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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氏传

任氏传
任氏传

真挚凄婉的爱情

——《任氏传》赏析

尚艳

内容摘要:《任氏传》是中唐时期传奇作家沈既济所创作的狐妖故事,它开辟了人狐之恋的先河。狐妖任氏的美丽善良、聪明机智、对爱情的忠贞不二,最终又离奇的消逝,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作品寄寓了作者强烈的主观情志和审美意识,突出狐妖人性化的一面,借人狐之恋来展现作者心中的理想人物和爱情,在艺术表现手法上也较为丰富和成熟。

关键词:《任氏传》、任氏、狐妖、爱情

唐代是中国封建社会中政治开明、经济发达、文化交流频繁的时期,在这一时期成就最高的无疑是诗歌,但与诗歌并称的是被鲁迅称为“所成就乃特异”[1]的唐传奇。

沈既济的《任氏传》,是唐传奇中第一篇完整的写人狐之恋的小说,主要描述了狐妖任氏与郑六相识、相爱到被猎犬所害的过程,其中穿插了郑六的妻堂兄韦崟对任氏欲以强暴到敬重有加的情感变化,在描述中给人印象深刻不仅是任氏的美丽善良、聪明机智,还有对爱情的忠贞与只挚着。

在唐传奇作品中不乏真挚凄婉的爱情故事,如张生和崔莺莺、郑生和李娃、李益与霍小玉的爱情故事,但《任氏传》却与此不同。《莺莺传》中,崔莺莺是名门贵族的小姐,她与张生是通过诗笺传情,有着相府千金的矜持;《李娃传》中,李娃是名妓,郑生是依仗万贯家产才得以接近李娃;《霍小玉传》里,虽然霍小玉和李益是一见钟情,但也摆脱不了才子佳人的爱情模式。而任氏与郑六的爱情,与唐传奇中的大多数才子佳人、高门贵族的爱情不同,女主角任氏年轻美貌,男主角郑六虽“早习武艺”,但却“亦好酒色,贫无家,托身于妻族。”郑六没有任何的过人之处,而任氏却衷情于他,只因她知道郑六不因其是狐妖而厌恶躲避她。她不愿屈从有钱有势的韦崟,就更表现出她对爱情的坚贞。而文章的结尾是任氏明知向西行对自己很不利,但却不忍拒绝郑六的盛情相邀,与之同行,最终却被猎犬所害。这些起伏跌宕的情节都渲染出任氏对爱情的忠贞,勇于追求自己幸福的性格特点。

任氏是人与狐的结合体,在她的身上有着不同于人的灵异性,在遇到郑六之前,她“多邀男子偶宿”;她的行踪不定,头天晚上同郑六在壮丽屋子欢会,第二天这个欢会之地就变为“蓁荒及废圃”;她“竟买衣之成者而不自纫缝也”;后来为报答韦崟的恩情,多次诱骗美女供其享乐;她聪明机智但最终却被一只猎犬夺去了生命,这些描写都表现出任氏不同于人的一面。

虽然有着灵异性,但她同样拥有人的美好形体,人的思想,人的情感,过着人的生活。如任氏的美貌绝伦,作者是通过对郑六、家僮、韦崟、张大等人在见到任氏后的言语、举止描写展现在读者眼前的。郑六初见任氏时表现为“见之惊悦,策其驴,忽先之,忽后之,将挑而未敢。”顿生爱意,跟随至家中,任氏“其娇姿美质,歌笑态度,举措皆艳,殆非人世所有”与任氏一夜消魂,很快郑六就知道任氏狐妖的身份,但依然“想其艳冶,愿复一见之心,尝存之不忘。”两人再次相遇,郑六指天发誓,“词旨益切”。“任氏乃回眸去扇,光彩艳丽如初,谓郑子曰:“人间如某之比者非一,公自不识耳,无独怪也。”郑子请之与叙欢。

作者又通过韦崟的家僮再次描绘了任氏的容貌美,当郑六向韦崟借家具时,韦崟“使家僮之惠黠者,随以觇之”,家僮回来后就惊呼:“奇怪也!天下未尝见之矣。”崟遍比其佳者四五人,皆曰:“非其伦。”是时吴王之女有第六者,则崟之内妹,秾艳如神仙,中表素推第一。崟问曰:“孰与吴王家第六女美?”又曰:“非其伦也。”崟抚手大骇曰:“天下岂有斯人乎?”韦崟难以相信世间有如此美貌之人,于是他立刻前去探看。见后“殆过于所传矣,崟爱之发狂,乃拥而凌之。”可想如此见多识广的韦崟也因任氏的美貌绝伦而失态。

既而描写张大这个专为妇女购置衣服的市井商人,当他见到任氏后,“惊谓崟曰:‘此必天人贵戚,为郎所窈。且非人间所宜有者,愿速归之,无及于祸。’”他认为任氏的美貌已超越常人,定会引来祸患。总之,通过郑六、家僮、韦崟、张大的言行,作者生动地刻画了任氏超凡脱俗的外貌美。

任氏不仅外貌出众,而且心地善良,不爱慕权势。韦崟是“信安王祎之外孙”有钱有势。而郑六“早习武艺,亦好酒色,贫无家,托身于妻族。”可见其是个一事无成、无势、无权、无钱之人。对此任氏并不在乎,她只顾忌对方是否在意自己是狐妖的身份,当知道郑六是真心爱慕她时,立刻“回眸去扇,光彩艳丽如初……愿终己以奉巾栉。”这表现了任氏重情义,不重财的爱情观。将终生托付给郑六后,任氏便全心全意为其着想,她不要名分和地位,只希望在“大树出于栋间者,门巷幽静”之处居住下来,并且为使郑六在经济上有所宽裕,她教导郑六买马,轻易获利,这都表现了任氏的温柔贤惠和聪明机智。

作品中最感人之处是任氏面对韦崟的强暴,坚决反抗。韦崟从家僮口中听说了任氏的美貌,立刻前去探寻,果然美貌绝伦,“崟以力制之,方急,则曰:“服矣。请少回旋。”既从,则捍御如初,如是者数四。崟乃悉力急持之。任氏力竭,汗若濡雨。自度不免,乃纵体不复拒抗,而神色惨变。崟问曰:“何色之不悦?”任氏长叹息曰:“郑六之可哀也!”崟曰:“何谓?”对曰:“郑生有六尺之躯,而不能庇一妇人,岂丈夫哉!且公少豪侈,多获佳丽,遇某之比者众矣。而郑生,穷贱耳。所称惬者,唯某而已。忍以有馀之心,而夺人之不足乎?哀其穷馁,不能自立,衣公之衣,食公之食,故为公所系耳。若糠糗可给,不当至是。”崟豪俊有义烈,闻其言,遽置之,敛衽而谢曰:“不敢。”俄而郑子至,与崟相视咍乐。”这描述了任氏的聪慧机敏和对爱情的坚贞不屈,使得韦崟这样的纨绔子弟也对任氏极为敬重,与任氏的关系成为了“每相狎暱,无所不至,唯不及乱而已。是以崟爱之重之,无所恡惜,一食一饮,未尝忘焉。”为了报答韦崟,任氏设计诱窈美女,以供韦崟玩乐,这虽有损任氏形象,但也恰恰说明了任氏知恩图报的真性情。

当郑六武调授官,请求任氏与之同往,她明知会遇到生命危险,虽有诸多不愿,但因不忍郑六的再三劝说,只得与之同行,最终在途中遇到猎犬而丧命。虽然以任氏的死结束全文,但却突出表现了任氏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却不忍爱

人失望的柔婉之心。

可见,作者笔下的任氏不仅拥有世人惊叹的美貌,更具有温柔贤惠、聪明机智、忠贞不二的品德,故事以悲剧结束,在我为任氏之死痛惜不已的同时,也在思考,作者对任氏这一形象的塑造,是将生活中女子貌美与德美的升华,是否任氏的最终消逝,正如作者篇末所说“惜郑生非精人,徒悦其色而不征其情性。”任氏虽德貌双全,但她托付终身的郑六却只重其色,当任氏已预测到自己将有生命危险,而拒绝与郑六一同赴任为官时,郑六却只在意“多恨不得专其夕”,可以说郑六看中的只是任氏的美貌,而非品德,这也将任氏最终推向了死亡。

《任氏传》除了在故事情节起伏跌宕、引人入胜外,在艺术表现手法上也有着杰出的成就。

首先,小说中有着高超的语言描写。

在小说作品中人物的对话较多,通过语言的描写,更突出了说话人的性格特点。如“白衣时时盼睐,意有所受。郑子戏之曰:“美艳若此,而徒行,何也?”白衣笑曰:“有乘不解相假,不徒行何为?”郑子曰:“劣乘不足以代佳人之步,今辄以相奉。某得步从,足矣。”相视大笑。”这样的对话表现出说话人之间初次相识的调笑、挑逗,也表现了两人互相倾慕、无所顾及、率真的性情。

又如“任氏长叹息曰:“郑六之可哀也!”崟曰:“何谓?”对曰:“郑生有六尺之躯,而不能庇一妇人,岂丈夫哉!且公少豪侈,多获佳丽,遇某之比者众矣。而郑生,穷贱耳。所称惬者,唯某而已。忍以有馀之心,而夺人之不足乎?哀其穷馁,不能自立,衣公之衣,食公之食,故为公所系耳。若糠糗可给,不当至是。”崟豪俊有义烈,闻其言,遽置之,敛衽而谢曰:“不敢。”这是任氏面对韦崟的强暴,在百般抗拒无果后,对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对话。对话中不仅指责了韦崟的不仁不义,也打消了韦崟对其的淫欲,最后对她是敛衽道歉。这表现出任氏聪慧机敏和对爱情的忠贞,也看到了好色之徒韦崟重情重义的一面。

其次,小说中有着传神的细节描写。

在小说作品中细节的描写体现了人物的性格特点、情感变化和内心世界。在《任氏传》中作者也极为重视细节的描写。例如,小说写道郑六第二次遇见任氏时,已经知道任氏是狐妖的身份,任氏故而躲避他。文中写道“任氏侧身周旋于稠人中以避焉。郑子连呼前迫,方背立,以扇障其后。”任氏四处躲避郑六,避之不及只得用扇子遮其身后(应是用扇遮其面),这一动作的描写,生动地刻画出任氏少女般的娇态。“郑子发誓,词旨益切。任氏乃回眸去扇,光彩艳丽如初”当知道郑六不因自己是狐妖而有所嫌弃时,任氏才拿下掩面的扇子,展露光彩艳丽的脸旁。这一细节的描写,生动地刻画了人物的内心世界和情感变化。

又如,小说写道任氏被猎犬所害,“郑子见任氏歘然坠于地,复本形而南驰。苍犬逐之。……回睹其马,啮草于路隅,衣服悉委于鞍上,履袜犹悬于镫间,若蝉蜕然。唯首饰坠地,馀无所见。”郑六亲眼目睹任氏化为狐形,被猎犬追赶。读者是通过郑六的眼睛看到任氏如金蝉脱壳般,衣服、鞋袜在马背之上,佩带的首饰落在地上。这样的描写既出人意料,又使读者震撼无比,情感久久难以平静。

其三,小说中对任氏美貌的精彩描写。

对于女主角任氏的美貌,小说没有直接的描写,而是通过别人的眼睛来展现任氏的美丽绝伦。郑六第一次见到任氏时,便一见倾心,跟随其到家中,有了一次欢愉;第二次见时任氏就已经知道她是狐妖,仍然念念不忘,见其“光彩艳丽如初”请求与之叙欢;韦崟的家僮见到任氏后,回来禀报,认为其美貌容颜无人能及,感叹道:“奇怪也!天下未尝见之矣。”;韦崟初见任氏便“爱之发狂,乃拥而凌之”;而见多识广的商人张大一见任氏后也惊谓崟曰:“此必天人贵戚,为郎所窃。且非人间所宜有者,愿速归之,无及于祸。”这些语言行为都从侧面刻画了任氏超凡的美貌。

在这些对任氏美貌的侧面描写中,最为突出的是韦崟家僮见过任氏后回来禀报的一段:(家僮)曰:“奇怪也!天下未尝见之矣。”崟姻族广茂,且夙从逸游,多识美丽。乃问曰:“孰若某美?”僮曰:“非其伦也!”崟遍比其佳者四五人,皆曰:“非其伦。”是时吴王之女有第六者,则崟之内妹,秾艳如神仙,中表素推第一。崟问曰:“孰与吴王家第六女美?”又曰:“非其伦也。”崟抚手大骇曰:“天下岂有斯人乎?”遽命汲水澡颈,巾首膏唇而往。这段对话中,韦崟这个纨绔子弟将所熟悉的美女与任氏一一比较,但都不及任氏,使韦崟大为惊叹,这生动地刻画了任氏无人能及的美貌,也给读者留下想象的空间。

中国狐妖小说的创作历史十分悠久,最早写狐类小说的是郭璞的《玄中记》:“狐五十岁,能变化为妇人,百岁为美女,为神巫,或为丈夫,与女人交接。能知千里外事,善蛊魅,使人迷惑失智。千岁即与天通,为天狐。”[2]这初步构建了善于变幻、蛊惑人的狐妖形象。

从魏晋南北朝志怪小说中狐妖类小说就散发着独特的艺术魅力,如干宝的《搜神记》中就有关于狐妖的故事,然而这一时期的狐妖小说,通常只是狐妖被人识破,或显出原形而死的悲惨结局。

小说发展到唐代,随着唐传奇的出现,文人们开始自觉地创作小说,而狐妖的故事也越来越多,内容也更为丰富。在《任氏传》之前,唐传奇的《古镜记》中已有美丽端庄的狐妖形象,但她只是作为穿插故事情节的妖怪,而真正使狐妖类小说让人瞩目的是《任氏传》,这一描写人狐之恋的爱情传奇。在沈既济的笔下,任氏“既是现实生活中的人,而又带着种种神奇的色彩,亦狐亦人,亦人亦狐,人中有狐,狐中有人,集人狐于一身,这是任氏这个人物的最大特点。[3]在传奇故事中,作者表现任氏的人性明显的大于她的狐性,这也是与以往的狐妖小说最大的不同。

《任氏传》是从男女(人狐)之间大胆的对话开始写起,到任氏与郑六的相恋,又写道任氏不畏强暴,但最终却被猎犬所害的人狐故事,这个故事沈既济是将自己的浪漫情怀与现实生活结合了起来。他在作品中塑造了一个完美的女性形象,虽是狐妖但却从来没有害人,也没有使用过蛊惑人的妖术,就是在抗拒韦崟强暴的危难之时,也是用人类的聪明智慧解决了问题。在小说的结尾,沈既济感叹道:“嗟乎,异物之情也有人道!遇暴不失节,徇人以至死,虽今妇人,有不如者矣。”这番议论将其写作任氏这一形象的意义全盘托出,作者是按照自己的理想标准去塑造一个美丽多情、聪明机智、忠于爱情、坚贞不渝的女性形象,小说寄托了作者的强烈主观情志和审美意识,通过对这位极具灵气、美貌、品德兼

备的狐妖的赞赏,来讽刺人情世态。

总之,在狐妖小说中《任氏传》情节内容、写作形式及艺术表现手法上,都对清代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有着较大的影响,在《聊斋志异》里就继承了用花妖狐仙与人的恋爱,来寄托作者的爱情、婚姻、理想。虽然产生唐传奇的时代离我们远去,但唐传奇的魅力却值得我们去继续探寻。

参考文献:

[1]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

[2] 李昉《太平御览》中华书局1960年版转引自刘伟《从<任氏>看狐小说沿革至唐传奇时的走向》

[3] 王思宇《唐传奇鉴赏集亦狐亦人·可爱可亲》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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