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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教夫君之凤萌相心

《凤萌相心》

唐家小主著

《凤萌相心》简介

一个是京城尽人皆知的“刁民”;一个是家喻户晓的“病娇”。当两个“名人”被迫结为连理,世人皆叹:绝配啊!凤大小姐身娇肉贵,却好悬梁揭瓦,她此生最大愿望就是“娶”个被她奴役一辈子的“忠犬”老公。可人算不如天算,京城的那些大好男儿,除了没人要的“病娇”丞相,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过等等……为什么她只是上了个茅房,就成了丞相府上的新娘?她还没有反抗啊!这是要搞什么?嫁就嫁吧,“病娇”还是有好处的,身子骨弱好欺负啊!可是……她猜中了开头,却没能猜中结尾!

目录

楔子:师父想静静

第一章:京城有个刁民

第二章:命里缺个夫人

第三章:相爷要恋爱了

第四章:盟主春心萌动

第五章:谁与谁有夫妻相

第六章:动心还是不动心是个问题

第七章:姑娘,我敬你是条汉子

第八章:美人不作不会死

第九章:风骚要付出代价

第十章:各种大神齐设局

番外:因为你长得好看

楔子:师父想静静

“喂,师父,您说我未婚夫长什么样啊?”

“才高八斗!”

“没文化,我是说长相。”

“风流倜傥,芝兰玉树,英俊潇洒,一表人才……”

“停!师父,您见过他吗?”

“小时候见过。”

“……”

正值春光灿烂的季节,桃花坞到处都是粉色花瓣迎风飞舞,风酒酒一颗少女心也随着这些花瓣荡啊荡,飘向了远方。

她都芳龄十八了,按正常品味来说,都算是老姑娘了,可是连青葱玉手都还没有被人牵过。不过据师父说,她有一位才高八斗的未婚夫,小时候就订下的娃娃亲,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这次下山她准备去夫家认个门,好好瞧个明白。

她朝树下看去,师父他老人家正伏在桌上奋笔疾书,时不时把笔尖送进嘴里沾点儿口水,脸上的表情是标准的浪子坏笑,那模样真是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风酒酒翻了一个白眼:“师父,您是在写遗书吗?我在树上都快晾干了,你还没写完?”“死丫头,写遗书有像我这样像嫁女儿一样高兴的吗?你再多晾一会儿!”砚长虞抬头瞪了一眼,又埋头大战。

等他再抬起头来时,只见风酒酒整个人倒挂在树上,两只手抓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鸡腿毫无形象地啃咬,啃得满嘴流油。他一张老脸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朝上面招了招手。

“酒酒啊,这封信你要亲手交给萧丞相,要亲眼目睹他打开看了之后,你才能离开,明白了吗?”

风酒酒把鸡腿丢在桌上,两指夹起那封信,瞅一眼信封,又看一眼砚长虞:“师父,您还认识不少达官贵人啊!”

先是和她老爹——燕国大学士拜过把子,现在又与燕国丞相私信相通,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砚长虞耷拉着眼皮,看了看风酒酒:“酒酒啊,这次下山后你就不要回来了,为师想静静。”“只剩下您一个人,谁给您烤肉吃啊?师父,您一定会想念我的!”嘴上这样说,风酒酒心里却在嘀咕,这次下山打死都不要再回来了,五年了,她已经整整五年没有下山了,都快忘记爹娘长什么样了。

风酒酒抓起信封,将打包好的小包袱潇洒地往肩上一甩,扭着屁股走了。

砚长虞盯着她的背影笑得贼兮兮,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朝前面喊道:“酒酒啊,偷看别人的

信会长针眼儿的,你要切记将这封信完整无缺地交给萧丞相啊。”

风酒酒头也不回,举起三根手指立誓:“放心吧,师父,我用您的人品发誓,绝对不会偷看!”“……”砚长虞有一瞬间的沉默,用他的人品发誓,这个好像不太靠谱啊!

“师父,想我了就飞鸽传书啊!”

“鸽子都被你烤了吃了,哪来的飞鸽!”

“那你就让静静给我传话,对了,静静是谁啊?”

“……”

第一章:京城有个刁民

京城有诸多名门,大学士府算是一个,名门里有诸多闺秀,大学士府也有一个。

不过这闺秀与别人不同,她不喜女红,诗词歌赋嫌寒酸,琴棋书画靠边站,她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舞枪弄棍,希望自己像武侠小说里飞檐走壁的英雄一样铲平世间一切罪恶。除此之外,她还爱管闲事,喜欢吃喝玩闹,常常把府邸和左邻右舍乃至整个京城都闹得鸡飞狗跳。

可偏偏大小姐身娇肉贵,寻常人根本磕碰不得,为此,京城的百姓们送给大小姐一个温柔的绰号——“刁民”。

大学士想不明白,分明自己是个正经的文化人,怎么就生出个风酒酒那样调皮捣蛋的“混世魔王”呢?

大学士那叫一个忧郁啊,晚上连觉都睡不好,思前想后大半个月,最后灵光一闪,把风酒酒

直接送到了桃花坞,拜托砚长虞好好给他的闺女改造一番,从头做人。

于是,京城的百姓们安安静静地度过了五年好时光,五年过后,风大小姐风风火火地回来了,没出三天,京城里就炸开了锅。

“小姐,五年没回来,你的人气还是这么旺啊!”菊花一脸惊讶地看着周围拥挤的人群,坐在马背上紧紧地搂着风酒酒的腰,生怕围观群众冲上来把自己拽下去。

“这你就不懂了,因为我给过他们刻骨铭心的童年啊!”风酒酒表情淡定,稳坐白马之上,一手握缰绳,一手还朝百姓挥舞,慢悠悠地从街上打马而过。

“五年不见,这风大小姐倒是越长越漂亮了!”

“是啊,可惜了那张漂亮脸蛋。”

“此话怎讲?”

“你看她那个样子,死性不改啊!”

人群中的声音此起彼伏,纷纷朝着风酒酒迎面扑来。在桃花坞五年,风酒酒别的不会,却练就了一身还算不错的武功,这耳力比寻常人好了不知多少倍,听到这话,她一个眼刀子甩过去,直把那人看得低下了头,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她面带微笑,一路招摇地来到了位于城西的丞相府,经过管家的引见,她很快就看到了传说中赫赫有名的萧水寒萧丞相。

和传闻中相差无几,只是她没有想到,这男子比别人口中评论的要好看得多。他就站在她面前数尺之处,一袭浅紫色衣裳,眉似刀削,眼若深潭,五官精致如画,斯斯文文地倚在廊下。遗憾的是,他面色苍白,唇上毫无血色,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哦,她差点忘了,这位丞相大人虽然十岁任仕,十五为相,却打小就体弱多病,还被人送了一个优雅的外号——“病娇丞相”,听说他也才回来不久,五年前他旧疾复发,远赴南海医治,这一去就是数年。

暴殄天物啊,可惜了那张漂亮的脸!风酒酒摇摇头,格外惋惜。

“你就是风酒酒?”萧水寒慢悠悠地走到大堂坐下,眼帘轻抬,以一种虚弱却又略显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风酒酒片刻,然后淡淡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他的面色虽然苍白,却有股病态的美,风酒酒不自觉地怔了一下,生病也能这么好看,不愧为“病娇”相爷!

“相爷好像不欢迎我?”嘴上这样说,风酒酒却很自觉地走了进去,坐在他对面,挑眉问道,“相爷病得不轻啊?”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某人嘴角若有似无地抽了一下,回道:“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死不了就好,要死也等办完事再死。”

某人俊脸一黑,眼皮掀起来瞪了她一眼,转移话题道:“风大小姐是第一次来本相府,不知所为何事?”

风酒酒“咕噜”灌了一口茶,听他说“第一次”,觉得甚是奇妙,他们两家的府邸,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可这十八年来,她却是头一次与他相见。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过去:“我今天来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说完,风酒酒两眼圆睁,期待地看着萧水寒展开里面的信。

实不相瞒,这封信在回来的路上,她都反反复复拆看了十遍,纸上竟然是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有,也不知是老家伙怕她偷看动了什么手脚,还是根本没有字。

唉,师父的人品果然靠不住!

萧水寒看她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犹豫了片刻才拆开,当他看到纸上的空白,不由得勾唇一笑,端起另一盏茶水,将茶水往白纸上慢慢倒了下去,一行行黑字在白纸上显现出来。

风酒酒看得目瞪口呆,好个老家伙,太阴险了,这是怎样防着她才能干出这种事啊!

她欲哭无泪,在心里将砚长虞从头到脚骂了个遍,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瞥见萧水寒的

脸色越发惨白,眉心紧拢,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

有情况啊!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上前想去看信中的内容。

谁知她刚蹦到他身边,萧水寒就一把将白纸撕成了碎片,之后回过头狠狠地盯着风酒酒,似乎被纸上的内容气得不轻。管家和众仆人看到这情形,心焦如焚地想去帮忙,却又因相爷的怒气而不敢上前。

“风酒酒,你和砚长虞是什么关系?”他狭长的眼睛微眯,哆嗦着手用力一挥,一把将碎纸片甩在风酒酒的脸上。

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是疯了吗?风酒酒鼻尖一疼,顿时火冒三丈:“病痨鬼!你干吗呢?想打架啊!”

“你说谁病痨?”萧水寒“腾”的一声站起来,因为太过激动,脑袋一阵眩晕。一直双手环胸抱着剑站在旁边当柱子的白狄看到这情况,连忙上前一步扶住萧水寒。

“相爷别生气,保重身体!”他抬头用凶巴巴的眼神瞪着风酒酒。相爷很完美,唯独这一身病差点要了他的命,所以相爷最恨别人叫他病痨鬼了,这个可恶的女人好大的胆子!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风酒酒也凶巴巴地瞪回去,要是她知道白狄在心里骂她,早就冲上去撕咬白狄了。

捂着胸口喘息了一会儿,萧水寒似乎好了许多,他扭过头,仿佛不想再见到她,下了逐客令:“白狄,送客!”

白狄就等他一声令下,听了这话,立刻五指一抓,把风酒酒提起来就准备往外面走。“喂,啊啊啊,你有没有礼貌啊!快放我下来——”风酒酒张着嘴哇哇大叫,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方才初见的丁点儿美好印象轰然崩塌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还有没有王法了,长得漂亮了不起啊!漂亮就可以任性了啊!谁还没有张漂亮的脸啊!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她手指一翻,撑着白狄的肩头轻松跃了过去,朝白狄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白狄不料她有功夫在身,竟被她踹得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他摸着屁股回过头,红着脸羞愤地瞪着她。“看来你是砚长虞的徒弟。”萧水寒虚弱地望着她,冷哼一声,“你回去告诉砚长虞,叫他少管闲事,我娶头猪也不会娶她的!”

火眼金睛啊,就这么随便一脚就看出来她师承何处了,境界高啊!风酒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老头子到底写了什么啊,把一个好好的病人气成这样。

莫不成也是跟她一样,从小就有一门娃娃亲?萧水寒刚才说的那个“她”难道是师父的女儿?不对啊,没听说师父有个闺女啊!

“啧啧啧,我师父才懒得理你,摊上你这门亲事,老头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风酒酒撇撇嘴,不屑一顾地说道,“就你这样半截身子都埋进棺材的病鬼,快别挑了,娶头猪回来冲喜算了!不对,娶头猪都便宜你了!”

萧水寒被这一激,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俊美的脸越发显得苍白,透着一股妖异的美。他深吸口气,指着门口沉声道:“白狄,轰出去!”

“病娇,你敢!”风酒酒瞪大眼睛,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嚣张了,却没想到这大京城居然还有比她还横的人,果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这弱不禁风的“病娇”,倒是挺凶残啊!

她摆起架势,正准备大干一场,岂料白狄这回学乖了,上来就点了她的穴道,像扛麻袋一样扛起她,直接往门外丢了出去。

站在门外等她的菊花看到这情形,吓得赶忙去当肉垫,两人抱着摔在地上哇哇大叫。

在大门关上之前,风酒酒还恶狠狠地放话:“病娇,你个死病痨,这梁子本小姐跟你结下了!你给我等着,不把你打成残废,大卸八块,我就不姓风!”

“小姐,丞相大人病成那样,已经是个残废了。”菊花怯怯地说道。

“那就让他残上加残!”

风大小姐好不容易当一回跑腿的,结果却遭到这种待遇,内心的不平衡简直堪比一万头汗血宝马狂吼而过。这世道,当回好人都不容易!

她也言出必行,回府就琢磨着怎么收拾“病娇”丞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有大把的光阴可以挥霍,不信收拾不了那个病痨。

她派菊花打探丞相府的动向,没出三天,就有一个天大的好机会砸了下来。当菊花告诉她事情始末时,她正在喝茶,激动得差点一口水呛死在房里。

“相亲?病娇居然要相亲?”风酒酒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菊花,你说是那媒婆瞎啊,还是女的瞎啊?”

她怎么也想不通,“病娇”那样一头栽进棺材的人,竟然还有女人倒贴着把自己送上门。

菊花眨了眨眼睛,嘿嘿笑道:“奴婢觉得他们都不瞎,丞相大人虽然身子不好,可是他有权啊。”

风酒酒想了想,击掌笑道:“说得对呀,‘病娇’一死,所有财产都是她的了,这小娘子心机重哦!”她朝菊花勾了勾手指,对着她耳提面命地交代了一番,不一会儿,两人就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烟雨楼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方,里面吃喝玩乐应有尽有,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风酒酒和菊花两人选了个雅座,等待着“猎物”送上门。

要上三楼,风酒酒那个位置是必经之路,所以当媒婆领着一个小娘子扭着屁股从旁边擦身而过时,她在后面一个手刀就将媒婆劈晕了过去。

小娘子吓得花容失色,张嘴就要喊人,却被风酒酒一把捂住嘴巴:“嘘!别怕,姑娘可是陈圆圆?是来和相爷相亲的对不对?”

小娘子可怜巴巴地拼命点头,风酒酒看她那样,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姑娘,看你长得貌美如花的,怎么脑子有些问题?你年纪轻轻何苦急着去送死,媒婆的话也能信,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小娘子“嗡嗡”了几声,示意自己要说话,风酒酒确认她不会尖叫之后,慢慢放开了她。小娘子眼里含着泪,小声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风酒酒摇了摇头,痛心疾首地说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啊,相爷去外治病,非但没把病治好,还染了一身瘟疫回来,他府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你这时候与他相亲,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瘟疫?”小娘子瞠目结舌,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个鹅蛋,一张小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显然被吓得不轻,“没……没听说过啊!”

“这事能随便宣扬?谁敢乱嚼舌根,下场是这样的。”风酒酒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见小娘子骇得往后一缩,这才朝菊花使了一个眼色,菊花立刻拿出一袋银子放到小娘子手中。小娘子含泪的眼里浮现出几分惊喜,风酒酒趁热打铁,继续叹息道:“我向来心善,不忍心你误入歧途,这个你拿去,好好过日子,没事别想不开,燕国这大好河山你得好好看看啊。”小娘子点头如捣蒜,抱着钱袋半是欢喜半是忧愁地走了。风酒酒和菊花赶紧把媒婆拖进雅间里面去换衣裳。

片刻后,当两人再走出来,已经完全大变模样。

菊花换了媒婆的衣服,嘴角还点了一颗媒婆痣,拿着手绢左摇右晃,看到风酒酒的装扮,没忍住笑了出来:“小姐,您这个样子要是被老爷看到,估计要和你断绝关系了。”

“哈哈,断绝关系他可舍不得,顶多把我送回桃花坞。”风酒酒也笑得前俯后仰,指了指楼上,“菊花,等会儿就看你的了,我们快上去,别让‘病娇’等久了,免得弄巧成拙。”

她整了整衣角,跟在菊花后面,一步一扭地上了楼。三楼环境好,消费高,都是贵客待的地

方,雅间比楼下的好了不知多少倍,每间房里还摆了鲜花,风一吹,整个楼里都散发着香气。萧水寒那样的人,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风酒酒刚上去,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他,连她都不得不说,虽然这家伙体弱身虚,半死不活,但他那张精致的小脸确实长得好看极了。

这次他一身深紫色的锦袍,覆着一条非常漂亮的银色腰带,墨发束在金冠之中,笔直地垂在肩背,隽秀的容貌在阳光下流光溢彩,连苍白的脸都被光线照出几分红润。

他神情冷淡,正端着茶盏优雅地品尝,那漫不经心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被深深吸引。白狄站在他身后,皱着眉头看着他。

菊花和风酒酒对视一眼,走过去晃了晃手中的绢帕,学着媒婆的样子扯着嗓门高呼一声:“哎哟,让相爷久等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她捂嘴笑了笑,将风酒酒拉到跟前,挤眉弄眼地说道:“相爷,我把人带来了,您瞧瞧,满不满意?”

窗前的两人同时回过头,在看到媒婆旁边不断眨巴着眼睛抛媚眼的女子时,白狄嘴巴一张,下巴差点掉在地上了。

萧水寒也是一愣,一口茶蓦地喷了出来,呛得他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这人不是……

站在他面前的女子身壮如牛,腰似水桶,脸上全是黑色麻子,一张香肠嘴微微噘起,明明是在努力用生命卖萌,可在萧水寒眼里,就好像一头大黑牛在费力地拱一坨屎。

她还穿着一身大红大绿搭配的花裙子,整个人充满着“妖娆”的气息,简直能闪瞎人眼。“相爷,您没事吧?”白狄听到咳嗽声后回过神来,连忙走过去帮忙拍着萧水寒的后背顺气。“哎呀,相爷,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小女子的美貌惊艳到了?”风酒酒一步一扭地走到萧水寒对面坐下,一双眼睛抽筋似的眨个不停。

白狄吓得一哆嗦,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就冒了起来,他指着风酒酒,厉声斥道:“你是何人?打扮成这样,也太没品味了!”

你才没品,你们全相府的人都没品!

风酒酒手绢一扬,从白狄和萧水寒两人的鼻尖上扫了过去,娇笑道:“讨厌,奴家是陈圆圆呀。”

一股浓重的香水扑面而来,萧水寒眼睛一眯,险些被那股气味熏得晕过去。白狄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媒婆:“这就是你之前说的绝世美女陈圆圆?不对啊,你这媒婆怎么感觉怪怪的?”

菊花生怕被认出来,赶紧拿绢帕一遮,笑着说道:“这你就不懂了,你瞧瞧这姑娘的面相,两眼清澈,是有福之相,印堂明亮,是贵人命格啊!”

白狄语塞,干脆不说话了。萧水寒斜睨着两人,片刻后他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冷淡地盯着面前的女子:“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他轻咳一声,立刻改口道:“陈圆圆,你好大的胆子!谁准许你迟到,竟然让本相等这么久!”

脾气真差!不过幸好没被他识破。风酒酒在心里鄙视一番,面上却笑眯眯地说道:“相爷,奴家知错了,奴家想到马上要同相爷见面,兴奋得根本停不下来,所以迟到了。”

仿佛怕他不信,风酒酒一手捂胸口,一手去拉萧水寒:“相爷,不信您亲自来摸摸,奴家的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呓语般的轻声细语,还有故意拖长的尾音,听上去柔软无骨,风酒酒恶心得快吐了,可为了搅乱萧水寒这场相亲,她只好厚着脸皮上了。

白狄感觉自己的半边手臂都麻了,他受不了地搓了搓手臂,一脸同情地看着萧水寒。不是说陈圆圆长得俏丽水灵,温婉可人吗?怎么眼前这人与媒婆说的差距那么大?

萧水寒被她大力一拉,整个人往前倾去,胸口撞在桌缘上,又忍不住咳了起来,长长的墨发

从胸前垂直滑下,有几许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此刻到底是什么表情。

“对不起,相爷,没撞疼您吧?奴家第一次靠相爷这么近,太兴奋了,一时忘记相爷身子骨弱了。”风酒酒心里一边暗暗嘚瑟,一边垂涎他的美貌,她伸手准备给他揉揉,他却轻轻一动,不露痕迹地将手抽了回去。

“陈圆圆,你觉得你哪点配得上本相?”萧水寒淡漠的脸上略显嫌弃。

风酒酒想喷血,这厮太不要脸了!都半条腿埋进棺材了,怎么还这么自恋?哪来的自信?她拿帕子掩了半张脸,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委屈地小声说道:“相爷是不是看不上奴家,奴家什么都会,会洗衣会做饭,会暖床,还会……生儿子。”

生儿子……生儿子……生儿子……

这三个字一直在萧水寒和白狄的脑海里回荡,白狄看着眼前这位“绝世美女”,难以想象她要为相爷生个儿子,那画面太不忍直视了。

“你要为本相生儿子?”恍然间,萧水寒似乎笑了一下,可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悠悠道,“陈圆圆,你过来,坐到本相身边来。”

风酒酒不疑有他,扭着屁股坐了过去,萧水寒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对,风酒酒花痴般怔住了。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草药香味,冰凉的指尖触上她的那一刻,像是过电一样一下僵住了。

他左右扫了她几眼,嫌弃的意味越发明显,之后一把甩开她:“长得丑死了!”

真是没风度!不过风酒酒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眼见把人调戏得也差不多了,她见好就收,屁股一挪,娇滴滴地站了起来,说道:“既然相爷看不上奴家,那奴家就……”

“五天后,本相上门提亲,你在家候着本相。”

什么?

风酒酒脚下一崴,差点摔了一跤,她没听错吧?“病娇”居然答应了?就她打扮成现在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病娇”居然要去提亲?他也太饥不择食了吧!

“相……相爷,您别冲动啊!”白狄心下一惊,下巴再次掉地上了。

“长得那么惨绝人寰,想必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看在你可怜的分上,本相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把。”萧水寒漠然地说完,看也不看别人一眼,一脸骄傲地离开了。

风酒酒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捅了捅白狄,又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喂,你们家相爷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

白狄火冒三丈:“你才有问题,你们全家都有问题!”他气呼呼地吼完,冲下楼了。

离相亲已经过去了五日,风酒酒领着菊花把京城好吃的美食都吃了个遍,过了几天挥金如土的潇洒日子,提亲这回事早就被她忘到娘胎里去了。

这天,她穿着碎花裙准备去侯府看望从小一起长大的莫绝侯爷。她与莫绝也算是发小,一起爬过山翻过墙,也偷看过别人洗澡,耍过小流氓,熟得连屁股上有几颗痣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特意打扮了自己,想给故友留一个好印象,刚走出房门,就见府里的下人来来回回地奔走,看到她还一脸窃喜。再往前走一点,发现有她不认识的人抬着沉甸甸的箱子陆陆续续地走进来。

她随手抓了一个仆人问道:“什么情况?这些难道是我爹给我买的礼物?”

“你想太多了,小姐。”仆人指了指外面,“这些虽然不是老爷买的,不过也是给小姐的,是别人给小姐的聘礼。”

“聘礼?”

风酒酒愕然地叫了出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这京城还有人愿意与她风酒酒结为连理?早在刚回来的那天,大学士父亲就透露出要嫁女儿的消息,岂料京城的大好男儿听到这消息,不是赶紧结婚了,就是马上订婚了。

那么多强壮的大老爷们竟然没有一个敢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此她还忧伤了整整一个时辰。不过后来想想,自己还有一个备胎——娃娃亲,就立刻释怀了。

“谁家给的聘礼?”风酒酒试探地问道,她想看看是谁这么有眼光。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仆人还不及回答,菊花屁股着火了一样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小姐,穿帮了,穿帮了!”

“什么穿帮了?有事慢慢说。”风酒酒拍了一下菊花的脑袋,以粗暴的行动示意她冷静下来。菊花一脸“我们死定了”的表情,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姐,相爷……相爷派人来提亲了!他会不会……知道你把陈圆圆送出城的事了?”

“相爷!那个死病痨?他怎么会知道?”风酒酒跳了起来,她难以置信前来提亲的人居然是那个病鬼,方才生出的丁点儿希冀霎时荡然无存。

萧水寒怎么会来?难道真如菊花所说,他查出她悄悄把陈圆圆送出城了?可是就算他知道了,也不至于跑来向她提亲啊!

或者说……他早在相亲的时候就发现是她假扮的了?不会这么火眼金睛吧!

“小姐,怎么办?怎么办呀?老爷已经收了相爷的聘礼!”菊花急得满头大汗。

风酒酒一听立刻炸毛了,老爹怎么能把她嫁给一个病鬼呢?说不定刚过门他就两脚一伸,那她岂不是要守一辈子的寡?想想就觉得好命苦,好作孽!

风酒酒不淡定了,她一不淡定就会做出吓人的事,众人只见她一个纵身,不知从哪里抄来一个竹扫帚,上下左右一顿乱劈,一边用力挥舞,一边鬼喊鬼叫地把送聘礼的下人都赶了出去。府里的仆人们都看傻眼了,小姐自从去了桃花坞改造之后,杀伤力比以前更强大了。

大学士闻讯赶来的时候,风酒酒正双手叉腰站在府门前,凶悍地挥舞着手中的扫帚,呵斥着送聘礼的那些倒霉下人。

“谁敢再进这个门,我就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你们回去告诉那个病痨鬼,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都不会嫁给他!叫他别瞎操心,本小姐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给我记住,本小姐早就名花有主了!”

她的嗓门很大,恨不能让整条街的人都赶过来围观,前来送聘礼的下人哆嗦着腿,迅速连滚带爬地跑了。

大学士顿感惆怅,心里那叫一个愁啊!他一身儒雅之气没人继承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找个有儒雅之气的女婿,也被她扫地出门了,还能不能愉快地做父女了!

“酒酒啊,虽然你曾有过娃娃亲,但那是你娘定下的,你娘又走得早,他们家里又出过事,那小子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爹都没指望,你也就不要指望了。以你现在的情况,有人要就不错了,咱不能挑肥拣瘦。”大学士开始语重心长地劝慰。

风酒酒哭丧着脸:“爹,我是您亲生的吗?我不会是您买书送的吧?”

大学士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风酒酒忧伤了,有这么一个爹,她也觉得甚是怅然,她摇了摇头,领着菊花进屋喝茶去了。那盏茶喝得不是很愉快,因为还没喝几口,门口就有下人来报说:“老爷,老爷,丞相大人亲自来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个一身紫袍的修长身影就已经优雅地跨门而入,他身后还跟着跟屁虫白狄。自家老爹一见这情况,连忙笑着迎了上去,嘴角都快咧到脑后了。

风酒酒盯着那人,只觉他的肤色越发煞白,似乎比以前病得更严重了,那模样倒是我见犹怜。可是风酒酒想到他恶劣的行径和臭脾气,就不能忍,一抬脚,嚣张地问道:“你来干什么?我们风家不欢迎病鬼,别把一身病气带到我们大学士府,也千万别说提亲的事,本小姐已经……”

“你已经名花有主了。”萧水寒接过她的话,看着她,平静而虚弱地说道,“本相知道,今日过后,你确实是名花有主了,本相提过亲的人,没有一个人再敢娶。”

“……”

“本相一生慈悲为怀,放着你去祸害苍生,倒不如本相舍弃小我,牺牲自己的色相,来成全京城对你避如蛇蝎的男人。”

“……”

风酒酒石化了,真没看出来,这家伙虽然身体弱不禁风,人却是骄傲又毒舌,一脸刻薄相,还长了一张刻薄嘴。

厅堂里一瞬间鸦雀无声,连向来博学的大学士都傻眼了,众人正瞠目结舌,只见萧水寒淡然地从怀里掏出两块一模一样的白玉,一块递给大学士,另一块捏在手心。

“风大人可还认得?”

那两块白玉呈半月形,上面布满繁复的纹路,拼在一起就是一幅龙凤呈祥图,寓意相当之好。这玉佩她太熟悉了,跟她的简直一模一样!风酒酒大吃一惊,迅速伸手摸了摸脖子,那里却已经空无一物,她抬头看去,大学士爹爹已经抱着玉佩泪如雨下。

“认得认得,化成灰都认得!就是他,就是他!”大学士激动地一把拉过风酒酒,对着萧水寒两眼放光,“贤婿,我们酒酒可把你盼来了,你这聘礼老夫就收下了,择日就为你们筹办婚事。”

贤婿?风酒酒惊呆了。

筹办婚事?风酒酒彻底傻了。

老爹,您还要不要那张老脸了!风酒酒眉毛一竖,从大学士手里抢过玉佩,盯着萧水寒手中的那块,凶巴巴地质问道:“病娇,你从哪弄来跟我一样的玉佩?还有,我的玉佩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她身材极好,一袭碎花长裙将她衬得格外秀美好看,娇俏的小脸因为愤怒泛出红晕,清澈的大眼亮晶晶的,像有星芒在闪动。萧水寒目光一滞,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下,慢慢移开视线。他不再看风酒酒,只淡淡地说道:“前几天有人托媒婆给本相相亲,那女子虽其貌不扬,却有一颗真心,她将贴身之物赠予我当定情信物,经过本相多日查证,方得知此乃风大小姐之物,便来了。”

无耻啊!这颠倒黑白的功力可谓炉火纯青啊!她什么时候给过他定情信物了?

风酒酒气得牙疼:“你……你无中生有!是不是你从我身上扒去的?你这个小偷!”

兴许是风酒酒吼得太大声了,也兴许是这句“小偷”把他伤到了,萧水寒忽然喘息起来,额头上紧跟着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大学士见状,急忙将风酒酒赶到一边去:“说了多少次,姑娘家要矜持一点,贤婿身子不好,你不要欺负他,过门之后要记得好好服侍,别动不动就发出你那可怕的狮子吼,怪吓人的。”爹,您搞清楚谁才是您亲生的好不好!风酒酒躲在角落里画圈圈去了。

萧水寒眼角余光瞥见角落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抬首对大学士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

“今天绝对不行,我还没有同意!”风酒酒怒不可遏,一下子弹了起来。结婚这种人生大事不需要经过她这个当事人的吗?还有没有天理啦!

“那就一个月后,一月之后是个好日子,宜嫁娶。”大学士掐指算了算。

“不行!”

“就这么定了。”风酒酒的反对基本被无视,萧水寒一语定乾坤,他虚弱地咳了一声,微微垂眸道,“我这就回去准备婚礼事宜,先行告退。”

大学士欢喜得不得了,乐呵呵地勒令风酒酒送他出门。风酒酒走在他身边,怒火高涨,一口白牙咬得嘎嘣直响:“奸相,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萧水寒看都懒得看她,回驳道:“嗯,本相也看不上你!”

看上不?看不上你还要娶!脑袋被驴踢了吧?风酒酒气得双手一张,飞扑过去就要活生生撕

了他,后面的菊花却猛然发力,一把死死地将她抱住。

“小姐,你千万不能动粗,老爷说了,相爷和你从小订了娃娃亲,要是把相爷打出个好歹,以后你就彻底没人要了,一辈子打光棍了!”

晴天霹雳!

这个只剩半条命的短命鬼竟然就是师父口中才高八斗的娃娃亲主角?说好的风流倜傥、芝兰玉树呢?说好的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呢?

“天要亡我啊!”风酒酒两眼一翻,一头栽倒在菊花身上。

第二章:命里缺个夫人

大学士虽然是个文人,办事却十分有效率,萧水寒更是一言九鼎,因此婚娶一事自他们两人拍板之后,就开始如火如荼地进行了。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风酒酒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种明显没有她什么事,却偏偏她又是主角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她失眠了无数个晚上都没想明白。可是婚期渐近,她再不动作就为时晚矣,于是她脑子一热,去找她爹谈判了。

“爹,相爷虽然长得人模狗样,但他有病啊,而且病得不轻啊!说不定哪天就去西天取经了,爹,您一定不忍心女儿嫁过去守活寡的对不对?女儿不想嫁一个短命鬼啊!爹,您寒窗苦读数十载,任官数年,不仅博学多才,还深明大义,您一定能理解女儿的对不对?”

风酒酒马屁拍得震天响,对大学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他老人家放弃这场地狱般的亲事。可谁知大学士对相爷中毒不浅,生怕闺女嫁不出去,抱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就不肯撒手了,还美其名曰:“酒酒啊,正因为你爹深明大义,所以更要讲究‘诚信’二字,别人能多年不舍约定,我们又怎能做出背信弃义之事?都说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这做妻子的哪有嫌弃夫君体弱的,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爹,可他娶我只是为了冲喜啊!”风酒酒再接再厉。

大学士始终如一:“冲喜好啊,这是好事啊,说不定冲一冲,他的身子就好了。”

冲喜还成了好事?风酒酒彻底绝望了,对这场丧尽天良的婚事,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可是她打死都不能嫁给那个阴险的“病娇”,思前想后,她决定逃婚。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一道纤细的黑影从学士府的围墙下一跃而出。她动作敏捷,脚下生风,很快就穿过了小巷,掠上层层屋檐,乌黑的长发在风中像丝缎一样飘逸柔美,随着她的动作上下飞舞。若要有人看到这一幕,会以为仙子下凡。

片刻的工夫后,她停在侯府门前,看了看侯府门牌,再次纵身跃起,掠至府内最大的庭院,熟门熟路地翻窗而入。

那间房很大,里面有张巨大的床,床上躺着一名绝色男子,通过房内的烛光,可以看到他裹着白色睡袍,黑发似墨,铺在床沿上。他的五官美艳绝伦,比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美,那双撩人的桃花眼微微阖着,长睫毛在眼周投下浓密的剪影。

即便他没有任何动作,她也觉得眼前的男人真是太风骚了!

她五指成爪,朝前抓去,眼见就要得逞,床上的男子蓦然睁开眼睛,反手一握就将她推倒压在身下,动作分明轻柔,却又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酒酒,武功有长进,只可惜还是差了本侯一大截。”莫绝微微一笑,桃花眼充满柔情地看着她。

被他压在身下的女子正是出逃的风酒酒,她望着眼前倾国倾城的绝色容貌,一不留神就看呆了,他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只要一睁,整个世界似乎都要融化了,如果他再一笑,相信全京城没有几个女人能抵抗得了。

“酒酒,我是不是美得让你把持不住了?”

看见莫绝嘴角戏谑的笑,风酒酒顿时清醒过来,她一巴掌拍在莫绝的脑门上:“美你个头,半夜三更你还不睡,竟然调戏良家妇女!”

明明是她私闯民宅在先,却还倒打一耙,五年不见,这小妮子的脾气倒是一点没变。莫绝“扑哧”一笑,翻身让她起来:“分明是你来勾引我的,再说,你也不像良家妇女。”

莫绝以为她会怒气冲天地弹跳起来,谁料她听了这话,嘴巴一撇,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哀号道:“绝爷,我们是好兄弟对不对?兄弟有难,你一定会两肋插刀的对不对?”

莫绝眉毛一挑:“你又干了什么缺德事?”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基本干不出什么好事。

风酒酒号了两声,一五一十将逼婚之事全交代了,末了还义正词严地加上一句:“士可杀不可辱!”

莫绝算是听明白了,小妮子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把自己栽进去了。他瞟了她一眼,见她一副悔得肠子都青了的样子,不由得笑道:“所以你要逃婚?半夜三更借本侯的令牌出城?”“你不借,我就赖在你这里不走了,明天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你把我非礼了!”风酒酒豁出去了。

莫绝笑着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起身将黄金令牌丢到她手里,站在床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眸中带笑道:“你最好逃远一点,我很期待我们病恹恹的丞相大人暴跳如雷的样子。”

风酒酒知道莫绝向来不太喜欢萧水寒,却没想他还有这恶趣味,看来今晚这趟来对了。“多谢绝爷。”她拱了拱手,咬着令牌从窗户一跃而出。

“下次记得走门口。”莫绝倚在床边,双手环胸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露出一抹意味深

长的笑容。

侯爷的令牌就是好使,风酒酒顺顺利利地出了城,夜色渐深,空中不知何时多出一轮弯月,静静地悬在她的头顶。她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小道上,身影投射在青石板上,被拉得很长。呼吸着清新空气,风酒酒觉得格外愉快,她将小包袱甩到肩上,愉悦地吹起了口哨。习武之人可以晚上视物,远远地,她就看到前方有两个黑影,以为是和她一样的夜行人,所以并没有过多在意。

然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发现有些不太对劲,那两个黑影一动不动,不像是赶路,倒像在等人。半夜跑路容易遇到“鬼”,风酒酒警惕地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越熟悉越觉得这是遇到“鬼”了。

她装作没看到,准备从两人身边擦肩而过,一声低呼却从她耳边飘了过来:“这不是风大小姐吗?好巧啊!”

风酒酒欲哭无泪,原本还不确定两人身份,这一声呼喊之后,她怎么也不会认错了。那欠揍的嗓音可不就是白狄跟屁虫发出来的?他身边的修长黑影,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出来是谁。真是阴魂不散啊!风酒酒哀呼,出门忘记看皇历了。她抬头看着面前的人,萧水寒脸上没有太多表情,面色依然苍白,由于身体弱,外面罩着一件黑色披风,令他看上去孱弱又透出几分迫人的威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真是好……好巧啊!”

萧水寒上下扫量着她的黑衣装扮,漠然道:“你这是要去哪里?该不是想逃婚吧?”

风酒酒冷笑一声,老娘就是要逃婚,面上却摇头说道:“怎么会呢?相爷想多了。”

“那你半夜拎着包袱出城干什么?”萧水寒没打算放过她。

风酒酒眼睛一斜:“那你半夜出城又干什么?”

萧水寒似乎没料到她会反问,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告诉她,是守在这里专门等她的吧。情急之下,他微微提高音量道:“晚上吃多了,出来散散步。”

不大说谎的人说起谎来总会显得手足无措,相爷虽然智商爆表,不至于手足无措,但俊美的容颜慢慢浮现一丝尴尬,也幸好夜色正浓,没有被风酒酒看出来。

散步?撒个谎都撒得这么敷衍,这年头连鬼都干不出半夜散步这种事了!

风酒酒深深地鄙视他,嘴上却跟着说道:“巧了,我也是出来散步!”

萧水寒眼皮一抽:“既然散完了,就回去吧。”他淡淡地看了一眼白狄,白狄会意,微微弯下身,立刻像扛麻袋一样把她扛在肩上。

“白狄,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快放我下来啊!喂喂喂,你手放哪里呢?白狄,你竟敢摸我屁股,你这个畜生,啊啊啊——”风酒酒鬼吼鬼叫。

“谁……谁摸你屁股了!”白狄面色一红手一抖,吓得心肝乱颤,“咚”的一声就将肩上的“包袱”甩了出去。

相爷未过门的妻子,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摸她的屁股,吓死他了,还以为真的碰到了。白狄使劲在衣服上搓了搓手,委屈得泪流满面。

“啊——”被抛出去的风酒酒惨叫一声,本能地一抓,却不料一把扯住了萧水寒的披风,然后“病娇”那弱不禁风的身子经她这一用力,很不幸地和她一起滚了下去,成为了她的肉垫。更不幸的是,她的唇压在了他的唇上!

时间仿佛在刹那间停止了。

风酒酒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弹起来,坐在萧水寒的肚子上,在听到身下传来一声闷哼时,她又尖叫一声,连忙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完了完了,病娇,你没被我压死吧?”她跑过去将人拉起来,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问题后,又大叫道,“短命鬼!谁让你亲我?”

萧水寒脸一红,略有恼羞成怒之意:“谁愿意亲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

嘴唇,那里还有温润酥痒的感觉,她的唇不像她的人那么较劲,柔软得有些不可思议,令他的心脏都跳漏了一拍。

想到这里,他眉头一皱,懊恼地擦了擦嘴。

“臭流氓,这是我的初吻,人家辛辛苦苦守了十八年!”风酒酒听了这话,又见他努力擦嘴的动作,气急败坏地想上前为自己的初吻讨个公道,却忽然发现两行液体从萧水寒的鼻下流了出来。她一顿,捂嘴惊呼道:“病娇,你流鼻血了?”

萧水寒抬手一摸鼻子,顿时满脸通红,却逞强道:“本相怎么可能流鼻血?这是雨水!”他拿出帕子狠狠地擦了几下,转身气闷地走了。

风酒酒在后面不依不饶地说道:“又没有下雨,哪来的雨水?病娇,你不会旧疾复发了吧?你会不会死啊?”

“不会!”要死也是被你气死的。

“既然不会死,那你得赔我的初吻!”

“那也是本相的初吻!”某人的脸瞬间红成了苹果。

“什么?半身不遂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初吻!”

萧水寒的嘴角抽了抽,冷冷地喊了一声:“白狄!”

对方半天没反应。

他们有所不知,白狄已经石化在原地,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用轻功赶上来,在相爷的示意下点了风酒酒的穴道,再次像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

空中悬月在笑,月下三影成行,一切如此诗情画意,唯有风酒酒不甘的咆哮声煞风景地回荡在夜风中。

“白狄,我要找你单挑!”

“短命鬼,我要找你单挑!”

自从夜路遇到“鬼”之后,风酒酒再也不敢走夜路了,可婚期又近在眼前,掰着手指头一数,竟然只剩下十天时间。她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当下就去找莫绝商议对策。

莫绝毫不客气地嘲笑了一番她出逃被抓的事,顺便给她出了一个骚主意。

为什么称它为“骚主意”呢?因为是骚人出的主意,风酒酒是这样理解的。于是她听了骚人的话,一不留神就病倒了,而且病得轰轰烈烈,不仅吃不下饭,连水都喝不进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大学士哭天抢地了一上午,请了诸多名医,都说查不出病因。他看着自家没了血色死气沉沉的心肝宝贝,老泪再一次纵横:“酒酒啊,你可是爹的独苗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爹……爹怎么对得住你死去的娘啊!你娘非得还魂扒了我的皮不可!”

他抓着风酒酒的手哭得好不伤心,眼泪鼻涕弄了满脸,风酒酒额上的青筋突了突,又压住了。“岳父大人不必忧心,酒酒她死不了。”

正当大学士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的万能女婿萧水寒带着人进来了。大学士听到这一声“岳父大人”,心花怒放,神魂颠倒,他抹了抹脸,笑眯眯地走过去:“贤婿,你来了,酒酒她……”“岳父大人放心,一切有我在。”萧水寒望了身后的人一眼。这一次他的身边除了白狄,还有一名青衣男子,他看上去约莫二十岁的样子,肤色白净,丰神俊秀,嘴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典型的风度翩翩佳公子。

他肩上挎着小药箱,随着萧水寒的步子从容地走到屏风前,给大学士见礼:“风大人,在下柳夏桧,略通医术,受相爷之邀前来给大小姐诊脉,唐突之处请大人见谅。”

“柳神医?”大学士大吃一惊,什么略通医术,简直太谦虚了!他虽是一介文官,可对江湖上的风风雨雨还是略有耳闻。

据闻,柳夏桧师出欧阳漓,医术天下无双,无人能出其右,而且他常年行踪不定,少有人知

道他的来历与踪影,因此他还被冠以“神医”之名。

“柳神医大驾光临,小女真是三生有幸,有劳神医了。”大学士二话不说就让出了位置,他看了一眼萧水寒,越看越觉得满意。这女婿竟然有这等能耐,连柳神医都能请过来,不愧为第一名相。

菊花对风酒酒的病最清楚,抬头看萧水寒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再见大学士对柳神医崇拜的样子,只道是高人,心想小姐这下完了。

而床上的风酒酒早在听到萧水寒那声“岳父大人”之后就不淡定了,又听到“柳神医”三个字,整个人激动得几乎跳起来。

她在桃花坞五年,听师父讲过许多江湖之事,柳夏桧的大名自然如雷贯耳,对他早就十分景仰,可是装死这项伟大的事业不能半途而废啊,所以她忍了!

柳夏桧走过去坐在床沿上,一手搭在风酒酒的脉搏上,一下、两下、三下之后,他怔住了,抬起头愕然地看向萧水寒:“风大小姐的病……”

“无药可医了是吗?你不是有一套能起死回生的秘术吗?尽管用吧。”萧水寒严肃地对柳夏桧说道,可凤眸里藏着不怀好意的笑,“酒酒还没过门,要是突然暴毙,旁人还以为是本相克死了她,所以即便她死了,你也得给本相医活。”

臭病娇,你才暴毙!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风酒酒顿生一股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她,装死不是个好主意。

柳夏桧没太明白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风大小姐根本没病,何来无药可医?再说根本没有什么秘术,他深思了一下,猛然醒悟过来,脑门上立刻滑下三条黑线。

敢情是小两口闹别扭呢!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说起这秘术,我还从来没有用过,为了救大小姐,也只好豁出去了!”风酒酒心如刀割,天杀的柳神医,与短命鬼同流合污,一定没有好下场的!

安静的房里,只听到众人的呼吸声以及柳夏桧取东西的声音。待菊花看清柳夏桧手中的东西时,急忙上前一步拦住柳夏桧,失声惊呼道:“神医,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的手里夹着数根银针,床沿上还放着十排又细又长密密麻麻的银针,光是晃一眼,菊花都要晕过去了。

柳夏桧看着自己的手,认真地说道:“在下给你们小姐施针啊,大小姐长时间昏迷不醒,恐是血脉阻塞所致,非常危险,在下必须用一百二十根银针插在她全身各处,替她打通阻塞的地方,这样她才能醒过来。”

什么?一百二十根银针!会死人的啊!莫绝出的什么馊主意,呜呜呜……风酒酒整个人都不好了,内心开始天人交战,在醒与不醒之间做垂死挣扎。

她呼吸加重,眼皮微微晃动,柳夏桧轻轻一笑,说道:“先扎头部吧。”他一手捏着银针,另一手按住她的头,针尖笔直地就要扎下去,眼看就要成功,昏死的少女突然“啊”的一声坐了起来。

“呵呵……我好了,没事了!”风酒酒看着屋内石化的众人,牵强地笑了笑,她的手搭上柳夏桧的肩膀,用力一捏,脸上却一副感激不尽的神情,“不愧是柳神医,您佛光一照,我就自然好了。”

柳夏桧肩上一疼,笑道:“在下与大小姐素未谋面,怎么大小姐认识我?”

“呃……”风酒酒一愣,“我猜的,能有这样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除了闻名天下的柳神医,还能有谁?”

众人沉默,针还没扎下去你就醒了,还真是妙手回春啊!

萧水寒看了她一眼,对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表示鄙视,想起那天晚上的意外之吻,他的脸又不由自主地微微泛红。他眉头轻蹙,站起来冷哼一声:“既然你身子已无恙,那便将婚期提前至明日,岳父大人觉得如何?”

“那再好不过了。”大学士拍手称赞。当下两人一拍即合,完全忽略了当事人之一风酒酒的感受。

风酒酒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件事从头到尾好像没有给过她发言权。别人都说男人追女人,必须经历过丧权辱国的阶段才能修成正果,怎么到了她这里,丧权辱国的变成了她?

可悲啊,都是萧水寒的错,这个挨千刀的短命鬼!

这个深秋,原本萧条的京都因为一场喜事而喧闹沸腾起来。天方破晓,京都的街道上就已经人山人海,赫赫有名的“小刁民”和“病娇”结为连理,百姓们可比自己嫁女儿还要高兴,这两个有颜有权有钱又有“特点”的风云人物终于相互祸害了。

相较于大街上,风府里亦是热闹非凡,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喜福对联逢门必贴,充分发挥了大学士的文采。仆人们整理嫁妆,匆匆来又匆匆去,丫头们忙着打理风大小姐的着装与头饰,忙得不可开交。

风酒酒最闲,坐在梳妆镜前任菊花前后左右摆布,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身大红嫁衣,衣上绣着百鸟朝凤,满头青丝绾成高贵的凤云鬓,上面插着一支金色的七尾凤凰步摇,凤凰嘴里衔着一颗东海蛟珠,后面还缀着八根长长的流苏。

少女面如娇花,眸似秋水,一举一动都透着难以言喻的美。风酒酒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漂亮过,这场毫无地位、毫无人权的婚姻里,唯一的好处就是让她看见了最美的自己。

“小姐好美,不过好像还差了什么。”菊花站在她身后笑眯眯地看着她,猛然想起什么,挥手道,“对了,耳坠!”

她从柜子里拿出装饰品的小箱子,把里面所有耳坠都取了出来,逐一给风酒酒试戴,一轮下来却感觉都不太合适,而嫁衣配套的那副耳饰,风酒酒嫌太累赘不喜欢。

菊花坐在凳子上苦思冥想,忽然瞥见一道黑色身影迅速从外堂穿进了院内,直朝风酒酒的闺房走来。

“小姐,白狄来了!”菊花大吃一惊,瞬间跳起来站到门口,像门神一样把入口封得死死的,看着越来越近的白狄,趾高气扬道,“你站住!姑娘家的闺房岂能随便乱闯,况且我们小姐马上就要成为丞相夫人了,你不要命了?”

白狄走到她面前,平静而藐视地回视着她:“我奉相爷之命,来给你们小姐送样东西,你给我识相点,到一边去!”说完,他一手把菊花拎了起来,丢到一边去了。

菊花怔了怔,怒喝着冲了进去,该死的白狄,真是太粗暴了!

屋内,风酒酒也是一脸怒气地看着白狄,一副“你敢再进一步,我就把你焚尸”的气势。白狄没见过姑娘穿嫁衣,乍看第一眼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想到风酒酒那样疯疯癫癫的女孩子穿起嫁衣来也是如此好看。

他尴尬地转移视线,垂下头将一个小盒子放在风酒酒身前的梳妆台上:“这是相爷给你的,他之前看过你的嫁衣和头饰,觉得耳坠太难看了,相爷说这个才最适合你。”

风酒酒打开一看,盒子里躺着一对非常精致的耳坠,看材质是由罕见的血玉雕刻而成,血玉的顶端还刻印着镂空血兰,可谓价值连城。

哇,太漂亮了吧?没看出来短命鬼眼光还不错啊!

风酒酒心里冒着七彩泡泡,恨不能马上拿出来戴上,可是接受耳坠就等于接受了那个病娇,她才没有那么蠢。她将盖子“啪”的一下合上,抬头看着白狄,气势汹汹地说道:“别以为一副耳坠就可以收买我,我可是很有骨气的!”

“相爷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他让我告诉你,他一点都没有想收买你的意思,叫你不要误会了,他只是不想大婚之日新娘太丑,丢了丞相府的颜面。”白狄见她一口银牙快要咬碎,心里暗爽了一下,继续说道:“相爷有令在先,若是你不喜欢这个耳坠,要我当场一掌轰成粉

末,被人嫌弃的东西,相爷不会留。”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蹬鼻子上脸的,风酒酒气得直哆嗦,手指按在桌缘上,努力克制着一巴掌拍死白狄的冲动。她压抑着一腔怒火还没发泄,就见白狄掌心凝气,一掌就朝小盒子击来。

“啪”的一声,小盒子四分五裂,风酒酒心肝猛地一紧,眼见漂亮的耳坠就要粉碎在魔爪之下,立刻伸手一挡,把白狄逼开,指尖一勾,将耳坠握在手里。

“你疯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也下得了手!”想起刚才惊险的画面,风酒酒一阵肉疼,她咬了咬唇,心里纠结得要死。东西舍不得,但又不想嫁,可不嫁又逃不了,她爹和病娇,一个是德高望重的大学士,一个是燕国第一丞相,这两人联合起来“逼良为娼”,她连告状都无门。她咬着牙,愤愤不平地喝道:“你们相爷既然那么看不上本小姐,干吗想不开非要娶回去?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白狄耸了耸肩,传达着相爷的意思:“相爷说了,他天生身子弱,时感空虚,掐指一算,原来是命里缺个夫人,须娶个八字硬的,权当冲喜。”

他说完也不等风酒酒回答,怎么霸气就怎么走了。风酒酒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来,唯有白狄的话一直在脑海中回响——

时感空虚……命里缺个夫人……娶个八字硬的……冲喜……

良久,房中爆发出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吼叫:“短命鬼!我要杀了你!”

大学士进来检查工作的时候,就看到风酒酒一副要上房揭瓦的样子,安抚了好一阵才缓过来。看着风酒酒满含杀气的眼神,他心里默默发愁。

他一把老骨头了,嫁个女儿真的不容易,于是他守在风酒酒身边,生怕她再闹出什么事来。在吉时将到,马上就要上花轿时,风酒酒决定先上个茅房。

等她一走,大学士马上招来一个仆人,对他耳提面命一番,然后乐呵呵地走了。

风酒酒这一趟茅房之行,竖着走进去,横着被抬出来。

萧水寒领着大部队来到风府,在看到风酒酒一身嫁衣昏迷在床上时,他并没有感到任何诧异,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意外发生,很是淡定地把她背上了花轿。

都说十里红妆,从城东到城西虽然没有十里,却也相距甚远,路上围观凑热闹的人挤满了整条街道,萧水寒一马当先,在围观群众感慨的目光下悠然向前。

“相爷真的好美啊!年纪轻轻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是啊,若不是相爷身份太高,便是有病也要嫁给他!”

“一个混世魔王,一个病得只剩半条命,凑在一起简直太美!”

“绝配啊!”

人群中的声音此起彼伏,看热闹的人虽多,但见相爷迎亲队伍一路行来,纷纷让开道路。萧水寒目不斜视,从嘈杂的街道打马而过。他一袭大红喜袍,在马背上整齐地铺陈展开,三千墨发束在玉冠之中,玉冠两边红色丝缎从胸前垂直而下,脸色虽然仍显苍白,但一双狭长凤眸深邃至极,似乎永远也看不清里面到底藏了什么,面容冷峻而秀美。

不知是光线太强还是什么原因,他眉头一皱,猛然回过头,朝后方某处看了一眼,那一眼幽暗逼人,透着从未有过的凌厉。

好强大的杀气!

他眯了眯眼,一抹冷锐从眸底转瞬即逝,隐藏在暗处的杀气似乎感受到什么,于人群中悄然消散。萧水寒收回视线,指尖一动,红色袖袍下凝聚的惊人气息慢慢化为无形,继续若无其事地前行。

丞相府前停了许多奢华软轿,前来恭贺的宾客络绎不绝,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达官贵人,当中就有刑部、史部、户部等官员。官职在身的人几乎都来了,还有神医柳夏桧和燕国大将军玉启勋,连向来与萧水寒不对盘的莫绝也来瞧上几眼。

众人听说相爷把新娘子接回来了,纷纷跑出来起哄凑热闹。

压轿之后,萧水寒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风酒酒走向大堂,他身子虚弱,抱着风酒酒显得十分吃力,媒婆在后面不停地喊:“相爷,这新娘子要过火盆啊!”

“不用了,直接拜堂。”萧水寒头也不回,径直往里面走去。

宾客里诸多都是朝中大臣,听了这话不由得调侃起来:“相爷,您也太猴急了!”

萧水寒抬头望去,说话之人正是朝堂里多年来的死对头——莫绝莫侯爷。他穿着浅红锦袍斜倚在桌上,两指夹着一杯酒,风流不羁地看着他,笑得分外戏谑:“酒酒也不是很重,相爷的手怎么在发抖呢?大家都知道你身体不好,何必勉强自己,快将人放下来吧。”

“侯爷说的是,也不急于一时,相爷身体要紧。”开口的是大将军玉启勋,他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并没有莫绝那样嘲讽的意味,萧丞相病体一事人尽皆知,出于关心才附和了一句。萧水寒的脸色黑了黑,没有回话,抱着风酒酒走到大堂前。堂上的人都忍着笑,却不敢笑出来,相爷虽然有病,可在燕国位高权重,威严仅次于太后,连小皇上都要敬他三分。唯有莫绝一人毫无顾忌,当众哈哈大笑。

对面一直观察着眼前情况的柳夏桧此时温雅一笑,很是体贴地对众人说道:“相爷这是珍爱发妻的表现,难得他大喜之日,身体自然比寻常时候要好上许多。”

他说到这里,又看向男傧相:“虽说相爷成亲该当庆贺,不醉不归,可他不能喝酒,宴上大家便兀自尽兴,再者春宵一刻值千金,还是尽快拜堂吧。”

傧相听言,立刻高喊着拜堂的程序,刚拜完堂,外面便进来四五个身着内监服饰的人。众人定眼一看,竟是宫内大总管夏泉,以及内侍监的小太监,夏泉不仅贴身伺候小皇帝,还是先帝面前的大红人。

虽说乃两朝重量级人物,可他年纪并不大,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看上去雅致得像个书生,他曾跟随先帝习武,虽称不上高手,但一般人还打不过他。

夏泉奉小皇帝之命来给萧水寒送上祝福和贺礼。皇帝出手那是相当大方,礼品贵重得让白狄拿着都手软,众人看得连眼睛都快闪瞎了,这等待遇也只有相爷才会有了。

“皇上说了,相爷成亲乃头等大事,又娶了风大人的千金,实为燕国第一大喜事,马虎不得,相爷可免半月早朝,等入宫后再亲自向相爷道贺。”

“替本相多谢皇上。”萧水寒抱着风酒酒朝新房走去,走了几步抱不动了,又将人背在背上,之后又回过头问,“太后可有说什么?”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惊了一下,呆若木鸡地看着萧水寒。

夏泉脸色一变,却恭立在原地没动,看到萧水寒回头,轻声笑道:“太后什么都没说。”

萧水寒目光一闪,冷笑一声,背着人摇摇晃晃地扬长而去。夏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领着人回去复命了。

丞相府的管家十分尽责,见相爷走了,忙招来数人一起招待客人。

那晚宾客尽欢,直到天色渐黑才逐渐散去,莫绝唆使大家去闹洞房,自己却先走了,闹洞房的那些人被白狄提着衣襟一个一个丢了出去。

喧闹了一天的相府终于静了下来,下人们开始有序地收拾场面,每个人路过萧水寒身边的时候都要忍不住多看几眼。他们不明白,今日是相爷的大好日子,良辰美景不能辜负,怎么相爷不去洞房,还有心情在亭子里品茶赏月?

他们自然不会猜到,床上躺得像死猪一样的新娘子还没有醒。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整个相府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了,新房里终于有了一点动静。

房内,风酒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用手敲了敲脑袋,慢悠悠地坐起身。她环视一圈周围奇怪的红绸,又低头看向自己一身大红嫁衣,瞳孔蓦地睁大,转了转眼珠子,倏地跳了起来。这里不是她的房间,也不是大学士府,难道是相府?

等等,她为什么会昏迷呢?为什么醒来后人在相府呢?今天不是她成亲的日子吗?数个疑问

在她脑海里回旋,她想啊想,忽然仰天哭喊起来。

“没天理啊!我就是去上了个茅房,为什么醒来就睡在新房了?不让人反抗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拜堂这么重要的细节都直接省略了?还有没有人性啊!”

她跳下床,一脚将房门踢开,火烧屁股般往外冲去,一边跑还一边哭号着:“风怿痕,你个糟老头子!你竟然趁我上茅房把我迷晕!我一定不是你亲生的!”

“风怿痕,你个吃里爬外的阴险小人!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我跟你没完!”

在夜色渐浓的夜里,整个丞相府都充斥着风酒酒鬼哭狼嚎般的咆哮,别说鸟儿被惊走了,便是蚊子都被吓死了。

下人们跑出来查看情况,就只见风酒酒满身大红嫁衣,风风火火地往院外走,一边用袖子使劲抹眼泪,一边委屈地哭号着,把大学士从头到脚骂了个遍,顺便问候了几遍相爷的祖宗十八代。

风酒酒哪有时间理会下人们怪异的眼神,她现在连剖腹自裁的心都有了,一心想着回去找她老爹算账。她往前狂奔,却不慎一头撞进别人怀里。

抬头一看,那人被她撞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还捂着胸口没完没了地咳嗽,整个相府虚弱到这种程度的人,除了相爷,没有第二人选。

风酒酒看他那副样子就来气,指着他就骂道:“萧水寒,你卑鄙!无耻!下流!”

“你这叫强抢民女,我可以去皇宫告你的!给我滚开,我要回家!”风酒酒气呼呼地数落了一通,转身就想走过去。

萧水寒脚步一移,挡在她面前,慢悠悠地说道:“亲也亲了,堂也拜了,你如今已是相府的人,岂是说走就能走的?”

“谁和你拜堂了!谁跟你亲……了……”风酒酒理直气壮地反驳,话到一半忽然没了底气,她想起那夜的意外,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可那也是一时情急。

她咬紧嘴唇,越想越觉得委屈,向来大大咧咧的她这时不禁眼圈骤红,泪水夺眶而出。

她袖子一伸,狠狠地抹了一下眼泪:“你到底想怎么样?不就是破坏了你的相亲吗?至于这么小气一直报复我吗?”

她问得有些伤怀,像一只受伤却又倔强的小兔子。萧水寒一怔,凤眸里快速闪过一丝惊讶和冷傲。

他凝视着面前的少女,月光下的她耀如春华,皎若秋月,一身的火红仿佛是从夜色中抽出来的魔魅,有股说不出的动人,只是……她脸上完美的妆容已经毁得惨不忍睹,嘴上的脂红被她用手擦得满脸都是,看上去糟糕透了。

“本相不想如何,以前的事既往不咎,现在,你已经是相府的夫人,做好你该做的就行了。”萧水寒神色一冷,说出的话仿佛带了寒气。

风酒酒听了这话,顿时火上心头:“我不想做你的夫人,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我走?”“如果你一定要走,本相不拦你。”风酒酒脸上的欣喜还没有完全表露出来,就听到萧水寒继续说道,“倘若你能在二十招之内胜了本相,本相就放你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二十招之内打赢病娇?呵呵!

风酒酒眼睛一亮,这件事对她来说简直太轻松了,如果说对手是白狄的话,她还没有十足把握,可若对方是病娇,那不是一分钟就能解决的事嘛!

二十招太多了,就他那弱不禁风的身体,摔一跤都能摔出鼻血,两招不到就能把他揍趴下了!“好!”风酒酒破涕为笑,刹那间满血复活,自信满满地朝天举起三根手指,“咱们一言为定,谁耍赖皮谁是小狗,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嗯。”萧水寒轻轻点头,让白狄站在一旁,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风酒酒扬着头,大言不惭地说道:“病娇,我让你三招!”

白狄“扑哧”笑出声来,眼里满是嘲讽。风酒酒气鼓鼓地瞪了瞪他,心想:一会儿你就等着

给你家相爷收尸吧!

“不需要你让,直接动手吧。”

夜风徐徐,从两人身边轻拂而过,萧水寒脸色白皙,衬着一身红衣,俊美非凡,夜风吹起他的长发,使他看上去更加柔弱。

风酒酒心下偷着乐,美有什么用,不堪一击!她搓了搓手,掌心凝气,朝前面迅速扫了过去,眼看就要打到萧水寒,他却突然脚步一斜,往左边移开,风酒酒竟然扑了个空。

接连四招进攻,萧水寒都悄无声息地避开了,他的速度之快,连白狄都没看明白是如何运用的,正因为快到极致,所以寻常人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风酒酒却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她走到白狄身边,抽出白狄手中的长剑,深吸口气,在白狄的惊呼声中拼尽全力朝萧水寒刺去。

“风酒酒,你住手!”白狄喝道。

萧水寒巍然如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看就要被击中,风酒酒正要得意,却见萧水寒伸臂一绕,手从她腰间穿过,接着她就感到腰间一麻,整个人酥软下去,不偏不倚地倒在他怀里。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五招!仅仅五招就败给了“病娇”!原本还信誓旦旦地要给“病娇”一个下马威的,结果竟败得如此凄凉。风酒酒的心碎了一地,苍天啊,大地啊,她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

白狄快速跑去捡起自己的剑,心疼地擦了擦,看到风酒酒惨败的样子,又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风酒酒,你输了!”

风酒酒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身子有点软,只能趴在萧水寒胸前。萧水寒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凉凉地响起:“你方才说过的,谁不认账,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该遭天打雷劈的人是你!

“你你你——”风酒酒抬头瞪着那张俊颜,眸子里跳动着两团怒火,“萧水寒,你这个混账王八蛋!你这个大骗子!你居然会武功?”

萧水寒顺势将她抱了起来,边往新房走边淡定地说道:“本相会点穴。”

没错,方才这个可耻的家伙就是点了她的穴道!

风酒酒怒问道:“你从来没说过你会点穴!”

“你又没问。”萧水寒镇定地答道。

风酒酒语塞了,他说得倒也对,她与他是死对头,平白无故的,人家干吗要告诉她会点穴的事?可是……他这是要抱她去哪里?

“你放我下来!”

萧水寒已经走到了床边,闻言看了她一眼,很听话地松开手,只听“砰”的一声,伴着一声尖叫,风酒酒毫无征兆地摔到了床上。她摸了摸摔疼的屁股,气呼呼地说道:“你干吗要放手?”

“是你让我放的。”萧水寒很无辜地说道。

风酒酒眼冒金星,疼得龇牙咧嘴,也不知道下面是什么东西,磕得她屁股生疼。她动了动手,发现穴道已经解了,连忙垂下头一把将床上的大红丝绸掀开,里面铺满了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她愣了一下,脸上飞快地浮上一抹红晕。

出嫁前,府里服侍她长大的婆子就跟她说过这些事,床上的这些东西寓意着早生贵子。原本这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可一想到今日是她和“病娇”的洞房之夜,她就没了好脸色。她脸一黑,跪在床上将那些东西一股脑全部丢在地上,萧水寒任她丢,自己在一旁默默地脱衣服。风酒酒抬头一看,忙制止道:“你脱衣服干什么?”

萧水寒理所当然地答道:“睡觉啊。”

“士可杀不可辱!”风酒酒双手护胸,快速退了一步,视死如归地说道,“你再脱,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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