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

青青子衿

你我在上帝的一粒尘埃里不期而遇，始料未及。

偶然邂逅，本不需太多臆想和言语。或许某天，倏忽想起，也只是一笑而过而已。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带给我刹那惊诧的你，明明已经淡出我的视线，却还是将思念的种子深深种进我的梦茵，让她肆意妄为，生出无数纤纤藤蔓，将我重重包裹着、迫压着？那是一种如何令人窒息却又难以割舍的疼痛呵！

喜欢张爱玲的《爱》，喜欢最末一句致命箴言：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未曾言明，彼此间却早已有了高度的精神契合。爱，就在这简简单单的话语里，幽幽地传递着，始终难以倾吐，永远不可触及。

我该如何是好？你是如此任性，给予我疼痛——那深深却又无可告慰的思念，可又不管不顾，任我自生自灭，这是何等地残忍。我是否应当将这思念刻在蔚蓝苍穹，嵌进那片碧透了的水域，还是镶进无比清新的晨风，或是将它轻轻碾碎，撒入夜空，让它随月光流淌，同那绵柔的皎洁一起，轻吻你的脸颊？你是否会体察到那一份温柔和细腻，纵然你无从知晓它源自何方？或许你真的未曾感知来自我心灵深处

的每一次震颤；或许你早已司空见惯。那么，我胸中氤氲着的思念的潮水，便果真是致命的了，而且远远比那箴言要致命得多。因为无人与我同感那一份疼痛。

我为何会疼痛，为何会有如此浓烈的思念，醇厚如酒？难道是因为你的美么？

“恋爱，人生中美丽的时刻。如同黎明和黄昏，沐浴在柔和金光中的一切景物都变美了，包括那个美人。恋爱中的人以为那个美人是光源，其实她也是被照的景物”。那你到底是被什么照亮而变得美丽了呢？是因为恋爱的无比温柔的光么？抑或是我心中难以平息的相思？你朦胧的美偷偷在我心中种下思念的种子；而它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发芽，拔节，悄悄在我心中一遍一遍描摹着你愈来愈美的幻影。而这幻影竟成为思念的养料，令她愈加骄纵放肆。思念原是可以生长的。我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在真正爱着彼此的人心中，那份思念是永远也不会熄灭的吧。

我时常看见，那些热恋中的情侣或十指相扣，或紧紧相拥，或轻挽着各自臂膀，悠然漫步，仔细丈量着幸福的长度。我不知道此时他们心中是否仍保有那一份思念？若有幸留存，拿他是否还如初鲜嫩呢？无论那些情侣如何用力地十指相扣，如何亲密地紧紧相拥，如何仔细地丈量幸福，一旦失去彼此间永恒而鲜活的思念，再怎么轰轰烈烈，再怎么纯美

无暇的爱情也都会在瞬间烟消云散；而时间也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曾经相爱的证据无情销毁，徒留断壁残垣，供人缅怀，不尽感慨。

我不够勇敢，也许永远也无法说出那句，“噢，你也在这里吗？”。可也许，也许真的有一天，我会将思念付与鱼雁。当暖暖的阳光慢入你的房间，当听到清晨的第一声啁啾，你懒懒起身，微嗅到静卧于枕边的醇香，轻轻展开，缓缓跌落发自我肺腑，最短也是最长的诗行: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汤文波

2011-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