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城市天津的过去现在及未来
1 不同时期的天津租界区
2 劝业场
作者为天津大学建筑系教授、博导(天津,300072)
租界城市天津的过去、现在及未来
荆 其 敏
提要 从城市规划和建筑创作的角度,认为天津租界建筑含有丰富的各个时期与流派的西洋建筑语汇,对其深入研究,创作既具天津传统风貌又具时代特征的新建筑,正是当代建筑师的职责。
关键词 租界城市 租界建筑 西洋风格 文化能量
ABSTRACT In the ligh t of u rban p lann ing and arch itectu ral creati on ,the thesis th ink s that the concessi on
arch itectu re in T ian jin po ssesses abundan t w estern arch itectu ral vocabu lary of differen t peri ods and schoo ls
.It is con tempo rary arch itects’du ty to m ake deep ly researches to the vocabu lary ,and create the new arch itectu re that has T ian jin traditi onal style as w ell as the featu res of the ti m e .
KEY WOR D S Co lon ized concessi on city , Concessi on arch itectu re , W estern style , Cu ltu ral energies 天津是一座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国际性租界城市,它的发展与建设必然和西方建筑思潮有密切关系。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如何评价天津租界时期建筑的特征?是否还要继续表现租界建筑的文化特点?怎样调和中国传统建筑文化和西方建筑文化之间的差异?天津城市建筑艺术的主要风格应该是什么?天津应否综合体现中西建筑艺术的双重文明?历史形成的西洋式的租界建筑艺术价值长期没有机会得到系统、有意识的清理。天津的城市现代化发展要求我们在自主的理性判断中,对租界时期建筑成就加以整理,使之具有理论性和效用性。
自从文丘里1960年在他创作的吉尔德住宅中反映了传统概念的美,这幢住宅便成为公寓住宅中划时代的代表性旗帜。这幢建筑本身并不特别吸引人,它的主要装饰是房顶上的电视天线,并不是因为天线很美,而正如文丘里本人说的:“天线是住在这所公寓中的老年人生活中很有意义的部分。”这幢住宅在建筑界引起了一场讨论:要创造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作品,还是追求那些繁琐的建筑理论和构图的游戏?无疑的,天津的人民大众是非常喜爱和怀念租界式建筑的。文丘里反对密斯的名言“少即是多”,他提出了“少是厌烦,多才是多”,建筑应该反映生活与自然的复杂性。他点燃了人们考察古典传统的热情,唤醒人们怀念他们经历过的有特定意义的历史性场所。回顾天津近40年来的变化,建筑的历史事件常常给人们提示有用的道理。许多建筑现象发生时并不被人们认识,是文丘里启发了我们要考察和重视天津的租界建筑艺术。
风格的概念就像生物学的分类归纳方法,引导建筑师探索建筑图形形象,发现其中的规律,表述建筑发展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学者们把艺术与建筑组合在一起,合乎逻辑地创造出风格来,以近似归类的方法对待结构、装饰、构图等等。建筑师无不试图建立作品的某种风格“罗曼式”、“哥特式”、“摩登式”等等,天津要有“天津式”的建筑风格。
我们把“摩登式”用于描写第一代和第二代建筑大师的作品,虽然他们标榜自己比任何时候都
“摩登”,但“摩登式”缺少正统历史风格的核心。“摩登式”只是暂时风格,埃菲尔铁塔是1889年的摩登。后来的摩登派建筑师要创造一种全新的建筑,自以为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时代,否定了任何多余的装饰。其实那些大喊大叫的摩登派也逐渐在他们的作品中接受了历史的影响。例如,柯布西埃的朗香教堂是基于对中世纪修道院的研究而设计的,E ?沙里宁研究了中世纪的城镇平面而设计了耶鲁大学学生宿舍区,路易斯?康也是如此。这些作品都达到了真正的创作深度,但总是接受了过去的影响,虽然他们强调只使用了历史性建筑的原则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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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 建 筑 1999.3
3 英国麦加利银行 4 法国工部局
是特定的形式和细部。我们很难划出一条界线,什么是哥特古典建筑的原则,什么是哥特式尖拱的细部,建筑师必然是会走出这条界线的。
西方后期摩登主义建筑师们已经从历史建筑中使用了细部甚至柱式,也许这一代青年人创造的形式是下一个最“摩登”的风格。可喜的是他们并不像19世纪的折衷主义或文艺复兴建筑师那样重复历史的风格,他们做的是改变原来的功能、大小和尺度,把孤立的历史细部演变为“新”的或模仿性的象征。例如在柱顶上放一块“权石”(Key S to ne)或像建筑师费?琼斯在刺冠教堂那样,把建筑融和于大自然之中,在实践方面仍然是摩登主义的。后期摩登主义对前辈大师们不屑一顾,他们以嘲讽的态度反映前期大师们最近的历史风格,提出许多美妙但自相矛盾的论点,这就是当前西方摩登派别的先驱。
在这个历史潮流中,天津已经擦去了灰尘,门面翻新,一个复杂的租界城市开始复苏,迹象表明天津已经发生了变化,开始正视自己的问题,正在采取早就应该采取的步骤改善城市生活和建筑品质。虽然有些变化无非是涂一层漆,但总比几十年不对旧房子予以任何维修要好得多。修复过去的外国租界建筑工程是1984年开始的,迄今这些租界时代的建筑物是欧洲传统建筑风格的展览,看上去像过去一样漂亮雅致。我们应透过表面的油漆探索租界建筑传统风格的现代意义,这是当代建筑师的职责。
1860年以后,天津租界地开始形成,最早出现的是英、法、美租界,在紫竹林一带。1894年以后德、日、俄、奥、意、比也先后得到租界,英、法租界又进一步扩大,1902年美租界并入英租界。
日本租界位于城南的南市到鞍山道一带,沿袭日本式传统井字街区布局,体形规整,尺度较小,方格形街区。建筑为“和风”与“洋风”的混合体,一般室内是“和风”式,室外是“洋风”式。旭街——今日的和平路是日租界的商业区,百货大楼是日本租界的中心。
法租界位于沈阳道至营口道一带,街区规划反映了欧洲传统古典主义手法,轴线和街心公园控制着重要地点。笔直的街道尽端都有高大的建筑作背景,注重街区的豪华、宏伟气氛。劝业场是法国租界的中心,惠中饭店、交通旅馆、东莱银行成为当时天津的高层密集区,西开教堂则是这个地区的收尾。布置景观焦点建筑是法租界的特色,中心公园是由原来的垃圾场改建的,圆形的花园像一个轮轴,自然地把许多街道转了一个角度,其规划布局效果非常出色。
英租界经历了三次发展,大体分为解放路银行街、小白楼商业区、五大道住宅区。英租界街道比较自由,略带弯曲,建筑置于绿化之中,这可能与当时英国人的乡村城市思潮有关。
意租界位于河北区第一工人文化宫一带,设有意式的街心广场,中心是一个雕塑,附近有回力球场和小花园。当时要求建筑设计不可互相抄袭,所以建筑面貌千姿百态,但其基本风格是意大利式的,共用同一种建筑细部而使区内有较强的统一感。
其他各国租界,由于种种原因没有真正形成,如俄国租界只有一个“宏伟”的规划,依照俄国彼得堡的方格网加对角线斜路和街心花园的布局。
在里弄和居住区的建设方面,直接引进了当时西欧时髦的各式各样的布局方式,至今仍是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典范。
由于八国租界的并存,天津租界建筑呈现了前所未有的多样性、丰富性和复杂性,从时间发展与风格式样分析,天津的租界建筑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
(1)中古复兴式时期(1860～1919年)
早期阶段的建筑活动主要是教堂、领事馆、住宅等,如1869年在三岔河口建造的哥特式望海楼天主教堂,1916年在法租界的罗曼式老西开教堂, 1907年建造的德国领事馆则具有日耳曼民居的建筑特征。
(2)古典主义、折衷主义时期(1919～1930年)
1919年前后,北洋军阀、帝国主义趁机加强在天津的实力。大型银行、洋行、商场、旅馆及娱乐建筑、高级花园住宅相继出现。大部分银行集中在英、法租界的中街上,采用西洋古典柱式形式,如英国麦加利银行(今邮电局),建于1924年,立面是两层高的爱奥尼克柱式,具有古典主义风格。商业旅馆建筑集中在法租界劝业场一带,采用较多的折衷主义手法,如劝业场是古典复兴式的檐口及装饰,但门窗式样则不拘一格,活泼有致。
(3)摩登建筑时期(1930～1945年)
1930年以后受欧美摩登运动的影响,建筑师逐渐抛弃了古典式折衷的设计手法,代之以简洁、自由、富有体积感与雕塑感的摩登设计手法。这时重要的有利华大楼、渤海大楼、中国大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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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华大楼建于1936年,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高10层,没有多余的装饰,半圆形突出凹进的阳台形成动人的光影效果。顶部的退台处理,使整座建筑活泼生动,是一座优秀的现代多层建筑
。
5 租界建筑上的塔
6 租界建筑上的装饰
渤海大楼建于1934年,7层,转角处11层,是当时天津最高的建筑,强调建筑的体积感以及线与面的对比,秀丽挺拔,成为天津的标志性建筑之一。
美国当代著名建筑家查尔斯?摩尔在其《人类的能量》一文中,强调传统的、有地方特色的建筑对人类文化的作用。认为这类建筑中蕴含着一种人类赋予的“文化能量”,可使人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和地位。所以摩尔认为建筑设计必须考虑这种传统文化与地方特色的“文化能量”,他说:“我们的建筑如果是成功的话,必须能够接受大量的人类的文化能量,并将这些能量贮存凝固在建筑之中。”天津的租界建筑以其丰富的空间和形式蕴藏着多种多样西方建筑文化的“能量”——西方建筑的传统风格。天津的租界建筑形式已被人民所熟悉和接受,在天津的城市环境构成上已成为主导的特征,形成了天津的历史风格。因此,研究天津的地方性城市文脉,不能不着重探讨这些由外来文化发展而来的租界建筑。租界建筑是天津新建筑创作的制约和启示,如果我们能从这些地方性传统建筑中摄取一些有意义的“文化能量”,来丰富新建筑的创作构思,对保持天津城市建筑的独特风格,延续天津城市环境特征,将会起到积极的作用。
建筑反映人类的文化,它必须服务于人民的生活,包括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因此建筑具有物质
功能(居住、工作、娱乐)和精神功能(情趣、风格、审美等),建筑的精神功能产生了建筑艺术和建筑文化。生活习惯、民俗和文化背景产生不同的建筑形式与风格及其文化含义,建筑艺术来源于生活,生活与建筑艺术有相互的作用。古典主义的艺术性已不适合现代人的生活要求,复古主义从来都没有生命力,而摩登建筑又过分强调了人的物质生活方面,忽视建筑的精神功能,走向艺术的贫乏。今天我们既要认真研究天津的租界建筑特征,又要考虑天津现代化的生活方式,创造适合现代人生活的天津式的地方性建筑。
人类文明反映在建筑上具有时代感,和其他艺术一样,不同时期的建筑应具有时代的特征,例如从古希腊、古罗马、中世纪、文艺复兴、巴洛克、摩登主义,直到现今的后期摩登主义,都表明人类文明的不断发展演进。天津近代建筑风格的发展也是如此,由古典主义折衷式到摩登式建筑,说明人们喜欢发展创新的美学观念,新的天津应该走既有传统特征又具时代特色的新建筑之路。
近年来天津的建筑出现了翻新的现象,住宅的立面刷上了不同的颜色,加上了窗套、女儿墙等等装饰,这些艺术形式来自天津的西洋建筑文化影响,也反映了人们喜爱租界建筑特征的愿望。然而要保持天津的地方性风格特征,光靠表面的涂饰是不够的,天津曾有八国租界,有其各自的文化特征和时代潮流。要深入地组合这些多样化建筑文化特征,再做出新品,就不能忽视各个国家租界建筑的地域文化特色,不能像我们在外国唐人街上所常看到的似是而非的中国式建筑。
如何分析整理有传统地方性特色的手法再加以运用,正是研究天津租界建筑的目的。建筑符号学原理就如何结合外来形式进行创作,提供了一些方法。符号学将建筑看成一种符号系统,认为建筑通过其形式传递一定的含义。形式包括建筑语汇
(如门窗、屋顶、柱式、装饰等)及句法(即部件的组
合关系),在符号学的启示下,可以将那些最有传统特征并富有一定文化含义,为大家所熟悉的部件,经过抽象提炼,按一定的语句“组合”到新建筑之中,使新建筑与老建筑产生对话。例如摩尔在美国新奥尔良做的意大利广场,将古老的语汇重新组成新品,既继承了传统又适合新时代的要求。天津的租界建筑中含有丰富的各个时期与流派西洋建筑
的语汇。从这些丰富的西洋建筑文化遗产中寻找具有代表性特征的符号,运用到新建筑中,乃是一种值得深入探讨的方法。
目前,关于天津租界建筑的研究已经引起建筑界广泛的关注,最可贵的是天津大学卢绳教授早在
60年代就写出了《天津近代城市建筑简史》一文,为
我们今天研讨天津租界建筑奠定了基础。可惜卢绳老师过早地离开了人世,今天我们以崇敬的心情怀念卢绳老师在研究天津租界建筑方面所作的贡献。本文只是对天津租界的概况从城市规划与建筑创作的角度作初浅的探讨。□
(本文为第20届世界建筑师大会入选论文)
收稿日期 1999—04—23
责任编辑 张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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