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存

几乎双目失明的教师坚守讲台33年

合水县三里店小学张继兰

?叮……?，一阵急促的上课铃响后，他把一个修手表用的弓形放大镜扣在右眼上，这样可以让仅有?指光?的右眼可以看得更清楚。他就是合水县老城镇白家沟小学现任校长刘金存。白家沟小学是一所普通山村小学，四栋简易的瓦房，中间有个泥泞的操场，这就是刘金存的?地盘?，破落中透出一股生气，学生们高高的朗诵声在操场上回荡。

二年级的窗玻璃有些缺了角，风直往里灌。?计算的时候要细心一点。?刘金存?望?着身前的一位学生说。实际上，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但能一步不差地走到某位学生的课桌旁，叫他起身答题。今年53岁的刘金存，双眼几乎失明，却在三尺讲台上整整守了33年。

去年冬天，他被邀请到中心小学讲学，我闻讯找寻他时，正值课间休息。三三五五的老师在操场里聊天，他们的身边是一大群孩子，欢天喜地追逐着的，下午上完课，就要放元旦假了。刘金存就在老师们中间，当他的儿子拉着他的手，跨过食堂前的水沟，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大跨一步，右脚?砰?的一声踩地，身体呈六十度往前倾时，才让人意识到他失明了。

刘金存的眼睛在棕色和白色上蒙着一层红色，看上去有些浑浊，暗淡无光。他的小孙女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的眼珠没有动过，视线也始终望着一个方向，仿佛那里闪耀着一束圣光。他的同事笑言，这双眼睛直达灵魂深处。但在吃中饭的简短交流中，我感觉刘校长的话语不多，显得很有些拘谨。

中午12时40分，回到自己教书的白家沟小学后，刘金存松了一口气，?我的地盘我做主喽。?他一个人快步走在前面带路，上楼的时候，也不用抓着楼梯扶手，?我教的班级在左边第一间，我睡的地方在左边第三间。?刘金存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一个称职的导游，?这样子就看不出我失明了吧，我们学校的墙上有几块砖头，我都知道。?

心灵之窗，因事业而模糊

1977年，18岁的刘金存最大的理想是当上一名步兵，手握一杆钢枪，他着迷于老电影里机枪手瞄准敌人扫射的感觉，那时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打起麻雀来，一瞄一个准。?于是他瞒着家人偷偷去报名当兵，当时体检都通过了，?后来父亲知道了，他死活也不同意，因为我是独子。?1977年，刘金存通过考试成为合水县板桥乡董家沟小学一名民办教师，?那时还谈不上有多喜欢教师这个职业，只是没有更好的出路。?刘金存的家庭祖孙三代务农，直到他当上老师，?家里人都很高兴，不想让他们失望，我就接受了这份工作。?

当时，在农村当一名教师也并不是一份轻松的工作。刘金存每天六点就起床，在家吃过早餐后，步行半个小时到达学校。从早上八点开始上课，直到下午三点放学。由于学校离家较远，老师和学生都不能回家吃饭，但是学校也没有食堂，所有的人就一直饿着肚子，老师尤甚。放学后，刘金存每天都要留下来辅导后进生，直到傍晚五六点。而且学校师资严重不足，刘金存主动要求学校将安排不了的课程都给他。语文、数学、音乐、体育、历史、地理，这些课程刘金存一肩挑过来，同时还担任班主任。

?有时脑袋都晕乎了，拿错教材，走错教室，闹了不少笑话。肚子也

跟着‘闹革命’，不过饿过头了就好了。?刘金存记忆中的那段日子走路都带着风。那时，农村大部分地区没有通电，煤油限量供应，为了节省煤油，刘金存通常赶在天黑前批改作业、备课；忙碌的时候，他就在微弱的煤油灯下工作到深夜。繁重的工作和艰苦的生活环境下，刘金存的眼睛时常感到不适，容易流泪、疲倦。

做教师一年以后，刘金存深深爱上了这份职业，他喜欢?传道授业解惑?，他想看着学生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慢慢成长。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这辈子会看不见他的学生。

1984年冬，刘金存在乡学区参加期末考试阅卷时，忽觉两眼模糊，视物不清，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妻子劝他请假到医院去看病，而他坚持要把工作做完，绝不能耽误学生的学习。直到寒假，刘金存才去医院检查，但是医生也查不出病因，只说可能是过多劳累、过度用眼造成的，并一再叮嘱要加强营养少用眼。

灵魂之眼，为学生而坚守

刘金存的双眼越来越糟，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狠狠地说，?恨不得挖了，有跟没有有什么区别呢？?

刘金存家境贫困，加强营养无疑是一句空话。至于少用眼，他的工作强度一如往常。当家人和同事劝他少上点课时，他火了，?我要在我还看得见的时候，多教几个学生，把学生教好。谁再劝我，我跟谁急。?刘金存眼睛的状况越来越糟，尽管四处寻医问药，先后到西峰、兰州、西安等大医院治疗，动过10多次手术，但始终无法治好。1990年，刘金存的左眼只有?指光?，渐渐失明，右眼也仅有微弱的光感，而且配不到眼镜。

几近失明后，刘金存常常做梦，?梦到一觉醒来，什么都看得清楚了。?然而情况并没有好转。考虑到刘金存的实际情况，乡学区领导决定让他休息，工资、待遇照常。尽管钟情于教育事业，刘金存还是决定辞职。离开学校的那天，学生们哭着拽着不让他走，?刘老师，我们再也不调皮了，你留下来。??刘老师，我们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走。?刘金存说，那天他用心看到了孩子们纯真的双眼。他当场立下?军令状?，?我眼瞎了，但心没瞎。我的知识还在，手脚仍然健全，请相信我，我保证把学生教好。教不好，我立刻走人。?

2009年9月，寺院小学的刘思凤和贺燕转学到白家沟小学，因为他们的父母得知白家沟小学是刘金存教毕业班的数学，?孩子数学差，交给刘老师管，放心。?刘金存的教学得到家长的认可，背后的辛酸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刘金存的腿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他妻子告诉我，那是他来学校的路上摔的，下雨天，他经常一身泥一身水到学校。每当刘金存浑身泥水出现在教室时，学生们就会前所未有的安静，就连平日里最顽皮的学生，也静静地认真听课。?有学生跟我讲过是被感动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就觉得要继续好好干下去。?失明后，刘金存专心教数学。为了熟悉教学内容，他请同事将教材一章一节分析给他听，他再想法设法记下来，把教案全部?写?在脑海里。

每年开学，刘金存就叫班干部将学生座次表读给他听，学生坐在什么位置，他都知道。刘金存还学会了吹笛子、拉二胡，上音乐课时，除了教学生唱歌外，还教学生习乐器，学生都很喜欢他的音乐课。刘金存的教学

成绩有目共睹，1990年至今，他所教的学科一直处于全乡(片)前三名，而且多次取得第一名。

后记：

回来后，我一直在想刘金存老师望着同一个方向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或许他在想，我想再清晰的看一眼这个世界，就一眼。但是他想得更多的应该是，什么时候学校的操场能够铺上水泥，孩子们不用再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地玩耍了；又或者是什么时候孩子们能够换一套新课桌，不用在坑坑洼洼的桌子上捅破本子了；也许是什么时候农村教师的待遇能够变得更好，不用再想着城市的繁华。

刘金存老师的事迹确实是“平凡中透着伟大”，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不能走，走了就没人，这是句多悲哀的话。我甚至想恶狠狠的说句，如果用刚性条件来衡量刘老师的话，他是不合格的。在没有人的境况里，我们只能为他的坚守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