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不见苍凉

正文

第一章初见

春至，细雨缠绵。

方煜祺着一身月白色锦袍，修长的手指紧握一把油纸伞得竹骨，好看的双眉紧蹙在一起，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大皇子，大皇子”，一个小内侍匆匆跑到方煜祺身旁，“禀大皇子，有位姑娘接了皇榜，说是能治公主殿下，这会儿人已经在凝芳殿了。”“真的？”方煜祺面上一喜，“快随我去瞧瞧。”凝芳殿里已经是人头攒动，个个脸色微妙，皇上皇后爱女心切，自然满面忧虑，百草堂的太医们跪在地上，诚惶诚恐，不敢抬头，所有人的心都系在了那个软榻旁为公主诊治的慕瑾萱身上。

纤细的手指捻起银针，皓腕翻飞间已将银针准确的扎在穴位上，不待众人看清，又迅速取下银针，光影飞过，一口黑血自公主方榭舞口中喷出，落在周围的纱幔之上，再看公主，原本青黑色的脸已恢复往日的白皙。

“快上去瞧瞧”，皇上命令道，太医院之首张申赶忙上前，诊过之后跪下道，“启禀皇上，公主已无大碍。”

“皇上。”慕瑾萱起身，“公主体内尚有残毒，民女开副药方，照此服药，半月之后就会康健如初。”

“好”皇上微笑，“这次多亏了你，朕才没有失去舞儿，说吧，要什么赏赐。”

“民女是医者，医者医治他人是本分，不敢要什么赏赐。”“皇上，这丫头救了舞儿，臣妾心里实在是万分感激，又瞧着这孩子为人本分，很是喜欢，不如叫她留在臣妾宫中随侍。”皇后欣喜不已，忙在一旁道。

“好，朕就随了皇后的意，留着丫头在宫中，丫头，你可愿意？”“民女叩谢皇上皇后圣恩。”慕瑾萱略一迟疑，随后叩首道。

“很好，那朕将浣月轩赐给你居住，随侍皇后，位同正三品掌事宫女，可随意出入百草堂及尚宫局各处，此旨即刻晓谕六宫。”

“舞儿。”方煜祺赶到，见胞妹已无大碍，不由大喜，赶忙谢道：“姑娘救了胞妹，在下感激不尽。”

“皇子过誉，奴婢只是做了该做的。”慕瑾萱问过旁人，知道这是大皇子，赶忙回礼，方煜祺看了她一眼，顾不得什么，便去看妹妹，慕瑾萱福身告退，随一个宫女去浣月轩歇息。

第二章静妃

重华殿内灯火通明，香炉里焚着香料，飘出袅袅的薄雾，平白多了些妖冶的味道。

静妃斜倚榻上，凤目微合，精致的眉眼间颇有些怒气，“那丫头很有本事，一来便得了皇上皇后的欢心。”“若娘娘真不喜欢她，随便找个由头打发了就是，一个丫头罢了，不值得娘娘生气。”秋然跪在一旁，轻轻为静妃敲腿，静妃睁开双目，红艳的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冷冷的一笑，“她现在正得圣宠，谁敢去触这个霉头，没得叫人落了口实，何况本宫除掉她做什么？一个宫女而已，哪值得本宫动手？本宫想要的东西可比这个重要多了。”双眸闪过凌厉的刀刃，杀人于无形之中。

宫里的人都是趋炎附势惯了的，见慕瑾萱得了圣宠，个个儿开始巴结她，送礼的人几乎要挤破了浣月轩的门槛，只是慕瑾萱修道至今，早已是心平气和，得了这些恩宠也不骄矜，只是谦和的给每个人回了礼去，一时间，宫内没有人不赞她的好。

“萱丫头，本宫近日听嬷嬷说了不少你的事儿，这宫里的人都很喜欢你呢。”皇后拿起一支

金厢倒垂莲簪别在发中，笑道。

“皇后娘娘过誉了。”慕瑾萱垂眸浅笑，“奴婢只是比别人更小心谨慎一些罢了，娘娘又总肯提点奴婢，才不至于出了差错。”皇后一抚鬓角，转身起来，一身金色烟纱撒花裙衬得整个人雍荣华贵，颇有母仪天下的样子。

“你既在本宫身边做事，本宫自当多看顾你些，有些话本宫也该嘱咐你。”皇后散了笑意，叫身旁服侍的人退了下去，才道：“重华殿那边一向是与本宫不和的，虽说诚儿一向与祺儿交好，然而本宫总是有些不安心，你帮本宫多留意着些，不要叫祺儿上了别人的当。”“是，奴婢知道了，娘娘且情宽心。”慕瑾轩略一福身，“娘娘若没有别的事，奴婢就先告退了。”“你去吧。”皇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态，挥手道。

方煜祺这些日子也有些郁郁的，内侍局调查舞儿中毒一事，几日没个结果也就罢了，最后竟是推到了一个宫女身上，说那宫女曾受了皇后责罚而怀恨于心。宫女？方煜祺冷笑，那毒药是一个宫女能弄到手的吗？可笑的是父皇居然也相信了，也许父皇并不相信，不过是为了静妃身后的势力，天家的亲情，果然是不可信的啊。

方煜祺越想越怒，漫无目的的在宫中走着，不料却撞上同样满腹心事的慕瑾萱。

第三章凉月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啊，走路都不长眼的吗？”方煜祺怒吼道，唬的慕瑾萱连忙跪下道：“奴婢凤华宫宫女慕瑾萱无意冲撞，还请大皇子恕罪。”

“是你啊。”方煜祺的怒火先消散了大半，“罢了，起来吧，今日是我心情不好，怨不得姑娘，还望姑娘不要见怪。”“大皇子这是哪的话？是奴婢冲撞了殿下，殿下不罚奴婢就罢了，还这样说，叫奴婢如何受得起？”慕瑾萱起身，垂头回道，“殿下这样生气，再走下去也是无益，万一冲撞了皇上就不好了，不如去奴婢哪里坐一坐，即便不能解殿下之忧，也可让殿下平静一下。”“好，前面带路吧。”

一路默默到了浣月轩，慕瑾萱请方煜祺坐下，进屋去拿了一套青花茶具，在小小的紫砂壶内注入干净见底的山泉，又加了些茶进去，开始煮茶。

“内侍局查出的结果你可听说了？”“是，奴婢今晨听娘娘说过几句。”慕瑾萱熬煮着渐有颜色的茶汤，轻声道。“你信？”“奴婢信不信并不要紧，要紧的是皇上信不信。”慕瑾萱盛出一小碗茶，递给方煜祺。

方煜祺一愣，接过茶，抿了一口，旋即道：“姑娘真是聪慧，一语惊醒梦中之人。”“奴婢哪里是聪慧呢？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慕瑾萱浅笑，“殿下疼惜公主，自然恼怒，只是殿下要记得，皇上自有皇上的思量，请殿下体谅陛下吧。”

“方煜祺受教。”方煜祺饮下杯中的残茶，也荡开了笑意。抬头细细打量慕瑾萱，不由得惊为天人。

只见她今日穿一件水蓝色滚雪细纱的外裳，隐隐的透着胜雪的肌肤，乌黑的发用一支羊脂玉茉莉簪半挽起，垂下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浮动，唇上点一些清浅的，映衬着白皙的肤色恰是相得益彰，皓腕上环着一只玉镯，更显得双手柔若无骨。

“殿下？”慕瑾萱被他瞧得脸红，轻声唤道，方煜祺回过神来，方知失礼，忙到：“姑娘莫怪，我只是觉得姑娘长得好看，没有别的意思。”“殿下取笑了，这宫中的美人多得很，奴婢陋质，哪能称得上漂亮呢？时候不早了，殿下在这儿时间长了会惹人非议的。”慕瑾萱低下头，双颊的两抹红霞的颜色愈发深了起来。

“既如此，本王便走了，改日再来拜访。”方煜祺起身，略施一礼，转身离开了小院。慕瑾萱目送他离去，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柳眉微皱，看来真的是命中注定，自己无论清修多少年，还是要卷入这场天家的争斗。

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喃语道：“命终究是命，躲不过的。”

朱漆的门被合上，关了一院的清净。

“那丫头和方煜祺谈了半晌的话？”静妃斜睨着来报信的人，目光中带着几分凌厉，唬的那小宫女不敢抬头，伏在地上颤抖得道“是，奴……奴婢亲耳听到的，慕姑娘和大皇子在谈论公主中毒一事，大皇子好像对内侍局查出的结果很是不满。”“不满？”静妃冷笑，“不满又能如何？真是可笑。”说罢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人，凝眉道：“下去吧，好像本宫会吃了你似得。”那婢子如获大赦，赶忙退下了，静妃的嘴角勾起微笑，“很好，本宫倒要看看，是本宫厉害还是你一个刚进宫的小丫头厉害。”

春去秋来，一晃便是中秋佳节，按惯例，皇后派人给各宫送去糕点，这份礼是各宫都不会少的，自然也有重华殿的一份。

“娘娘，娘娘，出事了。”墨笙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刚才御前的高公公差人来报，说静妃娘娘吃了咱们送去的糕点之后出现中毒的症状，皇上大怒，正往这边儿来呢。”“什么？”皇后一惊，“怎么会这样？”“娘娘。”在一旁陪侍的慕瑾萱赶忙道“娘娘莫慌，一会儿奴婢会揽下所有罪名，娘娘只说不知就是了。”“这怎么行，你……”“娘娘，您一定不能有事，奴婢还指着娘娘来就救奴婢呢。”正在争执间，门口的太监已经高呼“皇上驾到。”慕瑾萱附在皇后耳畔小声道：“不要争了，没时间了。”

“皇后！”皇上满面怒色，“你做的好事。”“臣妾不知皇上在说什么？”皇后跪在地上，恭敬的回答。

“不知？！静妃吃了你送去的糕点，口吐鲜血，太医说是中毒，你怎么解释？”“皇上，臣妾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没有？！那你说，难道是静妃自己给自己下毒？”皇上一甩袖子，慕瑾萱在一旁道：“皇上，这份点心是奴婢做了送过去的，奴婢没有下毒，请皇上明察。”“你？”皇上狐疑的看了慕瑾萱一眼，随即道，“既然是你做的糕点，那朕就不得不让人把你带到司刑房去了，等事情查清楚了，朕自有公断。”说罢便叫人把慕瑾萱带走，自己也拂袖而去。

“娘娘，现在怎么办？”墨笙扶起跪了许久的皇后，皇后勉强站起，道“去，叫祺儿过来。”“是。”墨笙匆匆离去，皇后坐到椅子上，双眉紧锁，许久才一声轻叹。

司刑房内是一片哭喊之声，这次的事波及甚广，稍微牵扯到此事的人都被严刑拷打，慕瑾萱也不能例外，司刑房的人早就被静妃收买，下手都十分的重，不过几下就打得她鲜血淋漓。“姑娘还是招了吧，免得自讨苦吃。”“皇后娘娘没有做过，我招什么？”慕瑾萱何曾受过这等刑罚，意识都有些模糊，然而还是不肯改口。

“姑娘是没来过咱司刑房吧。”掌刑的宫女笑道，“咱司刑房一共３６道刑罚，每一样都能让姑娘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像你这样儿的我也见多了，这才几鞭子啊，算不了什么，等姑娘把这３６道刑罚都领一遍，若还能不改口，那才是好样儿的呢，来人，上针刑！”

第四章暗情

凤华宫内没有了往日的宁静，皇后急的坐卧不宁，方煜祺手中握着一个茶杯，双眉紧蹙，漆黑的眸中除了忧虑，还有隐隐的心疼。

“祺儿，你可有什么对策？”“没有”方煜祺回答的倒是干脆利索，“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要证明那毒是静妃自己下的。”“重华殿那边必然早已毁掉所有证据，拿什么查啊？”皇后轻叹道。“一定会有办法的，容儿臣想想。”

铜漏中滴答的水声敲得人心烦，一夜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方煜祺手上的杯子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惊得在沉思中的二人一个激灵，皇后抬头看向殿外，发现天色已经微亮。

“祺儿，回去吧，歇一歇，啊？”“儿臣不累。”方煜祺看看碎了一地的瓷片，轻叹道，“咱们还能坐在这儿想对策，慕姑娘却还在司刑房受苦呢，也不知道这一夜她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担心的话就去看一看吧。”皇后闻言，心中一动，轻声道，“那儿臣先告退了，母后保重。”方煜祺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腿，慢慢起身向外走去。

秋来御花园风景如画，方煜祺却无心欣赏，昨日听到慕瑾萱被带去司刑房后内心的焦急让他终于发现了一件事，自己早不知在何时喜欢上了这个灵秀的姑娘，她的聪慧，她的善良，她的倾国倾城……，她的一点一滴都藏在自己的心里，因着这次的事一并爆发出来。

“大哥，大哥。”方煜祺的沉思被打断，回头看去，却是二弟方煜诚，“二弟？你怎么来了？”方煜诚虽为静妃所生，却自小养在皇后膝下，与方煜祺如同亲兄弟一般亲密，对静妃的所作所为也是看不惯，因而并不与她怎样亲近。

“大哥，我有证据，我有静妃陷害母后的证据。”“真的？”方煜祺一惊，“什么证据？”“我今早去重华殿那儿请安，却发现静妃身边的秋然偷偷摸摸的要埋什么东西，我上去询问，她却支支吾吾不肯言明，我抢了那包东西，拿给太医去瞧，太医说那是毒药，和静妃中的一模一样。”

“快，跟我走，去禀告父皇。”方煜祺心下一喜，如此，慕瑾萱便有救了，方煜诚见他如此焦急，不由笑道，“大哥你急什么？我早就告诉父皇了，父皇已经叫李公公去司刑房领人了。”“那就好，二弟，你去告诉母后一声吧，大哥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罢，不等方煜诚说些什么，径自往司刑房快步跑去。

第五章诺一世

“你们的手脚都麻利一些，哎，说你呢，轻点儿，慕姑娘身上可还有伤呢。”李公公尖着嗓子指挥着一群太监把慕瑾萱抬起，转头看见了匆忙赶来的方煜祺，忙笑着躬身道：“老奴给殿下请安。殿下，这地方不干不净的，您怎么移动大驾过来了？”“我……”方煜祺正欲回答，却见到李公公身后一群太监抬着的慕瑾萱，顿时一滞。

月白色的中衣上满是红色的鞭痕，白皙的双手因为受了刑而叫人不忍直视，双眉紧蹙，似乎还在受着极大的痛苦……方煜祺只觉得血气上涌，冲着司刑房的人吼道：“你们的女史呢？叫她出来！”

“奴婢司刑房掌事崔玉见过殿下。”一个身着蓝衣的女子从后堂而出，福身道，“我问你，父皇只是下旨将慕姑娘关起来，并未叫人用刑，是谁给你们的权利将人打成这样？！”方煜祺怒火不减，唬的那掌事一哆嗦，赶忙跪下，“回……回殿下，是静妃娘娘叫奴婢拷打慕姑娘的，还说要把这件事推到……推到皇后娘娘身上。”“什么？”方煜祺顿时怒火中烧，“李公公，烦劳您把她带到父皇那儿，把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是，殿下，只是，慕姑娘……”“公公放心，我来送她回去。”“那就有劳殿下了，老奴先告退了。走”太监们将慕瑾萱交给方煜祺，压着崔玉离开，方煜祺小心翼翼的抱着慕瑾萱，轻声道：“回家了。”

“一群废物！”静妃将茶杯摔到地上，怒道，“娘娘息怒，如今还是快想对策才好。”静妃身边的首领太监江云收拾着瓷片，小心翼翼的劝道，“办法？事到如今，本宫能有什么办法？！都等着死吧。”“这……”江云一愣，随即不再言语，退了出去。

医女替慕瑾萱处理好了伤口，又嘱咐了几句需要注意的事才离开，方煜祺遣退了伺候的宫人，

坐到榻旁，小心翼翼的握住慕瑾萱包着纱布的手，贴在自己的脸庞上，如同握着稀世珍宝。“萱儿，若是我早一点明白自己的心意，你或许就不会受这么大的苦，等你好了，我就和父皇讲，娶你为妻，今生今世都不再让你受一点委屈。”轻轻呢喃着的话语，许下永生永世的诺言，此生执手，必不负。

浣月阁外，来看望慕瑾萱的皇后静静的站在那儿，听着自己儿子许下的承诺，默默无言。身为皇子，本是应娶朝臣之女为妻，慕瑾萱虽出身良家，却并非名门淑媛……罢了，自己儿子喜欢才是，再说那丫头又是极其聪慧的，性情也好，也配得上王妃的位子了。

“墨笙。”皇后一递眼色，墨笙立刻心领神会，高声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第六章定情

“混账。”皇上背着手在御书房内踱步，脸上尽是怒色，“这个静妃，仗着娘家势力，在宫肆意妄为，来人，传旨，将静妃宫内的太监宫人都给朕抓起来，严刑拷打，让他们把知道的都吐出来。”“是。”

司刑房的办事效率一向最高，静妃那些事又是坐实了的，不过几日就审出了结果，向帝后二人呈上了满满五张供词。

“戕害妃嫔，私受贿赂，毒害公主，冤陷皇后……朕真是瞎了眼，怎么立这样一个女人为妃子？！朕要废了她，株连九族！”皇帝将案卷一扔，怒道。

“皇上息怒，皇上要怎么处置静妃都不要紧，只是莫要气坏了身子。”皇后在一旁劝慰道，三皇子的生母赵美人坐在下首，神色轻蔑，其余的妃子也是一脸看热闹的样子，静妃在宫中跋扈多年，许多人都对她不满，如今这事情闹的大了，皇上龙威大怒，怕是没有她好果子吃了。

“来人，传旨，静妃李氏，入宫多年，深沐皇恩，然其性情乖张，肆意妄为，戕害妃嫔，谋朕子嗣，朕心甚痛，今特下旨，废其封号，降为宝林，特许居重华殿，无诏不得外出。静妃母家振国将军府，教女不善，降其母为正四品恭人，以示惩戒。”

不过是一夜的功夫，许多的事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盛极一时的振国将军府也因为静妃被贬而门庭衰落，虽不至举家落魄，但也再无往日风光。

浣月轩内一片寂静，方煜祺则坐在榻边，头不住的往下垂。朦胧间，似乎有些声音在唤他：“殿下，殿下？”

“嗯？”方煜祺一个激灵醒过来，见慕瑾萱正在努力的起身，忙道：“哎，你别动，你的伤还没好呢。”“殿下怎么在这儿？”慕瑾萱重新躺下，轻声道，方煜祺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伺候慕瑾萱的宫女兰心却在这个时候照例进来送药，见她醒了，不由喜道：“姐姐醒了？太好了，不枉殿下陪姐姐这么多天？”

“殿下？”慕瑾萱一怔，苍白的脸上泛起红霞，方煜祺咳嗽一声，道：“你下去吧。”“是。”兰心放下药，福身告退。

“先喝药吧。”方煜祺端起药碗，如同往常一般舀起一勺，细心地吹好，送到慕瑾萱嘴边，慕瑾萱下意识的一躲，道：“不敢让殿下伺候，奴婢自己来就好。”“你的手伤还没好，哪能端得了药碗，还是我来喂你。”方煜祺笑道，慕瑾萱滞了一下，才喝下那勺药。

慢慢的把药喝完，气氛便沉寂得有些暧昧，许久，方煜祺才道：“慕姑娘，其实，我……很喜欢你，听到你被抓走的一刻，我几乎想要冲到司刑房把你带回来……父皇和母后也知道我

的心意，他们想问问你的意见，若是你同意，我便择吉日娶你为妃，今生今世都……只对你一个人好。”

“殿下，我……”慕瑾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眼前的男子温文儒雅，待人又是极好的，这样的男子，世间少有，自己却遇上了，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可是他是皇子，以后或许会君临天下，到那时如何一心相待。一时间，慕瑾萱的心里百味陈杂。方煜祺只当她不愿意，眼中的光芒顿时黯了几分，道：“你若不愿意，我不会逼你，我也知道，你不愿嫁入宫中的，今日这番话，姑娘只当是没听过吧。”说着便要起身，慕瑾萱抬起头，不由喊道：“殿下！奴婢……奴婢愿意嫁给殿下，此生不负。”

第七章团圆

雪融，春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色为矞，鸿禧云集。朕之嫡长子方煜祺，为人恭肃，深肖朕躬，今特下诏，册为，封正二品辅国亲王，号景，望日后不忘天下，协朕理政。

慕氏瑾萱，诰封懿德，行端仪雅，礼教克娴，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朕与后甚喜之，今特下诏，遣其适景王，从景王品级，为正二品，于五月初五行合卺之礼，日后夫妇二人当同心同德，替朕分忧，钦此。”

“银凤镂花长簪一只，宝蓝点翠珠钗一支，赤金宝钗花钿一对……紫霞缎十二匹，云罗缎十二匹，莲纹锦缎十六匹，蜀锦六匹……描金手炉四只，彩蝶恋花金香炉两只，十香浣花软枕一对，紫檀木折梅贵妃榻一张……”兰心和两个小宫女清点着方煜祺送来的聘礼，末了高兴地道：“姐姐，你瞧王爷多重视你，竟送了之这么多聘礼来。”慕瑾萱闻言，嘴角挑起一抹微笑，“小丫头只会贫嘴罢了，我以后是要带你入王府的，你便是管事的大丫头了，要学的稳重些。”“是，姐姐的话，我都记着呢。”

“姐姐。”守门的小内监进入屋中，“姐姐，李公公来传旨，要姐姐即刻去御书房一趟，说是皇上召见，。”“皇上？”慕瑾萱一愣，后宫诸事向来由皇后掌管，皇上怎么会无故召见自己呢？罢了，先去再说，于是略整衣裙，随李公公往御书房而去。

一入御书房，慕瑾萱便呆立在原地，想要跪下行礼的双腿却因为吃惊而僵硬起来，“大哥，母亲，你们怎么……”“萱儿，多年不见，你可是一切安好？”早已在御书房等候多时的慕家母子二人连忙起身迎道，“我一切都好，一切都好。”慕瑾萱抽泣道。

“丫头，你和祺儿将要大婚了，总不能连个娘家都没有，朕特意叫人按你的祖籍去寻访，果然寻到了。”皇上适时的开口，慕瑾萱这才想起还未请安，忙跪下道：“奴婢给皇上请安，请皇上恕奴婢御前失仪。”“起来吧，你已是景王妃，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了，对朕也应该改口叫父皇了。好了，你们一家人许久不见，定有许多的话要说，带着你的母亲和哥哥去浣月轩吧。”“是，儿臣谢父皇恩典。”慕瑾萱与家人谢过圣恩，叩首离去。

第八章废妃

“母亲，孩儿离家数载，母亲和哥哥可是一切安好？”浣月轩内，慕瑾萱拉着母亲坐在榻旁，关切的问道，慕夫人正要答话，慕德远却在一旁先答道：“好什么啊，这些年，咱们家的家底都快被那几个败家的给败光了。”

“败家的？哥哥说的可是父亲后来娶的妾室？”“除了她，还能有谁？仗着自己受宠，早不把母亲放在眼中，言语上多有冲撞，她那个女儿被她教的也是不知礼数，一个闺阁小姐，整日咋咋呼呼，弄得连门亲事都定不下来，儿子就更不用说了，成日的喝酒赌钱，谁家能把女儿嫁给他啊。皇上宣我们进京赏赐宅院后，本是要去跪拜谢恩的，他呢，一入京城先不管其他，直接扔了包袱去赌场，你说这，哎。”慕德远越说越生气，简直要怕案而起，慕夫人责怪道：“怎么一进宫就说这些，再气着你妹妹。萱儿，别听他胡说，母亲好着呢。”“母亲。”慕瑾萱擦了擦眼泪，“母亲不必哄萱儿，萱儿不是小孩子了，这点儿事儿都受不住日后要怎么管理王府呢？母亲和哥哥劳累了，先去歇息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恩，你也歇着吧。”慕夫人起身，同儿子一道出去了，慕瑾萱送走母亲和兄长，回屋坐在床边，望着那忽明忽暗的烛火叹息无言。

重华殿内早没了往日的灯影流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凉的寂静。李宝林一个人坐在梨树下的石桌旁，目光不复往日凌厉，只有忧伤。

“娘娘，夜深露重，还是回宫歇息吧，否则怕会伤了身子。”随侍的小宫婢在一旁劝道，“伤了身子？”李宝林苦笑，“如今还有谁在意我这被废除之人？又有谁还在意我的身子？”

一阵清风吹过，落了满树梨花，雪白的梨花落在雪白的衣裙上，状若无色，“你瞧。这树，还是本宫进宫那年皇上命人栽种的，那时皇上可真宠本宫啊，皇上说每年花开之时，都会与本宫一同赏花，本宫信了，可是第二年花开之时，皇上却日日陪着有了身孕的皇后，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天家情爱不过如此，可本宫却依旧痴心，想着若是自己也有了身孕，皇上就会日日陪着我了，回来我才知道，哪怕本宫怀了身孕，也抵不过皇后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你说，这算不算是天大的讽刺啊。”李宝林微合双目，淡眉紧锁，“你去吧，本宫就在这里歇一会儿，不要叫醒我。”“是。”那婢子低眉顺眼的告退了。

满树梨花依旧慢慢下落，李宝林的娥眉渐渐舒展，好像是梨花入梦，带她回到了过去，梦里，她韶华正好，满脸幸福的在漫天的梨花中听着皇上许下“愿为卿倾尽天下”的誓言。

次日，重华殿来报，李宝林于前夜寅时殁，帝闻言默默，下旨以贵妃之礼下葬，谥号思，葬于妃陵。

谥法有云：“追悔前过曰思，思者能改。

第九章家丑

“宝林殁了？”慕瑾萱得到消息后一怔，李宝林虽是闺阁小姐，却并非弱柳扶风之辈，怎么吹了些寒风就殁了？

“人呢？下葬了吗？”“还没有，皇上下旨以贵妃礼葬，所以灵柩还要停放几日。”兰心答道。“这样啊，那你帮我准备写祭品，随我去重华殿一趟吧。”慕瑾萱起身，去换了一套月白色的衣衫，往重华殿去。

虽说皇上下旨以贵妃礼安葬，然而来拜祭的人却寥寥无几，当真是人走茶凉。伺候李宝林的小宫女袭月正在迎送来往之人，见着慕瑾萱来了，忙应道：“奴婢见过王妃殿下。”“起来吧，我尚未入住王府，不必对我行大礼的。”慕瑾萱扶起那宫女，“带我去给你们家娘娘上柱香吧。”“是。”小宫女在前面引了慕瑾萱和兰心进去，慕瑾萱取了三炷香，郑重的跪下行叩拜之礼，然后起身上香，礼毕，慕瑾萱轻声道：“贵妃娘娘，一路走好，到了奈何桥边，饮下孟婆汤，将此生的种种都忘了吧。“说罢，便要离去，却瞧见屋中桌子上摆了一盘点心和一壶茶，便问道：“这东西怎么还在这里？”

“回姐姐话，这是娘娘昨天吃过的唯一的东西，奴婢还未来得及收拾。”“唯一的东西？”慕瑾萱心中闪过了一丝疑问，不由用银簪去探那盘点心，却没有任何变化，正自嘲自己想多了的时候，银簪却脱手落入了茶盏之中，慕瑾萱赶紧将簪子拿出来，惊讶的发现簪子变成了黑色。“茶水，点心，两样混合，呵，还真是绝妙的手法啊。贵妃娘娘，是不是你死的太冤枉，所以在冥冥之中指引着我去查？”慕瑾萱喃喃，忽然道：“袭月，看好这些东西，不许叫别人带走了，兰心，随我去见皇上。”

宫内是暗涛汹涌，宫外的慕府却也不怎样太平，慕家次子慕德语在京城欠下赌债，追债的人都要到家门口了，他却还是不肯承认，气的那些人在慕府门口破口大骂，引来了不少围观之人。

“你呀你”慕德远气的在厅堂之中来回转，面色发青，“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慕家这才刚刚入京就如此丢人，以后如何在京中立足？！”

“大少爷这话差了。”张氏在一旁阴阳怪气得道，“我们家儿子不好，原是你这个大哥没有教好的缘故，如今讨债的人上门了，难道你要不管吗？”“就是呀，大哥，不是我说你，就算你管着家，可也不能太过偏颇吧，大姐姐出嫁，你便叫人做全一台的嫁妆，如今却没钱还债了？”慕瑾陶也在一旁帮腔，气的慕德远差点一巴掌打过去，“你给我住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一个姑娘家不学着三从四德，却在家中添乱？！真是可笑。”慕德远简直要疯了，自己怎么摊上这样的庶母，这样的弟妹，“来人，随我去宫中求见王妃殿下，请她过来主持家事吧。”

第十章深宫

“不可。”慕氏夫人从屏风后出现，“德远，你妹妹马上就要大婚了，不可再去叨扰她，让她心中不安，若是叫王爷知道，便更不好了，我和你媳妇儿两人还有些嫁妆，你拿去还债吧。”“母亲，这万万不可，这都是您的陪嫁，怎么能拿去给他还债？”慕德远自小学习四书五经，对孝道更是极为看重，此刻必然要苦苦相劝。张氏却在一旁笑容满面的道：“还是姐姐明事理，知道如何管这个家。”

慕德远闻言，心中更是恼火，无论如何都不准母亲将陪嫁拿出去还债，正在争执之间，家中的小厮来报道：“大少爷，外面的人都散了。”“却是为何？”“回少爷，刚才有一位少年公子路过这里，见门口聚集了这许多人，便下马问明了情况，然后给了那些人钱财，叫他们散了。”“少年公子？可问清了是谁吗？”“小人问过了，他只说与大小姐是朋友，其余的便不肯再说了。”“萱儿的朋友？”慕德远一怔，忽然想到一个人。不由大惊，“母亲，难不成是景王爷？”“哎呀，弄不好还真是呢，这可如何是好？王爷间咱家这样，对萱儿的印象……”慕氏也有些烦恼，唯独张氏母子听到有人还债，立刻欣喜不已，起身走了。

“德远，这件事先不要让你妹妹知晓，万一不是王爷，反儿弄巧成拙了。”“是，儿子知道。”且说慕瑾萱这边一路匆忙去了御书房，将事情禀明了皇上，皇上听后无言，半响才道：“丫头，这事儿不要再和其他人说了，也不要再查，否则会死更多的人。”“是，儿臣知道了，儿臣这就去收拾一下，不让外人知晓。”慕瑾萱本想再劝，可是见皇上脸色不好，便未曾再说话，只默默退出了御书房，吩咐在外等候兰心去将东西收拾了，自己则回了浣月阁。

一路默默而行，慕瑾萱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宫中的人命居然这样不值钱，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她第一次有了逃离的冲动，可她却又不舍得走，这里有她爱的人，有她想要守护的人，若是走了，以后可能便至死不会相见。

这样想着心事，慕瑾萱也不只自己走到了德清殿，想要快些回去，却撞见了从外面归来的方煜祺，忙福身道：“奴婢见过殿下。”“起来吧，都已经是王妃了，见我还行的什么礼？”方煜祺扶起她，见她脸色不好，便问道：“你昨夜可是没睡好？”“不是，我只是……”慕瑾萱

抬起头，目含忧伤，“静贵妃娘娘殁了，外头上报说是感了风寒而死，我知道她是被人毒死的，却什么都不能做。殿下，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这里，不适合成为王妃。”“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进来吧。”方煜祺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入殿中，吩咐伺候的人都下去。

“萱儿，你看着我。”方煜祺坐在她对面，握着她的手，柔声道：“这里是皇宫，外头的人都羡慕天家富贵，住在里面的人却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这里的人冷漠，无情，只知道权力争斗，我在这里待了十几年，见过的太多，失去的也太多了，上天眷顾我，让我遇上了你，我才知道原来人还可以这样善良快乐地活着，我不能连你也失去了。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只管安心的生活，我不会让你在受委屈，不会让你在受任何伤害，可是你一定要变得坚强，不管日后如何，我都会好好待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我能给你的唯一的承诺。”“殿下。”慕瑾萱几乎要哭出来，“殿下放心，我会变得坚强，为了自己，也为了殿下。”

第十一章大婚

五月初五，大吉。

晨曦微露，有微微的清风吹过，舞了垂柳，动了清波。

慕瑾萱坐在镜前，眉目含笑，乌发散落在红色的中衣上，交织成了一幅佳作。

“萱儿，该上妆了。”慕夫人走了进来，微笑的拿起妆台上的木梳，开始为女儿梳妆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念叨着吉祥的话语，慕瑾萱的乌发被梳成了同心髻的样式。

“真好看，母亲，以后女儿不能承欢于母亲膝下，还望母亲珍重自身，大哥管家我很放心，嫂子也是个孝顺和善的，母亲以后可以颐养天年了。”慕瑾萱笑道，慕夫人替她簪好头上的珠钗，点头道：“你大哥和嫂子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你……你从小长在山上，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呢？以后要万事小心，切不可为了帮别人而伤及自身。”“是，女儿知道了。母亲放心。”景王府这边早已是张灯结彩，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忙的接待的小厮们脚不沾地。

方煜祺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头戴金冠，端的是一个俊美的少年公子，此刻的他正在略有焦急等待着迎亲的时刻，从那日与她初见开始，他的心里就有了一种别样的熟悉感，似乎是等这个人等了许久，也许是一世，也许是三生。

“王爷，花轿要来了。”一个小厮匆忙进来禀报道，方煜祺忙整一整衣衫，出去迎亲。

花轿稳稳地落在景王府门口，帘子被掀起，慕瑾萱在喜娘的搀扶下缓缓而出，薄薄的红纱半掩了娇美的面容，茜素红色的礼服衬得整个人端庄大方，方煜祺一时有些呆住了，缓过神来后才忙不迭的去牵慕瑾萱的手，感受到了略有些凉的温度后不由皱眉，轻声道：“手怎么这样凉？可是穿的少了？”“没有，天生便如此罢了，王爷，其他人都看着呢。”慕瑾萱不着痕迹的小声提醒道，方煜祺的耳廓几乎要烧起来，忙牵着她的手进入正堂。

“一拜天地。”司礼监一声高呼，二人齐齐跪下，敬谢天地。

谢天地将你送到我的身边，让我可以娶你为妻，一生不悔。

谢天地让我能够遇见你，让我能嫁你为妻，此生不负。

“二拜高堂。”又是一声高喊，转身跪拜父母，谢你们养育教导之恩，谢你们成全良缘之德。“夫妻对拜。”向彼此深深行礼，世间有多少姻缘不能结果，你我二人既得此缘分，定当珍惜一生，不负几世回眸求佛。

“礼成，送入洞房。”终于成礼，你我自此结为夫妇，日后当同心同德，白发齐眉。

佛说回眸百次，成相见之缘，回眸千次，成倾心之缘，你我又是回眸了多少次，才成就这一世情长？

第十二章赵美人

按规矩，大婚后的第一日，须去给皇上皇后及各宫妃嫔请安，为了不落人话柄，慕瑾萱一早便起身梳妆，将自己整理妥帖。

“萱儿，怎么打扮的这样素净？”方煜走到镜前，打量着镜中的人，慕瑾萱浅笑道：“难不成要穿的花枝招展的进宫？身为儿媳，入宫请安，却比母后打扮的还要艳丽，不落人话柄才怪。”“你呀，总是这样小心，如今你颇得圣心，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个时候指摘你的不是？”“总还是小心些才好。”慕瑾萱转过身轻声道：“你在前朝忍的辛苦，我又怎么能再给你添乱？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皇上皇后与一众妃嫔在宫中谈笑，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后宫妃嫔不多，但争宠之风却丝毫不减，就说今日，各宫妃嫔打扮的都是花枝招展，生怕落后与别人，到不知是等着景王夫妇来请安的还是来这儿勾引皇上的。

“启禀皇上，景王爷携王妃来请安了。”“叫他们进来吧。”皇上笑道，太监将二人请入殿中，慕瑾萱依礼跪下道：“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奉茶。”掌事的大宫女墨笙端上两杯茶来，慕瑾萱跪着给帝后奉茶，皇后接过茶笑道：“快起来吧，地上凉，别跪坏了身子。”“谢母后。”慕瑾萱正欲起身，方煜祺却眼明手快的将她扶起，又将她送到座位上，看她坐下才回了自己的位置。

“王爷与王妃琴瑟和谐，看来不久便要为皇上和皇后姐姐添一个小皇孙了。”语凝公主的生母吴嫔笑道。慕瑾萱脸色微红，方煜祺却大大方方得道：“吴娘娘说的是，若是能像云妹妹那般聪慧才好呢。”

“王爷可真会说话。”赵美人在一旁阴阳怪气得道，“只是王妃也真是有手段，昨日还是宫女，今儿摇身一变，经与咱们平起平坐了。

“你……”方煜祺正待发作，却被慕瑾萱偷偷按了一下，才忍了下来，慕瑾萱笑道：“娘娘这话差了，儿臣并非奴籍，只是因为母后提携才入宫做了宫女，若是奴籍，王爷就算再喜欢我怕也是不成的。”一句话噎的赵美人肺疼，阖宫尽知，她赵美人原是浣衣局的粗使宫女，身有奴籍，只是因为机缘巧合才脱了奴籍，成了妃嫔，慕瑾萱这话正是在影射自己奴籍出身，还比不得她这个出身良籍的三品宫女。

“萱丫头说的很是，也亏得你不是奴籍，否则祺儿怕是要伤心了。”皇后笑道，接着又打了个圆场说起了其他的话题，没有人再去理那位面红耳赤的赵美人。

第十三章回门

月上柳梢。

从宫中回来，慕瑾萱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方煜祺以为是因着赵美人的缘故，便好生劝慰了她几句，她却依旧没有笑容，方煜祺叹了口气，遣散了屋中侍奉的仆役，坐下道：“萱儿，这是怎么了？”

“煜褀，我的出身，真的没有关系吗？”慕瑾萱抬起头，忽然道，“怎么这样问？”“你是王爷，日后若是想在仕途上一帆风顺必要娶一位世家的女子为妻，才能有人在朝堂上为你办事，如今你却娶了我，虽说我并非奴籍，然而却是商贾之家，地位很低，我们家又有那样一位侧室……我真的很担心会影响到你。”慕瑾萱垂眸，声音渐渐低沉：“若是，若是以后真的需要，你也可以娶世家的女子，为妻也好，为妾也罢，我都不会有半分怨言的，只求你在朝堂上不会被人排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