素114 一五二袭常与袭明114 一五三大顺与大宁115 一五四玄德与玄同115

一五五知荣与守辱116

一五六性起与缘起116

一五七生灭与灭生117

一五八小我与大我117

一五九养生与摄生118

一六O先天养生与后天养生118

一六一先天格物与后天格物119

一六二内乐与外乐119

一六三世法与道法119

一六四精神化与物质化120

一六五蒸气浴与真炁浴121

一六六长生与无生(一)121

一六七长生与无生(二)122

一六八至人与真人122

一六九德人与神人124

一七O鸿蒙示道124

一七一啮缺问道125

一七二关尹论道之一125

一七三关尹论道之二126

一七四亢仓证道126

一七五臧丈垂钓127

一七六北宫铸钟127

一七七孔子嘉遁127

一七八颜子坐忘128

一七九列子御风128

一八O长房缩地129

一八一女娲补天129

一八二叔敖调息129

一八三壶公隐身129

一八四王母种桃130

一八五太和一色130

一八六一色过后131

《天乐集》校勘例言131

《天乐集》校勘附言132

附录六种133

附录一、答复汤慕玄君十问海印山人133

附录二、答友人书五通海印山人135

附录三、李庭光老人日记一则137

附录四、胡美成先生《南宗丹诀释义跋》文摘录137

附录五、田诚阳道长辑《仙学解秘》“学道利益”按语138

附录六、《天乐集》刻印缘起139

一、道派

道家之学,亦称玄学,在中国为最古。昔哀公问于子夏曰:“五帝有师乎?”子夏对曰:“臣闻黄帝学乎大坟,

颛顼学乎禄图,喾学乎赤成子,尧学乎务成子,舜学乎尹寿,禹学乎西王母,汤学乎成伯子,文王学乎锡畴子,武王学乎太公,周公学乎虢叔,仲尼学乎老聃。此十一圣人未遇此师,则功业不能著乎天下,名号不能传乎后世。”

予按:所举十一圣人,大半皆古仙也。古仙应世,指不胜屈。著书立说,首推黄老,今通称老圣为道始祖。盖老圣著有《道德经》,宣示玄宗道妙,为后世所宗故。老圣传陈希夷,希夷传火龙真人,火龙传张三丰,三丰传沈万三、邱元靖、李夫子、汪圆通等,法嗣甚众。此之一系,世称文始派,亦云隐仙派。其二、老圣传王玄甫,字东华,一字少阳。少阳传钟离权,号正阳。正阳传吕岩,号纯阳。吕祖门下又出四派:

一、吕祖传燕相刘海蟾,海蟾传张紫阳,紫阳开南派;

二、吕祖传南宋王重阳,重阳立全真教,开北派;

三、吕祖于明嘉靖间,传淮海陆西星,字潜虚,开东派;

四、吕祖于清道光间,传四川嘉定李西月,字涵虚,开大江西派。

此之一系,世称东华派,亦云少阳派。南派紫阳传石杏林,石杏林传薛紫贤,薛传陈泥丸,陈传白紫清。自张至白,共五传,世称“南五祖”。紫清传彭鹤林,彭传肖紫虚,以下续灯者众,皆南派嫡系也。重阳乃北宗,咸阳人,于南宋高宗时游终南山,遇钟吕二祖,潜修成道。出关立全真教,度马丹阳、孙不二、邱处机、刘处玄、谭处端、王处一、郝大通七人,先后得道,世称“北七真”。又邱祖在燕别开龙门派,则北宗之一系也。北七真中,其流法最远者,当推马祖与邱祖。若宋披云,若李栖真,若张紫琼,若赵缘督,若陈致虚,若张天雨,皆丹阳一支传下也。若虎皮座张真人,若李虚庵,若曹还阳,若伍冲虚,皆处机一脉传下也。全真之教,弘演于北方,读金学士元《紫微观记》(《遗山集?6?1紫微观记》),可得其梗概。《记》云:“贞元、正隆以来,又有全真家之教,咸阳人王中孚(即重阳)倡之,谭马邱刘诸人和之,本于渊静之说,而无黄冠禳襘之妄,参以禅定之说,而无头陀缚绊之苦,耕田凿井,从身以自养,推有馀以及人,视世间扰扰者,差若省便然,故堕窳之人,翕然从之,南际淮,北至朔漠,西向秦,东向海,山林、城市、庐舍相望,什百为偶,贞佑襄乱之后,荡然无纪纲文章,凯凯之民,靡所趣向,为之教者,独自一家而已,是可知全真教之盛,众生受益之巨,非深山潜修,独善其身者可比。”

东派法脉,无书可考。至西派李祖、陕西吴天秩,吴太师传湖北柯葆真,及我师汪体真山人。自老祖六传而至我师,阅时二千余年,亦云久矣,此东华、文始二派相承之大较也。又考《山海奇遇》,吕祖、刘海蟾,尝授丹诀于陈希夷,三丰真人亦传丹诀于李涵虚,故自五代以下,文华二派法流,实已会合,斯亦时节、因缘使之然也。至吕祖门下出北、东、南、西四派,实因土地而分,非真诀有别、修证有别。考紫阳开法天台,遂为南派之祖;重阳弘化北方,遂称北派之宗;西星生长淮海,西月生长川南,遂称东西二派之祖耳。汪师曰:南北两派,皆自钟吕二祖传出,若以地土分之则可,若以大道分之,则无是理也。斯可谓不易之论矣。

二、道源

伏羲画卦,宣造化之秘;女娲补天,揭取坎填离之妙,然皆有象而无文。至修养之说,著于文字者,始于广成之语黄帝。《庄子?6?1在宥篇》曰:“黄帝立为天子,十九年,令行天下,闻广成子在于空同之上,故往见之。曰:‘我闻吾子达于至道,敢问至道之精。吾欲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以养民人,吾又欲官阴阳,以遂群生。为之奈何?’广成子曰:‘而所欲问者,物之质也;而所欲官者,物之残也。自而治天下,云气不待族而雨,草木不待黄而落,日月之光,益以荒矣。而佞人之心翦翦者,又奚足以语至道?’黄帝退,捐天下,筑特室,席白茅,闲居三月,复往邀之。广成子南首而卧,黄帝顺下风,膝行而进,再拜稽首而问曰:‘闻吾子达于至道,敢问治身奈何,而可以长久?’广成子蹶然而起,曰:‘善哉问乎!来,吾语女(汝)至道。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女形,无摇女精,乃可以长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女神将守形,形乃长生。慎女内,闭女外,多知为败。我为女遂于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阳之原也;为女入于窈冥之门矣,至彼至阴之原也。天地有官,阴阳有藏,慎守女身,物将自壮,我守其一,以处其和,故我修身千二百岁矣,吾形未尝衰。’黄帝再拜稽首曰:‘广成子之谓天矣。’广成子曰:‘来,吾语女。彼其物无穷,而人皆以为有终;彼其物无测,而人皆以为有极。得吾道者,上为皇而下为王;失吾道者,上见光而下为土。今夫百昌,皆生于土而反于土,故

余将去女,入无穷之门,以游无极之野。吾与日月参光,吾与天地为常,当我缗乎?远我昏乎?人其尽死,而我独存乎?’”

此道家养生之要素,长生久视之玄枢也。篇中最綮肯处,乃“守一处和”四字,即心息相依之工夫也。金丹之学,即滥觞于此。学者心息相依,则神气合而阴阳和,静寂而入于窈冥,是为坤藏,为至阴。然我既返纯坤○,则虚空中之纯乾,必相感而来,恍惚相逢,时至神知。丹书所谓:“铅生癸后,一阳来复”,是为至阳,为大明。“阴阳有藏”者,藏心息于玄窍也。“抱神以静”者,神息相依,而渐入静定也。“昏昏默默”者,依久入于虚无,混沌之乡也。“守一”者,守此真一之炁以结道胎也。“处和”者,水火相当,真炁冲和,周身酥软酣畅似醉也。丹法以我虚寂,感彼乾阳真炁,日积月聚,凝而为丹,总以天地无涯之元炁,育我色身及法身,久之气化,易形成仙矣。此中无劳、无摇、无见、无闻、无知,皆为养神安息之要旨。神定而后气回,气回而后丹结,故养神为玄养之嚆矢,返还之前驱也。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曰入,曰遂,曰藏,曰守,皆示火候之妙,而总之以“处和”。其曰“入无穷之门”、“而游无极之野”,与天地合其常德,则大定真空之象也。其曰“物将自壮”、“彼其物无穷”、“彼其物无极”,则示药物之玄微也。此三“物”字,即“守其一”之“一”字,即指先天真乙之炁而言也。静以存之,动以采之,累积长久,身心俱化,形神俱妙,而道集于我躬,人尽死而我独存矣。

此篇妙文,语虽短,而药物、火候、真土、采取、温养之功,长生久视之理,罔不兼赅。明?6?1陆西星著《南华副墨》谓:“看千卷丹书,不如读《在宥》一段”,洵属知音。广成子或曰即道祖之化身也。然犹浅略释者,黄帝至空同而见广成,是黄帝自大定真空,而自见法性身也。法性至广至大,三种世间(即正器世间、有情世间、正觉世间),依之建立,故云广成。此本源自性,人人具足,只因妄想缠着,情见染污,不能证得。若我人法空,情识尽时,真如法性,依然现前,十方圆明,朗然大觉,如云开日出相似。此黄帝必到空同,始见广成之密旨也。《永嘉证道歌》云:“心镜明,鉴无碍,廓然莹彻周沙界。万象森罗影现中,一颗圆光非内外。”紫阳真人云:“妙觉圆光,映彻表里,包裹六极,无有遐迩”。妙正真人云:“心与佛,等虚空,空中之物妙难穷。碧海光涵辉万道,青山色霁耸千峰。休摸索,莫施功,无形无象会绝踪。真如妙相原非相,六通解慧亦非通。尘尘起处物物现,刹刹隐处心心空。认得摩尼一粒珠,恒河沙界光常彻”。岂非广成之法象欤?是故道家之广成子,即佛氏之如来藏,禅宗之实相无相、涅盘妙心,华严宗之一真法界。见之者,不特登仙长生(按即《涅盘经》所谓“常住”),黄帝能参广成,自然得道成真矣。演道之语,慎内闭外,守一处和,含精养神,形与道冥,乃黄帝现身说法,以启我华玄教之宗也。

《列子》书中,载黄帝演道之语,共计四段。其一曰:“形动不动,形而生影。声动不动,声而生响。无动不生,无而生有。形必终者也,天地终乎?与我皆终。”此段要旨,明生灭流转之意,在乎一动。逆生死流,端在无动。以动则离本,静则归根。“无动不生”一语,最为肯綮。学道者能到心无动境界,则转生灭为寂灭,出离生死无疑矣。

其二曰:“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此章密示“外玄关”。心息相依,不忘不助之旨,乃玄宗唯一登进之路,旋息归元之纲领。涵虚祖曰:“谷神者,元性也。谷以喻虚,神以喻灵。性体虚灵则不昧。不昧者,即不死也。夫谷神也,而复谓为玄牝,何也?盖以玄,天也;牝,地也。天地合而玄牝成,其间空空洞洞。”圣人治身,即借空洞之玄牝,以养虚灵之谷神,故以谷神之名名玄牝,此因用取名之义也。阴阳来往于其内,坎离交媾于其中。天地交泰,不外乎此。故又称为天地根,言天地互藏之根也。天地之根,乃返本还元之地,炼气化神之区。绵绵若存,即是调养谷神,自然胎息也。用之不勤,即是外炉增减,自然符火也。不勤者,不劳也。诀曰:凝神于虚,与息委蛇,顺其自然,绵绵若存。即是不勤之妙也。《参同契》曰:“浮游守规中”,同此诀。

其三曰:“精神入其门,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此章示神息两定,融有入无,反其根本,根境俱泯,而得我空之妙。《楞伽》所谓:“人无我,其庶几焉。”杨仁山曰:“究竟显我也。”门者,玄牝之门。根者,天地之根也。沤灭归海,欲求我相,了不可得。此章归宿,在“我尚何存”一语。世人与道违者,我执害之。诀曰:心息相依,而至外息全断,泰然大定,定久入寂,忘形忘象,妙契真空,纵有阳生,与不觉一般,斯可谓“我尚何存”矣。曰入、曰反,皆示逆流而出生死之妙。此“玄牝之门”,古人称为“生门死户”。若精神出其门,则顺化而死;精神入其门,则逆流而生。出则散,入则摄;出则亡,入则存,故曰“死户生门宗此

窍。”黄帝此章,示“旋元归复”之旨,老祖所谓“归根复命”是也。上章示“调息养神”,此章示“形神返虚”,而入乎太空之境。后深于前,然工夫原是一贯进行。苟能实践此两章,返还之路已通矣。

其四、即黄帝神游华胥。《列子?6?1黄帝篇》曰:“于是放万机,舍官寝,去直侍,彻钟悬,减厨膳,退而闲居大庭之馆,斋心服形,三月不亲政事,昼寝而梦,游于华胥之国。华胥氏之国,在淹州之西,台州之北,不知斯齐国几千万里。盖非舟船车足力之所及,神游而已。其国无帅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不知乐生,不知恶死,故无夭殇。不知亲己,不知疏物,故无爱憎。不知背逆,不知向顺,故无利害。都无爱惜,都无所畏忌,入水不溺,入火不热,斫挞无伤痛,指挝无瘙痒,乘空如履实,寝虚若处床,云雾不硋其视,雷霆不乱其听,美恶不滑其心,山谷不踬其步,神行而已。黄帝既寤,怡然自得,召天老、力牧、太山,稽告之曰:朕闲居三月,斋心服形,思有以养身治物之道,弗获其术,疲而睡,所梦若此,今知至道者,不可以情求矣,朕得之矣,而不能以告若矣。”此节亦属寓言,华胥氏之国,即希夷之乡,大定中境。黄帝能放舍万缘,身心两忘,情见俱息,忽然契悟真常之道,此无功运行,最为超脱自在。谓“至道不可以情求”,乃千古不易之论也。枣伯长者云:“见在则凡,情忘则仙”,是故忘情歇见,最为学道之要务耳。

黄帝之后,著书立说,以明道家之学者,当推老圣。《道德经》一开始即提出“有无”二字。所谓“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窍”。此二语,若论工夫,即是“心息相依”。所云“众妙之门”,即玄关一窍也。其曰:“恍惚杳冥,有象有物,有情有信”,即是采取先天。其曰:“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婴儿乎?天门开阖,能无雌乎?”皆示调息之旨趣也。其曰:“虚其心,实其腹”,即炼己与筑基也。其曰:“食母”与“守母”,则采取与温养也。其曰:“守中抱一”,则长养圣胎也。其曰:“致虚守静,归根复命”,则玉液炼形,养己工夫,摄无不尽也。其曰:“大国下流”,或“下而取”,则示丹家阴阳颠倒,天地交泰之秘旨也。其曰:“外身”、“后身”,则防危虑险之要则也。其曰:“塞兑”、“闭户”,则温养妙谛也。其曰:“道冲而用之,冲气以为和”,是气行周天也。其曰:“善行无辙迹”,是神行周天也。其曰:“复归于无物”,“复归于无极”,则还虚合道也。噫!丹经妙义,至是泄漏尽矣。

老子将入于西域,尹喜遇关而问道焉。老子曰:“虚无恍惚者,道之根也。生我于虚,致我于无。故生我者,神也;死我者,心也。是故身者,为车、为舍、为主者也。其身安静,其神居之;其身燥动,其神去之。是以外其身,存其神,则精曜留矣。道德一合,则与道通矣。善人者,不与万物争,谦虚而无欲者也。故欲者,凶害之根。无者,天地之元也。圣人去欲入无,所以辅其身者也。故吾视欲无所见,听欲无所闻,言欲无所道,食欲无所味。寂哉澹泊,于是清静无为,气自返于未生者焉。吾见爱人者,不如爱其身;爱其身者,不如爱其神。爱其神者,不如舍其神;舍其神者,不如守其身;守其身者,斯常矣!神者,生形者也。形者,成神者也。故形不得其神,斯不得自生矣。神不得其形,斯不能自成矣。形神合同,更相生,更相和成,斯可矣。天下之上孝,可谓能养其身者也。夫能爱其母者,其身斯长久矣。身之虚者,万物至焉;心之无者,和气归焉。故善养身者,藏身于身而不出,藏人于人而不见。何也?常以虚为身,以无为心,是谓无身之身,无心之心焉。于是守神玄通,是谓道同。我命在我而已,不属乎天地者也,我不视、不听、不知,则神不出身,与道同久矣。吾与天地分一气而治,自守其根本者也。天下莫柔弱于气,莫柔弱于道。道之所以柔弱者,包裹天地,贯穿万物者也。夫柔能生刚,弱能胜强,天下莫知其根本所以从生者焉。有以无为母,无以虚为母,虚以道为母,此道之根本也。何以谓之道人?曰:神虽在身,令神莫离其身者也。盛生于衰者也,阴生于阳者也,遂有无之相生,虚实之相成,是以生归有,无归于无矣。人在道之中者也,鱼在水之中者也。道去则人斯死,水涸则鱼斯终矣。故圣人反归于未生,其形隐,其神留,天下归焉。无为无事,国实民富,保道之常,是谓玄同。夫人得神而生,不知神之所在,惟圣人藏于内,而魄不出矣。守其母,则其子全,而民盛矣。治身之道,通玄元之混气,思决守其身者也。天非欲于清,清自归之;地非欲于浊,浊自归之;湿非欲于水,水自归之;燥非欲于火,火自归之;虚空无为,非欲于道,道自归之。由此观之,物性孰不自然也哉!”老子言其道既竟,复以告尹子曰:“语汝至道之要,静心守一,则众垢除,万事毕矣。”

此篇道妙,要在藏神守母,虚无自然,询属道家原始之教也。篇首用“虚无恍惚者,道之根也,”此默示神息安放在外面虚空中,传其归一而入定也。故下文接云:“生我于虚,置我于无”。又云:“外其神,存其神。”

又云:“神虽在身,令其莫在其身者也”,岂非教人“凝神于虚,空其身心”之谓哉。如是抱神以养性,冲和以养气,子母留恋,性命合一,此治身之要也。曰养母、曰爱母、曰守母,即《道德经》内“食母守母”之学也。若乃身心两定,妙契真空,则返归于未生。形与道合,则隐显自在,故知虚无自然者,大道之宗要,成真之轨躅也。其曰:“身之虚者,万物至焉;心之无者,命气归焉,常以虚为身,以无为心,是谓无身之身,无心之心焉。”又云:“虚空无为,道自归之。”传玄宗修养之要,孰有过于是哉。斯诚可谓:众妙之玄纲,五千之指归者矣。

诀曰:神息妙合,复归混沌。守中抱一,身心宁寂。虚静恬淡,众圣所宅。返乎未生,乃见道源。性空本体,妙绝言诠。圣贤大慈,为示纲要。身虚心寂,道自来归。常德不离,复归无极。

三、老氏三宝

老圣曰:“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今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后且先,死矣。”

兹试略揭其义曰:慈有二义。一者,不恼害众生义;二者,与乐义。不恼害故,应持不杀、不盗、不欺妄、不淫邪四根本戒。与乐故,应方便利生,随缘施济,或财施以济其衣食,或法施以济慧命,视众生如我一体,广行方便,普施法乐。庶慈和之风日增,攘夺之风日减,捐功利之私,崇道德之实,天下可以安定矣。佛号“大慈”,又号“大雄”,以慈悲度生之德溥故也。俭亦有二义:一者,生活朴素;二者,少思寡欲,内外相资,精气于是充溢,财用于是乎不匮,民德可以归原矣。不敢为天下先,亦有二义:一者,优游涵养,不急于成就,所谓“大器晚成”,《大易?6?1大畜》,笃实辉光之象也;二者,谦抑下人,如主待宾,所谓“大国者下流”。《大易?6?1谦卦》:“谦谦君子,用涉大川”之象也。老圣曰:“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易》曰:“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谦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不可逾,君子之终也。”此谦冲之德,孔老所同宗也。慈为仁德,俭为净德。不敢为天下先,则与世无争,与人无竞,与物无迕,乃虚中无我之德也。仁慈之德,所以成人。成人,即所以成己也。俭约之德,所以修己也。世人只知俭于财,而不知俭于心,俭于欲,积精气以自摄其生,斯岂老圣之所谓俭乎?谭子曰:“水火者,常用之物,用之不得其道,以致于败家,盖失于不简也。饮馔者,常食之物,食之不得其道,以致于亡身,盖失于不节也。欲救之求,莫过乎俭。俭于听,可以养虚;俭于视,可以养神;俭于言,可以养气;俭于私,可以养富;俭于公,可以养贵;俭于门闼,可以无盗贼;俭于环卫,可以无叛乱;俭于嫔嫱,可以养寿命;俭于心,可以了生死。是谓万物之化柄也。奢者富不足,俭者贫有余。奢者,心常贫;俭者,心常富。奢者,好亲人,所以过多;俭者,能远人,所以寡过。奢者事君,必有所辱;俭者事君,必保其禄。奢者多忧,俭者多喜。奢者好动,俭者好静。奢者好难,俭者好易。奢者好繁,俭者好简。奢者好逸乐,俭者好恬淡。有毕生用一器而无缺者;有十年而一裘不弊者,斯人也,可以即清静之道矣。”以上谭子俭化之说,正契老圣俭德之旨也。

老圣既举“大慈”为三宝之首。又曰:“天将救之,以慈卫之。”又曰:“常善救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然则玄宗学者,岂可事烹宰生物以恣口腹之欲乎?欲长生,当愿一切物类各得长生。此方谓“平等大慈”,方为老氏之徒。若捐物命,以益己命,大乖常善救物之训,即去慈远矣。

四、老氏家法

老圣曰:“致虚极,守静笃。”又曰:“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又曰:“泊兮其未兆,澹兮其若海,旷兮其若谷。”又曰:“恬澹为上。”《庄子?6?1天道篇》曰:“夫虚静恬澹寂寞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故帝王圣人休焉。”又曰:“夫虚静恬澹寂寞无为者,万物之本也。明此以南乡,尧之为君也;明此以北乡,舜之为臣也。以此处上,帝王天子之德也;以此处下,玄圣素王之道也。以此退居而闲游,江海山林之士服;以此进为而抚世,则功大名显而天下一也。”

予谓:“虚静恬澹,寂寞无为,”此八字乃老氏家法,玄学所宗,而亦可以旁通夫儒释,诚为入道之通途,修真之轨躅。凡治老氏之学,与文华两派之嗣,允宜遵守焉。

虚静恬澹,本性然也。虚则通,静则明。恬澹则无欲,而归朴素;寂寞则罄然独存,无为则无心应远,泯照觉圆矣。故道以此为本,“静而圣,动而王”,无不以此为归。学者但能“心息相依”,一到大定、真定,即与此根应,而得“天和”、“天乐”等自受用境界矣。

五、玄宗三宝

玄宗以耳目口为外三宝,元精元气元神为内三宝。老氏三宝,乃立身处世之方;玄宗三宝,乃修炼成真之要。故《心印经》曰:“上药三品,神与气精。”合此三宝而成丹,谓之金丹。潜虚翁曰:“元神者,混沌之神,非日用忧思之神也;元气者,洪蒙始判之气,非口鼻呼吸之气也;元精者,其精甚真,其中有信之精,非交感淫泆之精也。是三者得而用之,然后可以扶救老残、补续年命、回阳换骨,而成上品九级之天仙。”耳目口,亦称三宝者,回光返照,贵乎自见;无声闻和,贵乎自闻;初学借此以观修定观。口为呼吸出入之枢,依气出声,可以说法利生,故亦称为宝。玄宗工夫,内外相应之际,更有“口对口,窍对窍”、“外口得中,内口得和”之说。深秘义者,口乃虚无之窟,真空之象焉。目乃心眼洞开,十方普照,《庄子》所谓:“大目视之”之象焉。耳乃心闻发明,无幽不知之之象焉。故知宝耳、宝目、宝口,清净周遍,量等虚空,亦无内外身心之可分,一真之体,充乎法界而已。

三丰真人《道言浅近说》曰:“下手于初候求之,大抵清心寡欲,先闭外三宝,养其内三宝而已。”又曰:“死心以养气,息机以纯心。精气神为内三宝,耳目口为外三宝。常使内三宝不逐物而游,外三宝不透中而扰,呼吸绵绵,深入丹田,使呼吸为夫妻,神气为子母。子母夫妻,聚而不离,故心不外驰,意不外想,神不外游,精不妄动,常薰蒸于四肢,此金丹大道之正宗也。”《参同契》曰:“耳目口三宝,固塞勿发通,真人潜深渊,浮游守规中,旋曲以视听,开阖皆合同,为己之枢辖,动静不竭穷。”此示下手工夫,凝神调息之旨也。诀曰:大江西派相承,入手调息用反闻法。反闻闻自息,心与息相依,独借耳根为用,最合此方之机,《庄子》所谓:“无声闻和。”若与《楞严》“观音圆通,反闻闻自性”之旨会观,可谓一堂二琴,一奁二镜,极禅玄两家薰修之妙矣。

六、玄宗三化

玄宗三化者,一曰气化,二曰神化,三曰虚化。综此三化而一之,则曰“道化”;犹佛氏天台宗,空假中三观,不出一心也。

所谓气化者,心息相依,愈和愈细,直至神息两定,以我虚寂,外感先天真乙之炁,薰蒸营卫,周流灌溉,无处不通。古德所谓:“常使气冲关节透,自然精满谷神存”也。《参同契》曰:“修之不辍休,庶气云雨行,淫淫若春泽,液液象解冰。从头流达足,究竟复上升,往来洞无极,怫怫被容中。反者道之验,弱者德之柄,耘锄宿污秽,细微得调畅,浊者清之路,昏久则昭明。”此道家气行周天之功效也,是谓“气化”。

第二、神化者,玄宗初步炼精化气之功毕,精关已闭,复成童真,此后神息两定于虚空之中,先天真阳来时,在色身周流一匝后,因神定在外,随即至外面与我法身合而为一。施肩吾云:“阳自空中来,抱我主人翁。”因神定而同定,元神、元气融为一炉,打成一片,丹书谓之“道胎”。元神因元气之培养,日益增长,定力愈久。及至十月胎圆,则惟元神寂照,不知有气,盖气已融化矣。如如寂照现前,灵光独耀,万象森融,不食不睡,息住脉住,昼夜长明,渐入仙境,此乃“神化”之妙用、神行周天之功效矣。吕祖云:“九年火候都经过,忽尔天门顶中破,真人出现大神通,从此天仙可相贺。”三丰翁云:“周天火足,脱胎换骨,浑然化一道金光,大地成宝,身外生身,阳神脱体。”佛氏谓之“意生身”,道家称为“神人”,《楞严》云:“既游道胎,亲奉觉胤。”又云:“形成脱胎,亲为佛子,”同此意也,是谓“神化”。

第三、虚化者,玄宗修炼,自始至终,不离于虚,悉在身外虚空行持。最初还虚(按:即炼己)与末后还虚(按:即了道),一贯进行,故称“玄虚大道”。兹就末后还虚而论,初得“意生身”,如婴孩出世,其尚弱,故复入甚深禅定。以我虚空,通天地之虚空,以天地之虚空,通法界之虚空,虚空相通,入此大空三昧,寂定既久矣,神与虚俱化,六合皆心,六合皆身,融合无际,惟一圆明,周遍含容,能现无尽身相、无量神通,普入无边法界,无作无为,举念即成。《楞伽》谓之:“种类俱生无,作得意生身。”道家称为“至人”,是“虚化”之功效也。故吕祖云:“法身粉碎满虚空。”张祖云:“虚空粉碎见全身。”禅宗七祖婆须密尊者传法偈云:“心同虚空界,示等虚空法,证得虚空时,无是无非法。”八祖佛陀难提尊者传法偈云:“虚空无内外,心法亦如此。若了虚空故,是达真如理。”释氏号称“空王”,又称“破有法王”。道家还虚之极,粉碎虚空,超世无依,非空王乎?北宗李道纯《炼虚歌》,发挥玄宗虚化之旨趣最精,学者宜熟读而深究焉。

附:李道纯《炼虚歌》

为仙为佛与为儒,三教单传一个虚。亘古亘今超越者,悉由虚里做工夫。学仙虚静为丹旨,学佛潜虚禅已

矣。扣予学圣事如何,虚中无我明天理。道体虚空妙莫穷,乾坤虚运气圆融。阴阳造化虚推荡,人若潜虚尽变通。还丹妙在虚无谷(即身外虚空一着),下手致虚守静笃(神放在外面依息也)。虚极又虚元气凝,静中又静阳来复。虚心实腹道之基,不昧虚灵采药时。虚己应机真日用,太虚同体丈夫儿。采铅虚静无为作,进火以虚为橐龠。抽添加减总由虚,粉碎虚空成大觉。究竟道冲而用之,解纷锉锐要兼持。和光混俗忘人我,象帝之先只自知。无画以前焉有卦,乾乾非上坤非下,中间一点至虚灵,八面玲珑无缝罅。四边固密剔浑沦,个是中虚玄牝门(示身外虚空一着,所谓外玄关)。若向不虚虚内用,自然阖辟应乾坤(心息相依,放在外面虚空中,一往一来,虚无自然之妙用也)。玄牝门开功则极,神从此出从此入(调息绵密也)。出出入入复还虚(心息两定,与太虚冥合也),平地一声春霹雳(静极生动)。霹雳震时天地开,虚中迸出一轮来。圆陀陀地光明大,无欠无馀照竹斋。竹斋主人大奇特,细把将来应时物。虚里安神虚里行(一句七字,说尽丹法玄妙),发言阐露虚消息(以慈悲之故,有落章之读)。虚至无虚绝百非(一句七字,说尽防危虑险三要),潜虚天地悉皆归(揭尽玄宗妙道)。虚心直节青青竹,个是炼虚第一机。(此歌言之简当,洵为丹家希有之作。老圣“致虚守静”之旨,阐发无遗矣。予苦参汪师时,师命予熟此歌,谓:“不然则向后与子谈身外火候,子将不信”云云,附记于此。)

七、玄宗四禅

《楞伽经》揭四种禅,所谓:“愚夫所用禅”、“观察义禅”、“攀缘真如禅”、“诸如来禅”。列子之师壶子,亦云四种禅,所谓“地文禅”、“天壤禅”、“太冲禅”及“未始出吾宗之禅”是也。

《列子?6?1黄帝篇》曰:“有神巫自齐来,处于郑,命曰季咸,知人死生存亡,祸福寿夭,期以岁月旬日如神。郑人见之,皆避而走。列子见之而心醉,而归以告壶丘子,曰:‘始吾以夫子之道为至矣,则又有至焉者也。’壶子曰:‘吾与汝既其文,未既其实,而固得道与?众雌而无雄,而又奚卵焉!而以道与世抗,必信矣夫,故使人得而相汝。尝试与来,以予示之。’明日,列子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嘻!子之先生死矣!弗治矣!不可以旬数矣!吾见怪焉,见湿灰焉。’列子入,泣涕沾襟以告壶子。壶子曰:‘向吾示之以地文,罪乎不誫不止,是殆见吾杜德机也。尝又与来。’明日,又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幸矣!子之先生遇我也,有瘳矣!灰然有生矣!吾见其杜权矣!’列子入,以告壶子。壶子曰:‘向吾示之以天壤,名实不入,而机发于踵,此为杜权。是殆见吾善者几也。尝又与来。’明日,又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子之先生不斋,吾无得而相焉。试斋,且复相之。’列子入告壶子。壶子曰:‘向吾示之以太冲莫朕,是殆见吾衡气机也。鲵旋之潘(音盘,洄流也)为渊,止水之潘为渊,流水之潘为渊,滥水之潘为渊,沃水之潘为渊,氿水之潘为渊,雍水之潘为渊,湃水之潘为渊,肥水之潘为渊,是为九渊焉。尝又与来。’明日,又与之见壶子。立未定,自失而走。壶子曰:‘追之!’列子追之而不及。反,以报壶子曰:‘已灭矣,已失矣,吾不及矣。’壶子曰:‘向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吾与之虚而猗移,不知其谁何,因以与茅靡,因以为波流,故逃也。’然后列子自以为未始学而归。三年不出,为其妻爨,食豕如食人,于事无与亲。雕琢复朴,块然独以其形立,纷然而封戎,一以是终。”

按:壶子得自觉圣智,自受用三昧,在玄宗可谓:凤翔云霄,独步千古。经此一番试验,列子方心折而专志于道。

今试释其义曰:壶子初入地文之禅。地,表也。草木丛林,地之文也。日生夜长,恬然安静,不见其动摇,亦静态也。地文之禅者,如大地之寂然不动,地中虽有宝藏,闭而不露也。《度人经》曰:“神风静寂,山海藏云,天无浮翳,四气朗清,一国土地,山川林木,缅本一等,无复高下,”正同此意,藏密不露,无机可见,谓之杜德几,神巫见其尸居而坐忘,气息浑穆,语以为湿灰,断以为将死,是殆窥其迹,而不知其本也。地文之禅,在佛氏谓之“奢摩他”,极寂静之象也。“罪乎不誫”之一语,以形容此禅境界最妙。誫者,振也,不自动,亦不自止,如山之屹然,寂之至也。

二、壶子入天壤之禅,则较地文稍呈活泼之象矣。刘须斯曰:“天壤即天地之间,比之地文著矣。”玄静曰:天壤者,虚空也。空中不空,有一气流行,为生生之机,万物得之而萌蘖,所谓“善者几”是也。地文之禅,离动离静。今此天壤,虽名实两忘,而机发于踵,神巫认为杜权而有瘳,亦仅识其皮相耳。至人之静也渊默,其动也天行,皆出于无心应用,奚可执其一端而拟议之哉!此“天壤禅”,在佛氏谓之“昆钵舍那”。此云观照,慧也。“奢摩他”者,止也,寂也,定也。

三、壶子示以“太冲莫朕”。云“莫朕”者,冲虚之极,无朕兆可拟也。《庄子》作“太冲莫胜”,系缮写之误。“衡气机”者,似水之平静也。曹山所谓:“混然无内外,和融上下平”是也。向秀曰:“居太冲之极,皓然泊心,玄同万境,莫见其迹,盖虚之至也。”以下历举九渊之差别,而泊然无心、淡然渊默之水性,初无变异,示至人无心而应运,能于差别境中入无差别定。于无差别定中现有差别身,致神巫无得而相,诿为不齐,是其技已穷矣。此太冲莫朕之禅,衡气机之妙,乃心境如如,寂照同时,而寂照双忘之妙境也,在佛氏谓之“优毕叉”,此云“中道妙观”。

四、壶子入未始出吾宗之禅。宗者,心宗也。一一妙用,不离自性,全身出没,变化罔极,而不离当念。此自觉圣智,自觉境界,咳唾掉臂,拈槌竖笏,瞬目扬眉,莫非第一义谛。凡圣罔测,正《楞伽》所谓:“如来禅”也。茅靡,不穷貌;波流,浪逐波随貌。神巫至此,莫知所措。非耳目心意之所及,不觉自失而走矣。颇与唐?6?1慧忠国师勘验“他心通”之大耳三藏,情节相同(禅师第三度问三藏云:“老僧即今在甚么处?”藏罔测,禅师叱曰:“这野狐精,他心通在甚么处?”藏无对。)列子于是归家,忘人我相,下一番磨炼,块然无偶,乃能契证。“一是以终”者,得其一,万事毕,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也。

八、玄宗十德

《大洞经》云:“十德初成基,同飞七觉元。”又云:“太清八景观,十德真文宣。”此谓眼、耳、鼻、舌、身、口、意,返乎元初,性真圆融,八识不生,气和道立,文采煊著,十德圆成。所谓十德者,土数五,二土相合成圭,谓之十德,此是一说。又玄教自有十德,所谓定、和、净、明、妙,常、乐、素、虚、柔是也。《庄子》曰:“相造乎道者,无事而生定。”又曰:“大定持之。”又曰:“虚室生白,吉祥止止。”《大洞经》曰:“大定全真。”玄宗泰定神宁,心既湛寂,一切动相,自然不生。至于不动地境界,是则生灭既灭,寂灭现前,妙入希夷之乡,契无为之化,获不思议神用矣。是谓定德。

玄教心息妙合,神气和融,以人和而招致天和。先天已得,雪净冰融,一团太和之气,回还充塞,浸淫融洽,销铄群阴,大丹自成。老圣曰:“知和曰常。”《庄子》曰:“一上一下,以和为量。”《五厨经》曰:“一气和太和,得一道皆泰。”《大通经》曰:“致静不动,致和不迁。”《心印经》曰:“太和充溢,骨散寒琼。”是谓成和之修,是名和德也。

所谓净者,玄教固以清净宁一设化。《大洞经》曰:“洞虚清和净,华通引玄明。”由心息相依而澄心不动,六根清净,进而至于六识、六尘清净,乃至十方虚空,无边刹海,一时清净。入此大净法门,获无障碍,自在解脱。故《大洞经》曰:“九回镜中清,乘景入四明。”《玄契》曰:“洞微清净,圣耳梵通。无障无碍,内外虚明。洞空清净,玄息气通。无障无碍,内外虚清。洞虚清净,灵舌华通,无障无碍,内外玄明。洞真清净,变应自然,道通长存,十方皆现。如是背尘合觉,反染为净,心净土净,依正旋转。寂光真境,任运现前,谓之清净光明藏。”以此自利、利他,同脱苦海,同登道岸,最为超绝。故此净德,最尊最胜。所谓明者,由本身清净故,发生慧光,洞照十方,周遍无碍。《大洞经》曰:“灵光八辉,万神俱生。”又曰:“流辉六曜,泯邈沈迁。”又曰:“洞明光景中,帝一真玄经。”又云:“十华妙行仙,制魔生六明。”又云:“洞观无碍空,元始通其明。骊珠现真形,内外洞照清。”又云:“洞源与洞明,万道由通生。”又云;“洞源清净光,操持有其功。”又云:“洞微无窒碍,化极众幽灵。”又云:“定和妙明觉,玄息自长生。”又云:“洞虚表和净,华通引玄明。”《玉枢经》云:“泰定安则圣智全,圣智全则慧光生,慧光生则与道为一。”老圣曰:“知常曰明。”《庄了》曰:“莫若以明。”是则洞明寂照,无碍圆融。《楞严经》所谓:“明极即如来”是也。是谓明德。

所谓妙者,虚实相通,依正交参,心境一如,入际平等之源。性真圆融,无碍周遍。老圣称为“众妙之门。”《养命经》曰:“识无空法,洞观无碍,入众妙门,自然解悟。”学者初功,神息妙合,身心和融,即入众妙门之前行也。故玄教妙德,举一切对待,圆融不二,色空无碍,身心交参,入普贤法界,帝纲重重之境。实非言思有作所能及也。是谓妙德。

所谓常者,老圣称谓“常德”。《涅盘经》称为“常住”。老圣曰:“常德不离,复归婴儿;常德不忒,复归无极。”又曰:“为天下谷,常德乃足。”《清净经》曰:“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又曰:“真常之道,悟者自得。”此真常之性体,即是道源。契之者,得法性身,常住不灭。故《楞严经》称谓:“常住真心,性净明体。”古之大觉金仙,皆圆证此心,入妙觉果海。性起无作,普现法身。涅盘四德,以常德居首,以此故也。

所谓乐者,乃自觉圣智善乐,亦称性寂天乐,亦称天乐。《庄子》:“与人和者,谓之人乐;与天和者,谓之天乐。知天乐者,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此天和、天乐,玄教所宗,洵属优生学之要素也,是谓乐德。

所谓素者,指本元自性,天真而妙,不属迷悟。《庄子》曰:“纯素之道,唯神是守,守而勿失,与神为一,一之精通,合于天伦。故素也者,谓其无所与杂也;纯也者,谓其不亏其神也。能体纯素,谓之真人。”

见素抱朴,少思寡欲。夫一切纷华,皆有生以后事,本源自性,清净恬淡,虚无寂寞,情识未起,更有于何欲习?故玄宗归真复朴,乃与道合真。《庄子》曰:“一而不变,静之至矣;无所于忤,虚之至也;不与物交,淡之至也;无所于逆,粹之至也。”是谓素德。《大易》有“素履”之词,“白贲”之象,均契玄宗“见素养素”之道也。

所谓“虚”者,遗形忘体,恬然若无,是谓“身虚”。绝念、忘知,三际皆空,情忘识泯,谓之“心虚”。《庄子》曰:“唯道集虚。”又曰:“虚无恬澹,乃合天德。”又曰:“休则虚,虚则实,实则伦矣。虚则静,静则动,动则得矣。体以虚而运,心以虚而灵。”故老圣曰:“致虚极,守静笃”。玄宗以“虚”为归,亦犹佛氏以“空”

为归也。是谓虚德。

所谓柔者,冲和一炁,细微泽润,薰蒸营卫,革故鼎新。大周之后,真空炼形,以有返无,身亦炁化。故老圣曰:“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又曰:“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物壮则老,谓之不道,不道早已。”又曰:“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又曰:“天下柔弱,莫过于水,而攻坚强者,莫能胜之。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又曰:“守柔曰强。”玄宗炁化,变刚为柔,乃出死入生之要素。专气致柔,则其长生久视也必矣。是为柔德。

以上十德,总而为一,则为玄德。分而为十,各有优点。十德圆成,道立矣。

九、玄宗十通

《大洞经》曰:“洞源与洞明,万道由通生。”又曰:“洞明清净光,帝心大神通。”又曰:“十通由斯生,妙行由此兴。”又曰:“初曰通炁,次曰通神,终曰通灵。万通成真,道备登宸。”《庄子》曰:“夫耳目内通,而外于心知,鬼神将来舍,而况人乎?”此神通之力,由禅定而发。小乘诸仙,但得五通,即神境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是也。大乘诸仙,于此五通外,兼得漏尽通,共为六通。若大乘大觉金仙,则得十通。

所谓十通者:一、善知他心智神通。以得他心智通故,知其三千大千世界众生心无差别,如一世界。乃至百千亿那由他世界,所有众生心,悉能分别了知。二、无碍清净天眼智神通。以得无碍清净天眼智神通故,所谓十方一切世界无量众生,死此生彼,善趣恶趣,福相罪相,悉皆明见。三、宿住随念智神通。以得宿住随念智神通故,过去不可说、不可说微尘数劫住宿之事,所谓某处生,如是名,如是姓,如是种族,饮食苦乐,从无始来,于诸有中,展转轮回受生,皆悉了知。四、知尽未来际劫智神通。以得知尽未来际智神通故,了知未来际不可说、不可说微尘数劫之中事。五、无碍清净天耳智神通。以得无碍天耳智神通故,于诸一切国土,所有声音,欲闻不闻,随意自在。六、无体性智神通。以得无体性智神通故,能不动本际而往诣十方一切刹土,利益群生。七、善分别一切众生言音智神通。以得言音智通故,了知不可说、不可说刹海微尘数世界中,所有众生种种言辞,悉能分别了解。八、出生无量色身智神通。以得色身智神通故,能示现无量无边妙色身,云令所化者亲近开悟,能起种种神通,作度生事业。九、一切法智神通。以得法智通故,善能演说无碍法门,兴布法云,降注法雨,以众妙音,开示悟入,使获清净解脱。十、入一切法灭尽智神通。以得灭尽智通故,能住三昧正定,而普现色身,譬如光影,普现一切,而于三昧,寂然不动。以上十种神通,乃大觉金仙之所证,谓之道通,入圆觉果海,非下位所能企也。

十、玄宗十胜

玄宗胜相甚多,若举其要,则有十焉。

一曰:康胜。宋儒周子曰:“饱暖大富贵,康宁无价金。”予谓:饱暖尚易得,康宁之福则非人人所能享也。纵得之,亦暂而非久,忽焉老至,精力衰圬,疾病相侵矣。玄宗修士,则异乎是,含精养神,身心康健,老而不衰,以能利用先天一炁,煅炼色身,陶融凡质,凡质尽化,阴尽阳纯。故陈翠虚曰:“透体金光骨髓

香,金筋玉骨体纯阳。炼教赤血流为白,阴气消磨身自康。”此现实受用之优异,一也。

二曰:清胜。道家以清净设化,学者由心息相依,返于希夷之乡,大定之境。天地灵阳之炁,不召而自来,所谓:“以我真空,感彼妙有。”易重浊为清阳,化凡质成灵体,自觉尘劳日歇,物欲不干,众邪不扰,六根虚静,身心清泰。《庄子》谓之“天游”。《度人经》曰:“天无浮翳,四气朗清。”心地亦然,此清宁之优胜,二也。

三曰:逸胜。逸谓优逸,非放逸也。荣辱不干,势位不慕,遁世无闷,抱一湛然,心闲无事,万累都捐,怡焉而夷,泊然而泰,导而弗先,感而后应。《庄子》曰:“夫虚静恬澹,寂寞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之至,故帝王圣人休焉。”《黄庭经》曰:“观志游神三奇灵,闲暇无事心太平。”又曰:“垂拱无为身自安,体虚无物心自闲。修和独立真人宫,恬淡无欲游德园。”又曰:“作道优游身独居,扶养性命守虚无,恬淡无为何思虑,羽翼已成正扶疏,长生久视乃飞去。”此乃玄宗身心闲逸之妙,正同禅宗古德所谓:“绝学无为闲道人。”世出世间,最为受用,此谓之逸胜,三也。

四曰:吉胜。老氏无为,为而弗持,功成弗居、和光同尘、不迎不拒,湛若虚空,故动无不吉。此不争之德,无着之妙,既无心于彼此,亦忘情于去来,如流水行云,无适无莫,翛然自适,超然无累,随缘放旷,任性逍遥。《庄子》曰:“无不忘也,无不有也,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其为吉祥何如哉!此之谓吉胜,四也。

五曰:寿胜。《尚书?6?1洪范》所云“五福”,寿居其一。《诗》有眉寿之咏,寿比南山之颂。玄宗修士,丹基立后,已得命自在,优游于洞天福地之间,笑傲于十洲三岛之境。若李脱之八百,安期之三千。南极广寿仙翁,生于上古,至明初已届万寿之期,见诸仙史,昭然可考。故张紫阳曰:“一粒灵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黄庭经》曰:“人皆食谷与五味,独食太和阴阳气,故能不死天相既。”又曰:“闭塞命门如玉都,寿传万岁皆有馀。”陈观吾曰:“此岸彼涛已脱离,到彼方知寿可跻。一得归来宜永得,渡河筏子上天梯。”道家长生久视之学,独以寿胜。阆苑天宫,随意寄托。桑田变沧海,逍遥自如,此真优异之点,五也。

六曰:他力胜。玄宗三元丹法,地元、天元,均属外丹服食,刀圭一入口,白日生羽翰。不历时期,瞬息超凡入圣。其神化之妙,匪夷所思,能度亡亲,点化枯骨,使之复生。此种不思议方便法门,惟玄宗所独有,此其优异之点,六也。

七曰:拔宅冲举胜。以神丹服食殊胜故,能使举族超升,阖宅冲举。如晋?6?1许旌阳真君,与其父族、仙眷四十二口,弟子六人,同时升举,鸡犬亦随逐飞升。此种“拔宅冲举”盛况,亦唯玄宗所独有,他教所罕觏,此优异之点,七也。

八曰:相承殊胜。玄宗道脉悠远,祖祖相承,迄今数千载,从未断绝,法灯相续。尽未来际,转益光辉,因缘遭遇,悉皆现证,此其优异之点,八也。

九曰:传授殊胜。佛法有正法、像法、末法之分。玄宗古仙,以法身显化世间,身面言说,接引有缘,数千年如一日,道祖无涅盘之日。正法住世,亦无时期之限量,此优异之点,九也。

十曰:著述殊胜。佛教经典,均由弟子追忆编纂而成。玄宗道经,乃由道祖亲著,亲言出亲口,诵之者,如闻其声,若见其人。此其优异之点,十也。

十一、玄宗七大

《庄子?6?1徐无鬼篇》云:“知大一,知大阴,知大目,知大均,知大方,知大信,知大定,至矣。大一通之,大阴解之,大目视之,大均缘之,大方体之,大信稽之,大定持之。尽有天,循有照,冥有枢,始有彼。则其解之也,似不解之者,其知之也,似不知之者,不知而后知之。”

释曰:《楞严》七大,显如来藏妙真如性,周遍含容,无所不至,是彰性德之妙。《庄子》七大,不惟表性德,亦表修德。性修不二,本末兼赅,所谓“大一通之”,已摄《楞严》地、水、风、火、空、识、根等诸七大矣。“大定持之”,以表修德,以修合性,故业识忘而天真现。智照无边,冥应无穷,所谓:“尽有天,循有照,冥有枢”也。此中“大阴解之”,亦表修德。老圣所谓:“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也。大阴者,寂静之德,坤象也。大目者,普眼也。“大目视之”,表果德,法眼也,见彻法界之谓也。“大均缘之”,表化他德,平等大慈,普覆众生之谓也。“大方体之”,表性德,身刹涉入,依正圆融之象也。“大信稽之”,

又表修德,信为道源,功德之母,万行之首,有大信而后证大果,未有不信而行,不行而证者。故此七大,摄因行证入而无遗。末谓“不知而后知之”,尤契《般若》:“无知而无不知”之妙,可谓禅玄合辙矣。

陆西星《南华副墨》云:“此节名目,皆庄子自命。大一者,浑沦未判之谓。大阴者,至静无感之谓。大目则分而名矣。大均者,同而不殊。大方者,广而不御。大信则其中有信之信。大定,则以止众止之止,是皆天之所谓,至矣,尽矣,无复有余蕴矣。于大一,则通之。通之也者,未始有物之先,可以潜浮,而不可以思虑求,故曰通。于大阴,则解之。解之者也,至静无感之时,可以心融,而不可以名相得,故曰解。大目,则可容吾视矣。大均,则可缘而求矣。大方,则可兼而体矣。大信,则可稽其方动之期。大定,则可执其有常之柄,知天之所谓者,盖如此。”

此《庄子》七大之说,微妙圆通,知此七大为真知。若了此七大,则与道合真,超然自在矣。

十二、玄宗戒学

道家戒学,散见诸书。大抵戒所以遮恶,所以摄心,所以成清净宁一之心德者也。

一心修道,自然无恶,冲和所感,戾气全消,是故“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鸷鸟不搏,虎兕甲兵,无所肆其厄,”是谓“道共戒。”共者,兼有之义。修道乃善业中最优胜者,成和之德,戒亦随成,是道外不必另立戒也,故称道共戒。

又恶业之造成,原于恶意,若夫息念双忘,寂然不动,泰然大定,杳然无为,洞然大空,则善恶二忘。念尚不起,如何更造现业?故一心静定,戒德圆成。定外无戒,谓之“定共戒”。《庄子》曰:“相造乎道者,无事而生定。”又曰:“而熟视其状貌,窅然空然终日,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搏之而不得也,光曜曰:至矣,其孰能至此乎!”看他定得六根虚寂,浑如太虚,岂非“定共戒”之胜相乎?

此二者,上乘之戒也。以身心清净,道业随成,一切戒律,无不圆满也。

其次曰:摄善法戒。老圣曰:“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潜虚翁《玄览》云:“彼上善者,随顺方便,不争险易。此其居之善地也。随境而定,不争静躁,此其心之善渊也。平等行事,不争彼此,此其与之善仁也。随流得妙,不争权实,此其言之善信也。泽润万物,不争远近,此其政之善治也。事善能,则能圆能方。动善时,则时行而时止。七者,皆上善若水,利物不争之事。惟不争,则人己两忘,内外俱顺,怨由何而至哉?”此之七种善,摄身、语、意三业,待人接物,自行化他,乃至俯仰进退,动容周旋,靡不赅摄,悉以至善为归,慈和之风盛,众生恶业潜消,悉归清净宁一,玄德之化。故曰:“摄善法戒。”

其次曰:摄律仪戒。老圣曰:“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惟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容,涣兮若冰将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浊。”以上七喻,乃老圣形容抱道之威仪也。《庄子》之赞道家律仪,则更有进矣。其言曰:“尸居而龙见,渊默而雷声,神动而天随。”又曰:“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若然者,过而弗悔,当而自得也。若然者,登高而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热,是知能登假于道也若此。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无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古之真人,不知说(同悦)生,不知恶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若然者,其心志,其容寂,其颡頱(音恢上声,额宽大貌)。凄然似秋,暖然似春,喜怒通四时,与物有宜,而莫知其极。”又曰:“古之真人,其状义而不明,若不足而不承,与乎其觚而不坚也,张乎其虚而不华也。邴邴乎其似喜乎?崔乎其不得已乎?滀乎进我色也,与乎止我德也,厉乎其似世乎?謷乎其未可制也,连乎其似好闭也,挽乎忘其言也。”又曰:“其为人也真,人貌而天虚,缘而葆真,清而容物。物无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此乃玄宗之律仪,如神龙之不可方物,故孔子有“犹龙”之叹也。

其次有“摄众生戒”,纯以大慈平等为宗。老圣曰:“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矣。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矣。圣人之在天下,怵怵焉为天下浑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又曰:“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又曰:“圣人无不善,何弃之有。”是玄宗摄化众生,有教无类,不弃阐提之明证也。

其次为“遮戒”。遮者,制止之意。如孔子之戒色、戒斗、戒得,佛氏戒杀、色、盗、淫、妄、酒等类。老圣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又曰:“不见可欲,使心

不乱。”又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又曰:“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开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又曰:“见素抱朴,少思寡欲。”又曰:“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此老氏之遮戒也。《庄子》曰:“彻志之勃,解心之谬,去德之累,达道之塞。富贵显严名利六者,勃志也;容动色理气意六者,谬心也;恶欲喜怒哀乐六者,累德也;去就取与知能六者,塞道也。此四六者,不荡胸中则正,正则静,静则明,明则虚,虚则无为而无不为也。”此蒙庄之遮戒也。

明乎“道共”、“定共”是根本戒,而随顺乎老庄之摄善法戒、摄律仪戒、摄众生戒与遮戒,则事理俱全,自他兼利,此即玄宗之戒学也。

十三、玄宗超生学

玄教以“生”字化导“有情”,自“有生”以达“长生”,由“长生”而妙契“无生”。无生者,本不生者也。无生故无灭,生灭俱离,乃长生之极位也。初入门者,从事于炼己筑基,虚心实腹,涵养本元,是犹在生位也。洎乎息念双销,泰然大定,三丰翁云:“此时气绝如小死,打成一片是全真。”是则由生位而转不生位。吕祖云:“已生而杀生,未死而学死,则长生矣,”正此位也。七日过大周天,乃重开混沌,再立胞胎,谓之“大死大活”。末后还虚了道,功位俱超,虚空粉碎,是造道之极致也。故超生之学,先后共有四转,兹为发挥其义如下:(甲)生释曰:守一处和,性命全复。

颂曰:紫燕弄睛日,黄鹳啼晚风。故园春意湛,两两戏花丛。

(乙)不生释曰:息念双销,复归无极。颂曰:六用无功信不通,一时分付与春风。篆烟一缕闲清画,百鸟不来花自红。

(丙)不生生释曰:重开混沌,再立胞胎。颂曰:死中得活是非常,密用还他别有长。半夜髑髅吟一曲,冰河发焰却清凉。

(丁)不生不生释曰:虚空粉碎,浑然无迹。颂曰:理事两俱忘,谁人敢度量。浑圆无缝罅,遍界不曾藏。《庄子》曰:“形全精复,与天为一,含则成体,散则成始。形精不亏,是谓能移。精而又精,反以相天。”此道家超生之学,由上述四转位观之,方知道家利生之妙矣。

十四、外身易形

老圣曰:“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参同契》曰:“化形为仙,沦寂无声。”寒山子曰:“益者,益其精,可名为有益。易者,易其形,是名为有易。能益复能易,当得上仙籍,无益复无易,终不免死厄。”西王母曰:“行益易者,为常思灵宝。灵者,神也;宝者,精也。”予按:外身易形之道,的是玄宗所修证之直指。

外身者,明身外虚空一着。如运瓮者,必立在瓮外,方能运转自如。易形之道亦然。必先舍此色身,到外边虚空中去凝神调息,方能无中生有,尽七返九还之妙。是故玄宗丹法,最初从身外虚空下手,最后即在身外虚空了手。自始至终,步步不离虚空,尽在外边运用,而一切法验,则在色身上显得。如易发、易齿、易血、易瞳,乃至易粗重色身为微妙法身。根生世界,一一密转、密移,洎乎脱胎神化,则飞升冲举,神通自在。故能外其身,即能易其形矣。

《参同契》曰:“金砂入五内,雾散若风雨,薰蒸达四肢,颜色悦泽好,发白皆变黑,齿落生旧所,老翁复丁壮,耆妪成姹女,改形免世厄,号之曰真人。”又曰:“含精养神,通德三元,精溢腠理,筋骨致坚,众邪辟除,正气常存,累积长久,化形为仙。”此乃玄宗修炼之正轨,天人合发之功效也。

十五、朝彻见独

《庄子?6?1大宗师》篇曰:“已外生矣,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此乃玄宗向上一着。朝彻者,五阴破尽,性天开朗,如朝曦之初升,群阴全销,万物皆露,古德所谓:“灵光独耀,迥脱尘根。”是也。见独者,洞见法性无生灭也。一切法均有对待,惟此性海,一即一切,无复对待,故谓之独。《庄子》之“见独”,《列子》之“疑独”,儒宗之“慎独”,禅宗百丈大师所谓:“罄然独存”,皆示见性之旨。三家所证,均以此为归。识阴尽,方能朝彻见独,洞明法性,方能入于不死不生,是则玄宗彻证真常、妙契无生,与佛氏之“大涅盘”,初无有异也。老氏之“见素”“知常”,又谓“袭常”,亦皆见自本性之妙旨,与《庄子》之“朝彻见独”无别。自来注家,均未

能尽量发挥,致老氏之学,未能与佛氏融会,而起是非高下之争,殊可慨矣!紫阳《悟真篇》云:“丹是色身至宝,炼成变化无穷。更能性上究真宗,决了无生妙用。不待他身后世,眼前获佛神通。自从龙女著斯功,尔后谁能继踵。”斯所谓“无上至真之妙道,最上一乘之妙旨,”玄宗末后了道之指归也。

由上述二章观之,玄宗外身易形之道,朝彻见独之微,了命而兼了性,养生而契无生,彻上彻下,顿渐兼赅,三根普被,可谓中华国粹,希世神奇。凡有志于性命之学、修养之方者,当探讨而深究之。

十六、虚玄大道

玄宗修证,从虚空下手,其间炼精、炼气、炼神,一一皆在身外虚空中行持,直至形神俱妙,与道合真,总以虚空为道场,故云“虚玄大道”。

广成子曰:“余将去汝,入无穷之门,以游无极之野。”老子曰:“道冲而用之,或不盈。”又曰:“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皎,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象之象,是为恍惚。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此章全示虚玄之旨。古始者,无名天地之始,即是一虚也。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不可致诘,不皎不昧,不可名,无状无象等语,竭力描写“虚空一着”。然则混执色身,抱定上中下三田做工夫者,悉与老氏“虚玄”之旨相背矣。

《庄子》曰:“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万物之本也。”又曰:“休则虚,虚则实,实则伦矣;虚则静,静则动,动则得矣。”释曰:休,谓一切放下,身心内外,一时空寂,以至于大定。虚极而复,妙有显焉。真空不空,故谓之实。禅宗古德曰:“欲究王法之心,必极其空,而后能契不空之德。”同此意也。《庄子》又曰:“虚无恬淡,乃合天德。”释曰:虚,谓虚其心;无,谓空其身。身心虚寂,动静二忘,道自来归,故曰“合天德”。《庄子》又曰:“出无本,入无窍,入出而无见其形,是谓天门。天门者,无有也。而无有一无有,圣人藏乎是。”斯正“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之境界,真虚玄之极矣。

吕祖云:“举世尽皆寻妙窍,谁人空际得真诠。”重阳真人曰:“要见真空,元始虚无是祖宗。”玉阳真人曰:“今生若要登云路,不合虚无不得仙。”此古仙诏人以虚炼之之要旨。故李道纯曰:“以虚养心,心所以静。以虚养气,气所以用。是故虚者,天下之大本也。”又云“为仙为佛与为儒,三教单传一个虚。亘古亘今超越者,悉由虚里下功夫。学仙虚静为丹旨,学佛潜虚禅已矣。扣予学圣事如何,虚中无我明天理。道体虚空妙莫穷。乾坤虚运气圆融。阴阳造化虚推荡,人若潜虚尽变通。还丹妙在虚无谷,下手致虚守静笃。虚极又虚元气凝,静之又静阳来复。虚心实腹道之基,不昧虚灵采药时。虚己应机真日用,太虚同体丈夫儿。采铅虚静无为作,进火以虚为橐龠。抽添加减总由虚,粉碎虚空成大觉。”又云:“三五混一一返虚,返虚之后虚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寂,西天胡子没髭须。”古今论道之书,未有若斯之简妙也。

诀曰:心归虚寂,身入无为,其妙在乎定,尤其在乎忘。最初下手,在身外心息相依,使神凝息住,与太虚混而为一,即为空此身心之妙方便,柱下入道正宗也。

十七、无着真宗

无着者,无所住也,无执心也,忘物忘怀、无我无人也。无着之旨,佛氏阐之,今且约玄宗言。《老子》曰:“湛兮似若存,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又曰:“忽兮若海,漂兮若无所止。”此示“无着”之旨,无住之妙行也。《庄子?6?1逍遥游》云:“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大宗师》揭“外天下”、“外物”、“外生”,并示忘情之旨趣,无着之真诠。关尹子曰:“大己无居,形物自著,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故其道若物者也。”此亦示心无所住,故其应物,如镜影钟声,一皆如其量。其妙正在“无居”二字,无居者,不住一切也。一切无着,然后能逍遥于万化之表,出入于三界之中,而无碍自在矣。

《道德经》一书,反复揭“不恃”之德。如云:“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又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谓不仁指不恃仁德言也。斯皆妙尽功忘之旨也。无着之士,二边不立,中道不安,不住生死而出入生死,不住染净而出入染净,最为超脱。老圣谓:“不可得而亲,亦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亦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亦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正示无着之妙矣。

再就返还工夫言,心息妙合,一到酥软麻木,起种种色阴变化,学者丝毫不可着他,能无着即无危险。古

人郑重教人防危虑险者,即防其不能舍身忘形耳。

十八、天人合发

《阴符经》曰:“天人合发,万化定基。”钟吕门下相传如是,先师所示予者亦如是,万世以下,玄宗所修,亦莫不如是。故此二句,实为一贯相承之密旨,三关修真之纲要也。云:“何为天人合发?”答曰:“身外火候运用,乃有作有为之自然也。”云:“何为万化定基?”答曰:“色身上一切证验,乃无作无为之自然也。”然不悟身外一着者,只有人而无天,即难契天与人合发之妙矣。譬诸傀儡登场,只须身外线棙运转合发,则傀儡之威仪动作,无不入妙。丹法亦然,一切火候,尽在身外虚空运用(即外玄关,总持之门),而一切变化,一切法验,则尽在色身上显现,斯即性命双修、天人合发之要妙也。

先师《三教一贯?6?1总说》曰:“总之,金丹大道,自起首炼己筑基,以及进火退符、大小周天,逐节事条,逐节火候,逐节变化,尽属身外虚空一着。倘有一毫意见着在后天色身,亦是‘差毫发,不成丹’。若身外一着了毕,则色身成童体矣。盖此乃修法身,兼修色身,故曰性命双修。再行真空炼形,则白日飞升矣。妙哉!能悟耶?《阴符经》曰:‘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能知身外一着,则知宇宙在乎手。既知‘宇宙在乎手’,则自然知‘万化生乎身’矣。又何足为奇哉!总须知双修,是两件事,不是一件事,故又曰:‘天人合发,万化定基’,可能分别乎?”

予谓:天人合发之妙键,端在能识身外一着。《西游记》称为“孙外公”(谐声身外功)。老圣称为:“无名天地之始。”故能在“无名天地之始”处下手,则“先天而天弗违”,超出天地又何难乎?以我身之阴阳(心与息也),归并于虚空,而返至于父母未生前,则身心与太虚冥合,太虚中之真阳,不召而自来,真水真火,不期会而自会,一炁进退,不期运而自运,性命水火既融,灵丹不期结而知结,此提纲挈领之玄机,顺乎天而应乎人之秘妙也。岂泥执后天色身,专在身内存想搬运所能比拟哉!故知天人合发者,两重天地、四个阴阳,颠倒妙用,有非凡俗所能窥测者也。

十九、自他不二(一)

玄宗修证,自他不二,色空一如。至其极也,则形神俱妙,与道合真。初下手时,必须体会身外虚空一着,将我心息安放在身外相依。依之既久,自然融化,与虚空合一。神气能两定于虚空,色身亦自然成空。内外两空,此感彼应,自然先天一炁来至我身,涉入交参矣。此即吕祖所谓:“口对口,窍对窍”之妙。先天元阳,抱我法身,养我色身。色法兼养,性命双修。此一刻工夫,真能夺一年之造化,故真空丹法,迥与旁门不同也。

二十、自他不二(二)

三丰真人《赠李圆阳诗》有云:“乾坤浩荡琴三弄,气息调和笛一枝。欲向阴阳修出世,须从阴阳外修之。”此直示心息相依,须安放在身外虚空中。依亦在身外,定亦在身外,方合“天人合发”之妙。所谓:“从阴阳外修”,即密示“身外虚空一着”也。老圣所谓“无名天地之始”是也。丹书不肯明示,乃以彼处、他家、彼家等名词代替。《悟真篇》云:“认取他家不死方。”潜虚《金丹就正篇》云:“先天之精积于我,先天之炁取于彼。”又云:“予观丹书万卷,其言长生大药,必得先天真乙之炁而成。问炁从何来?必曰:彼处。求之夫吾人一身,独无是炁,而顾于彼处求之哉。信之者未一二,而疑之者已千百矣。”丹书隐秘,至不易读。然若知“身外虚空”一着,则种种象言,无不可迎刃而解。盖丹道者,由绝待之虚空与对待之阴阳和合而成。虚空为丹母,为太极;阴阳为心息,为神气,为两仪。会三归一,逆则成仙矣。

又,虚空者,先天乾坤之象也;心息者,后天坎离之象也。以我心息放到外面虚空中去相依,依极而化,不出不入,无去无来,则由两仪而返太极。身心既混同于虚,则能与虚空同用,即由后天返到先天。换言之,乃以我之小天地,浸淫融洽于乾坤之大天地中,斯可以夺天地之造化,会三界于一身矣。

又,虚空者,他也;心息者,自也。以我心息,放在外面虚空中去归并,则自他不二(能固彼我一身邦国),先天一炁,不召而自来,不求而自至矣。是故,金丹之道,纯系虚空中事业,从身外虚空中下手,在身外虚空中了手,古人所谓:“虚玄大道”是也。张紫阳曰:“还丹之道,至简至易,如此○而已矣。”李清庵曰:“亘古亘今超越者,悉由虚里下工夫”。可以参焉。

二十一、宾主交参

吕祖,法名纯阳,字洞宾。是以法身为主,色身为宾也。能知○此虚空一着,是纯阳之主人,则我四大假合

之色身,自然退宾位而称宾翁。故《悟真》诗曰:“饶他为主我为宾”也。然功夫一到大定,内外一如,色空无碍,则宾主交参,自他不二。到不二地位,斯可以入众妙之门矣。张紫琼曰:“炼到形神冥合处,方知色相即真空”是也。宾主涉入,则不称“宾翁”,而称“回翁”。此吕祖名号,默藏丹法之玄机也。

二十二、玄关体用

丹法三秘:玄关、药物与火候也。玄关者,丹基也。当于四大不着处、五行不到处求之,则得其旨矣。此之一窍,有体有用,有内有外。兹约外玄关而言,○者,体也;一者,用也。两相和合,则玄关成立矣,○丨如此之象也。陈虚白《规中指南》作如此之象也,其意一也。柯葆真山人曰:“玄关本无,待神气交而后有,”此语甚妙。盖神气交,方入玄关矣。予更作一图,以补虚白之旨:◎如此之象也。者,吕字也,妙窍同玄也。◎者,回字也,妙窍和融也。即体即用,即内即外,即色即法,即主即宾,打成一片之象也。吁!可谓玄矣。

二十三、玄关点睛

李清庵《中和集》云:“夫玄关一窍者,至玄至要之机关也。非印堂、非囟门、非肚脐、非膀胱、非两肾、非肾前脐后、非两肾中间。上至顶门,下至脚跟,四大一身,才著一处,便不是也。亦不可离了此身,向外寻之。所以圣人只一中字示人,只此中字便是也。我设一喻,令尔易知。且如傀儡,手足举动,百样趋跄,非傀儡能动,是丝线牵动。虽是线上关棙,却是弄傀儡底人牵动。咦!还识这个弄傀儡底人么?休更疑惑,我直说与汝等:傀儡比此一身,丝线比玄关,弄傀儡底人比主人公。一身手足举动,非手足动,是玄关使动。虽是玄关动,却是主人公使教玄关动。若认得这个动底关棙,又奚患不成仙乎?”

释曰:傀儡即比我等色身。则抽傀儡之线棙,实即口鼻外呼吸阖辟之机。然却不可着于形体,亦不可完全离开形体。乃先天而生,后天而接,鼻孔外径寸之地,呼吸出入起动之处是也。主人公,即孙外公(谐音身外功),○象,身外虚空一着也。

清庵又曰:“今人多指脐轮,或指印堂,或指两肾中间,或指肾前脐后,以上皆是旁门。丹书云:玄关一窍,不在四维上下,不在内外偏傍,亦不在当中,四大五行不着处是也。”释曰:鼻外虚空之径寸之地,岂非四大五行不着处乎?此中有阖辟之机关,岂非玄牝之门乎?故知玄关者,虚无一窍也。先天而生,后天而接,顺用之则凡,逆用之则圣。死户生门,宗此一窍。玄宗最初凝神调息,即在此窍也。

二十四、玄关集释

玄关者,心息之门户,故称“玄牝之门”,又曰:祖窍、规中、黄庭、气穴、神室、土釜、内院、气海、归根窍、复命关、戊己门、庚辛室、中黄房、真一处、西南乡、龙虎穴、黄婆舍、守一坛、丹元府、黄金室等,异名繁多,皆指身外虚空一着,与吾人生命接触之处,即呼吸起动出入之处是也。钟离翁谓为:“生我之门,死我之户,”良有以也。本篇当广引诸家之说以证之,俾学者狐疑尽释,不再执身内各处为玄关也。《列子?6?1天瑞篇》引《黄帝书》曰:“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老子《道德经》亦载此章。是“玄牝”之名,黄帝倡之,老圣述之,历代丹书祖之,其由来久矣。释曰:玄,天地。牝,地也。门,虚也。上天,下地,中间有一虚。故知“玄牝之门”,即是虚无之谷。○,身外虚空一着也,为天地之中极,故云“根”。涵养谷神在此,调息养气在此,火候运用亦在此,如斗柄之运移,非此则周天无由斡旋也。学者能在虚空中心息相依,不着丝毫色身,若存而非存,若忘而非忘。相依既久,自然固结不解,融洽无间,斯即“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之工夫。由凡息而转为真息,学者此际,如腾云驾雾,周身八万四千毛孔全开,天地真阳由毛孔透入,四肢百骸,酥软美快,难以名状。故云:“后天呼吸起微风,运起真人呼吸功。”然不在“身外虚空”下手者,则凡息不住,决不能达“归根复命”之境,而契“天人合发”之妙也。神息两定在虚空中,即以元炁养元神。神得炁养,如鱼得水,又如花木之沐雨露,而日益焕发,如灯明之得膏油,而光耀益炽。外而谷神,内而五脏,无不在一炁薰陶之中。如是日日抚之育之,培之养之,谷神焉得死乎?故紫阳《悟真篇》云:“要得谷神长不死,须凭玄牝立根基。真金既返黄金屋,一颗明珠永不离”也。

《道德经》发明玄关,尚有数处。其一曰:“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玄关一窍也,乃乾坤合处,众妙所自出,故云:“众妙之门。”谭子又称:“灏炁之门,”其义一也。其二曰:“天地之间,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释曰:天地,犹玄牝也。天玄地牝,中间空洞无物,○如此之象也。岂

非玄关乎?此句指体,下句表用。橐龠者,冶人鼓气之物。天地之间,一炁流行,动静屈伸,有类橐龠,在人为息。只因常人心与息不相依,橐龠鼓动,漫无节制,不能尽阖辟之妙。若知以神驭炁,神息相依,呼吸绵绵,则真息橐龠,可召天和,可以养命,可以脱胎换骨,超凡入圣,岂非仙家妙用乎?故曰:“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中,即玄关也。守者何?神守之,即神息两依而不离也。儒家之“致中和”,释氏之“反息循空”,皆是此部工夫。玄宗所谓“中”,即指乾坤合处而言。故云:“乾坤合处乃真中”是也。其三曰:“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杳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连写四“中”字,是又指玄关言也。恍惚杳冥,乃阴阳交媾之象。阴阳一交,造化自生,“有象有物,有精有信。”至是而中之玄关大彰矣。其四曰:“大国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释曰:“大国者下流”,乃是寓言,谓以男下女,以神入炁穴,而下交于息也。“天下之交”,直指玄关一窍。牝者,虚静之象,以虚以柔,而息交于神,相亲相爱,而不肯舍神。神息和合,于是焉天地交泰,丹基可立矣。涵虚真人云:“盖此窍当中,故曰天下之交。中有柔道,故曰天下之牝。言牝道,而玄道亦在内。故曰:玄牝。玄牝者,一乾一坤,一刚一柔也,不如是则神健气健,反相敌而反相离,故谓之男下女,以神下气,颠倒相俱,阴阳相媾,斯神与气会,而根基立焉。”深符此段妙义。

《庄子》一书,虽不言玄牝,然所云:“枢得环中,乃托环以养中。”此两“中”字,即老圣“守中”之中。《度人经》:“中理五炁”之“中”,即指玄关一窍言。“环中”两字,甚妙,形容环无端也。环之中,又空洞无物,岂非圆空○之象乎?

《庄子》之后,善谈玄关者,当推伯阳之《参同契》矣。《契》曰:“方圆径寸,混而相拘,先天地生,巍巍尊高。旁有垣阙,状似蓬壶。”可谓描写尽致。释曰:方圆径寸者,鼻孔外径寸之地,一规之中,出入息之动机,寓乎此也。混而相拘者,混然无迹,而且有化机,先后二天,在此交接也。先天地生者,明未有天地,已有此窍○,然则玄窍不可执色身求,明矣。盖色身之内,上至顶而下至踵,莫非后天物也。必求于无名天地之始,斯得之矣。巍巍尊高者,极言其天然尊高贵,不落功勋,不假雕琢,非凡物可比也。旁有垣阙两句,借天元神室比类,学者不可泥执。《契》又云:“上闭则称有,下闭则称无。无者以奉上,上有神明居。此两孔穴法,金炁亦相胥。”朱元育云:“两孔穴,即坎离两用之窍妙,所谓玄牝之门,世莫知者也。”予谓:神气妙合于黄中,有无涉入,阴阳混合,而返乎无始,斯即两孔穴法之秘妙也。周子所谓:“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是也。

伯阳而后,善谈玄关者,当推紫阳矣。《金丹四百字?6?1序》云:“身中一窍(身中非同身内,当注意),名曰玄牝。非心非肾,非口非鼻,非脾非胃,非谷道也,非膀胱也,非丹田也,非泥丸也。能知此一窍,则冬至在此矣,药物在此矣,火候在此矣,沐浴在此矣,结胎亦在此矣,脱体亦在此矣。夫此一窍,亦无边傍,亦无内外(总是密示虚空一着,若在身内求之,岂无边傍耶?),乃神气之根,虚无之谷(说破天机,吐此四字),则在身中求之(中字写得妙,身内即不是,离身外亦不是,只得云中),不可求于他也(抱自既非,执他亦谬,执中且相近)。”《四百字》云:“此窍非凡窍,乾坤共合成,名为神气穴,内有坎离精。”释曰:非凡窍者,不可向凡体上求,须知非有相、有形之窍。乾坤共合成者,谓上乾下坤,中间空洞无物,示此窍乃乾坤之中也。葛仙翁云:“乾坤合处乃真中,中在虚无甚空阔,”是也。罗公远云:“一窍虚无天地中,缠绵秘密不通风。”亦是也。身外系乾坤,身内系坎离。既云:“乾坤合成”,则先天而成,不在身内明矣。名为神气穴者,心息相依在此处也,神气在此处归根也。葛仙翁云:“簇将龙虎窍中藏”是也。内有坎离精者,依到大定,则“药物生玄窍,火候发阳炉。”此谓神气归根,虚无之中,药物自生。玄窍者,一而神也。药物者,两而化也。金丹妙用,在于坎离。坎离妙用,不出先天太极也。《悟真篇》云:“玄牝之门世罕知,休将口鼻妄施为。饶君吐纳经多载,争得金乌搦兔儿。”此又示人不可执着色身求玄关也。口鼻尚非其所,何况心肾中间、两眉中间,及脐下一寸三分等处乎?总之,一着色身,即落后天,即非玄矣。

或问曰:玄关即是外面虚空一着,何以紫阳不云“身外求之”,而云“身中求之”乎?答曰:此窍虽在身外,而乃与口鼻至为切近。此一规之中,方寸之地,呼吸起处,介乎色身与虚空之间,乃人身之中极,神气归根之处,先后二天衔接之所,故云“身中”耳。总之,此窍实不属色身,而仍未与色身完全脱离关系。若执色身求之,固不可。若完全离却亦不可,妙在不即不离之间。不即此身,不离此身,鼻窍外,虚空之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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