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和卓(十七)霍集占到来
大小和卓（十七）霍集占到来
雅尔哈善与鄂对设计，让清军装成敌军前来救援库车，好骗库车城内敌军出城，没想到敌军根本没有上钩。难道是露了破绽还是清军中有内奸通风报信？
我们今天来分析，首先是露出破绽的可能性不大，这隔着好几里地，尘土飞扬的混在一起，敌军也没有望远镜什么的，应该是很难看清，顶多就是不确定。其次内奸的可行性也能够排除。且不说从事后看，清军内部也一直没有出现过内奸这一点。就从库车守军打开城门，骑兵就位这一点来看，就说明库车守军是迟疑的，拿不准来兵到底是不是援兵？是准备随时接应的。而如果清军内部有内奸通风报信的话，库车的守军肯定就会知道这是演戏，只会做在城头上看大戏，没必要，也不可能打开城门，还要观望、判断一下。那么敌军之所以不中计，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库车城内和后方的叶尔羌等地，一直有联络渠道，互通讯息。雅尔哈善根本就没有堵死库车城和外界的联系。所以敌军在没有接到援兵来救的消息下，看到所谓的“救兵”前来，就很疑惑，打开城门观望判断。而这一点，在后来敌军真正来援的时候，也得到了证实。当真正的援兵救援库车时，库车城内的敌军是立即出城呼应。说明库车城内和大本营的联系一直都是畅通的。所以说雅尔哈善围城围了这么久，却连敌人的联络线都
掐不断，这主帅当的也真是一塌糊涂。
诱敌出城的计谋失败，雅尔哈善也没有好主意，只得让额敏和卓再写了一封劝降信，老生重弹，从城外射进去，当然，也是泥牛入海，毫无回应。要说鄂对还是个明白人，见诱敌出城的计谋失败，那么当务之急，还是要认真防范小和卓霍集占来救库车。所以鄂对便对雅尔哈善说，现在库车城的守将是小和卓霍集占的心腹阿卜都克勒木，投诚这事儿就别指望了，城内就算有人想投降，在他的控制下也不可能响应。而现在咱们既然已经断绝了城内的水源，敌人必定告急，因此当务之急在库车城通往外部的道路上加大兵力部署，来个围点打援。要说库车毕竟一直是鄂对的地盘，所以对库车的情况是一清二楚。鄂对说：库车城往外主要有三条道路，一条是东南方向咱们来的路，所以问题不大，再说这条路咱们一路上都有军营和卡伦——卡伦，就是满语台、站的意思，也就是今天的哨所。一个卡伦少者几人，多者几十人。因此，主要应该控制的是两条路，一个是城北通向赛里木的道路，这条道路上有高山阻隔，但是山上有两个隘口，一个叫沙勒达朗，另一个叫鄂斯克伯什，可以通过。因此只要用石块将两个隘口封死，就可以阻断，而那里还有个山泉，因此可以再派遣一支军队驻守。另一个是城西通往沙雅尔的道路——沙雅尔，就是今天的沙雅县，位置在库车西南方向——这条路六十里外，沙雅尔城北有条河，叫鄂根河，水大的时候可
以行船，在这里，应该设立瞭望塔，防止敌军来援。
鄂根河，就是今天的渭干河，属于塔里木河的支流。
听了鄂对的建议，雅尔哈善立即下令加强这两条路的部署，五月二十日，也就是诱骗库车守军失败后两天，清军正在封死城北山中的隘口时，忽然就在沙勒达朗隘口附近的山中，冲出了百余人的骑兵，正是从赛里木方向赶来的敌军。当时的清军是八十人，人数上倒差不了太多，因此按照雅尔哈善的战报，是“官兵枪矢竞发，伤贼数十人，向西败走，想系阿克苏等处侦查之贼。”也就是怀疑这支小股部队是大小和卓派来侦查的。到了五月二十三日，清军在城东北又发现敌军二百多人的队伍，当时是四鼓时分，也就是晚上四更，相当于现在的临晨1点到3点。清军躲在工事后也是一顿放枪，据雅尔哈善汇报是：“追至城下，贼人坠马、受伤者甚众，计杀贼五十余人。”等等。反正我们也不知道雅尔哈善是怎么派兵守道路关卡的，二百多人的队伍骑着马晚上偷偷过来，到了城下才发现。乾隆接到战报很不满意。怎么？遭遇了这两股敌军，“伤贼数十人”、“受伤者甚众，计杀贼五十余人”就完了？俘虏呢？为什么一个活口也没有？因此乾隆问雅尔哈善：你说你杀了、伤了这么多敌军，怎么连一两个活的都没抓住？抓活口进行审讯，是了解敌情的一个重要手段啊。这到底是为什么？所以我们从这里看，乾隆对雅尔哈善的这个杀敌、伤敌情况根本是怀疑的。但是雅尔哈善也
不可能完全是撒谎，胡编乱造报军功。因为清军里又不只是雅尔哈善一个将领。按照清朝的制度，围攻库车的军中四十一个将领、侍卫什么的，很多人都可以直接给乾隆递折子，直达天听，想凭空编造军功很快就会被戳穿，完全就是找死。但雅尔哈善夸大战果是有可能的。因此很可能是清军根本没打死打伤几个敌军，所以也没抓住一个活口。这样到了六月十五日，围困库车的清军终于在库车东面的雅哈托和鼐，也就是今天的牙哈镇，迎来了大小和卓派来救援的大军，率军来救库车的，正是驻守在阿克苏附近乌斯哈雅的，库车守将阿卜都克勒木之弟阿卜都哈里克。前面雅尔哈善已经按照鄂对的建议，分别在库车城西、城北两条道路上部署了重兵，但是雅哈托和鼐的位置是在库车的东面，是清军来时的路，这条路上，实际上早就有了清军的卡伦和军营，负责守卫的是一个蓝翎侍卫，叫达克塔纳。
清军是首先在托和鼐西南一个叫托木尔罗克的地方，发现了阿卜都哈里克的前哨部队。接到报告后，达克塔纳率一百八十名绿旗兵迎敌，阿卜都哈里克是来了三千多人马啊，所以一看清军才一百多人，立即就派了四五百人，分为两路，直扑清军而来。达克塔纳一看敌军攻过来了，是边打边退，这样敌军就一直追到雅哈托和鼐，这时候，清军主力突然就出现在了敌军的面前。此时阿卜都哈里克的部队，也已经全部追到了雅哈托和鼐，越过了戈壁滩上的一条长沟，见清兵大
军出现，便以沟边的土丘为依托，就地驻扎，与清军对峙。清军是多少人呢？是两千四百多人，两边的人数差不多，阿卜都哈里克那边还略站优势。清军以绿旗兵、回（维吾尔）兵居中，满洲兵、索伦兵、蒙古兵分为两翼。上午10左右，清军开始发动攻击，阿卜都哈里克的军队则依托沟边的土丘迎战。清军之所以让满洲兵、索伦兵和蒙古兵为两翼，就是因为这些兵要比汉人组成的绿旗兵和维吾尔人组成的回
兵能打，更关键的一点是，满洲、索伦、蒙古兵非常擅长分割包围，因此在绿旗兵、回兵与敌军正面交锋的时候，满洲、索伦、蒙古兵便从两面合围，阿卜都哈里克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被清军给围在了中间，是“四面呼噪，发矢放枪，合围攻击。”野战与攻城自然是有区别的，而满人、索伦人、蒙古人等，本身就是以野战见长，又刚刚和准噶尔人打野战打了那么些年，所以野战起来是得心应手，一下便将阿卜都哈里克的部队打得溃不成军，阿卜都哈里克的部队被合围后顿时是大乱，全部拥挤在沟中，士气全无。这都给怼到沟里去了，基本上胜负就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人家是居高临下的放枪射箭，你乱哄哄地被压缩在沟里，那就只有挨打的份了。清军在库车城外憋了这么些天，今天终于逮住了个痛快机会，因此是放开了往沟里打，“奋勇射击”，到中午12
点左右，战斗结束，阿卜都哈里克是全军覆没，只带了一二十人，负伤逃脱，三千多人的队伍，被清军打死两千四百余
人，其余被俘。而清军方面则只是阵亡数人，负伤的也没几个，清军完胜。这场战役清军同时缴获马匹一千多匹，甚至连阿卜都哈里克的坐骑也被缴获了。当然被打伤的马也有一千多匹，可以吃马肉了。另外清军还缴获了骆驼、鸟枪等大量战利品。清军通过审问俘虏，这才得知了这支援军的主帅是阿卜都哈里克，但更重要的线索是，清军从俘虏口中得知了霍集占将要来援库车的消息，于是赶紧将情况上报。雅哈托和鼐之战，是清军平定大小和卓的第一次大捷，所以乾隆是非常高兴，战报的奏折递到北京的时候，已是深夜。乾隆都已经睡了，一听库车有战报过来，是立刻披着衣服起床阅看，心情大好。乾隆因此还专门写了首诗来纪念雅哈托和鼐之战，说：“是为征回第一战，遂叨天佑威荒遐。”就是说这是征伐回部的第一战，得到了上天的保佑，威震偏远之地。注意诗中的这个“叨”字不是唠叨的意思，而是应该念做tāo，意思是得到某种恩惠。在诗中，乾隆还专门给鄂对写了两笔，说：“旧降伯克为我用，其名鄂对显秩加。备知彼中之形势，悉告将臣防周遮”。翻译成现代白话就是：以前回部的伯克，现在为我大清所用，他的名字叫鄂对，被我封为散秩大臣。他熟悉当地情况，尽心尽力的告知，使我军防卫严密。乾隆的诗当然写的不怎么地，但是酷爱创作，一生写了四万多首诗，一个人和流传下来的《全唐诗》数量不相上下，这一点以前我讲过。从乾隆的写诗数量上，再一次说
明一个牛掰领导一定要有一个好身体，才能精力旺盛，事事操心，还可以时不时耍耍文艺范儿。虽然说乾隆诗写的不怎么地，但是写的多，大事小事都爱写，对今天我们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基本上看乾隆的诗，就能从他的诗中看出一部大事记来。
那么现在，乾隆对鄂对是不再存有疑虑了，下旨说：“伯克鄂对，熟悉要隘，豫筹防范。著赏银一百两。现在有攻克之回城，即授为伯克。”就是说除了赏银一百两之外，现在只要是攻下了一座城，就正式任命鄂对为一城的伯克。同时乾隆给雅尔哈善、额敏和卓、玉素甫、哈宁阿、顺德讷、爱隆阿等前方将领各赏御用荷包一个。所谓御用荷包，就是一种荣誉象征，类似于嘉奖。而那个诱敌深入的蓝翎侍卫达克塔纳，则直接跳一级，提拔为二等侍卫等等。当然乾隆依然不忘进一步指示工作，说：既然现在已经得知霍集占要来救援，你们可以趁着叶尔羌等地空虚，分兵进攻叶尔羌，你们和兆惠联系了没有？他是已经准备进入南疆了还是继续在伊
犁？不过乾隆不知道的是，他在北京还没有看到雅哈托和鼐奏报的时候，霍集占就已经率军抵达了库车城外。事实上，六月十五日，也就是托和鼐之战当天，霍集占就已经从库车以西的的沙雅县境内，抵达距库车只有十几公里的地方了。现在我们把双方交战的情况捋一下。乾隆二十三年五月初七：雅尔哈善等率清军抵达库车，顺德讷派原库尔勒伯克托
克托等三人递交招降文书，被对方所俘获。五月十八日：按照鄂对建议，清军伪装成大小和卓的援兵，打算诱骗库车守军出城，失败。五月二十日：清军在封锁路口时，在城北方向，沙勒达朗隘口发现小股敌军侦查部队，将其击溃五月二十三日：清军在库车城东北发现小股敌军，交战后，部分敌军逃入库车城内。六月十五日，阿卜都哈里克率三千余人救援库车，在雅哈托和鼐被清军全歼，阿卜都哈里克带一二十人败逃。六月十六日，霍集占亲率三千余人出现在库车以西。也就是说，清军从五月初七开始围困库车，13天后，霍集占便派来小股部队刺探情况，随即决定率大军救援，在库车城被围一个月零八天后到来。而这一次，霍集占也是下定决心，要解库车之围，一方面让驻守阿克苏附近的阿卜都哈里克率三千人马，从阿克苏附近的乌斯哈雅出发，救援库车；一方面自己携带手下的十几个伯克，聚集各城人马，也凑够了三千人马，由阿克苏径穿戈壁, 从沙雅尔方向救援库车，总共是六千兵马共同杀奔库车。但阿卜都哈里克大约是救自己的哥哥心切，也或者霍集占路上有了耽搁，总之是阿卜都哈里克这一路，提前出现在了清军的面前，被清军全歼。而霍集占到达库车附近时，也遇到了败逃的阿卜都哈里克，这时候阿卜都哈里克身边跟随着的人数已经从雅尔哈善汇报的
一二十人，变成了三十余人，大约是沿途又收拢了几个残兵。霍集占手下的伯克们一看，阿卜都哈里克带的三千人马就这
么一下子被清军干了个精光，顿时部分人就打起了退堂鼓，看这架势，清军不是吃素的啊，因此就劝小和卓霍集占放弃前进，撤回阿克苏。但小和卓霍集占执意不听，派人侦查库车城，得知库车城依然未破后，决定继续按照原计划，解库车之围。六月十六日天刚亮，库车城外的清军在瞭望塔上，就远远发现，离城十里外，有多处敌人援军，雅尔哈善立即命令手下分路迎击。雅尔哈善则在城外的一处高地上观望战况。只见双方队伍一接触，顿时就笼罩在了一片尘土之中，打成了一片。而清军很快就将敌军切割成了多段，战场也因此分成了多快。就在双方还在十里外激战的时候，库车城西门却忽然打开了，从城内冲出数百敌军，接应前来救援的敌军。雅尔哈善立刻率领部分军队迎战，而一支前来救援的敌军此时也冲到了城下，将清军前后夹击。清军则继续运用分割包围的战术，反将敌军切割成了三截。
混战中，小和卓霍集占左肩也中了一箭，不过清军当时并不知道这支援军是霍集占亲自率队的，当时在场的人中，也没人认识他。所以这一箭大概也就是混战中飞过来了一支，正好射中了他。战斗从早上7点左右持续到9点左右，霍集占一方军队开始溃败，大体上溃败成为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人数最多，大约有千余人，往西南方向败退，但这一部分也是被清军分割成了几块，因此这一千多人不是一起西南方向逃跑，而是分成了几股败退，清军也因此几路追击，一直
追了六十余里，最后都给追到了渭干河畔。敌军慌乱中纷纷渡水，在清军追击下，纷纷溺水而亡。而另一部分则有三百余人，往北逃往山口，亦被清军追上尽数歼灭。最后还有一部分是八百余人，在库车城内守军的接应下，拼死杀入了库车城中。这一战，清军总计杀死加上溺水而亡的敌军一千六百余人，缴获大量驼、马、鸟枪等物资。那么在清点战利品时，清军这才知道，原来这次率队来救库车的竟然是霍集占。因为额敏和卓在清点战利品时，发现了两面旗帜，与其他的旗帜都不一样，旗帜上书写的是《古兰经》的经文。额敏和卓一见这两面旗帜，立即断定，这就是小和卓霍集占的旗帜，因为书写着《古兰经》经文的旗帜，只有大小和卓能用。但是清军将敌军的尸体扒拉过来，扒拉过去，也没有发现霍集占，这就可以肯定霍集占没有战死，没那么霍集占跑哪儿去了呢？因此雅尔哈善等人立即提审被俘的俘虏，询问敌军详细的情况。而审讯出来的重要消息，来自一个英吉沙的伯克，叫多罗特马特。这个伯克被俘时，已经身负重伤。据多罗特马特交待：这次的确是小和卓霍集占率军前来，留大和卓波罗尼都率两千人马，镇守喀什噶尔，主要是防范布鲁特人，也就是吉尔吉斯人。原因是小和卓霍集占曾劫掠过布鲁特人，导致双方反目。而波罗尼都也并不赞成霍集占与满清为敌，曾经劝阻过霍集占投降满清，但霍集占是坚决不同意，而且霍集占手下的伯克们，也都纷纷支持霍集占，表示要坚
决战斗到底——实际上无非还是“圣战”、消灭“卡菲尔”那一套。对于霍集占的下落，多罗特马特也不知道，但是他倒是的确看到小和卓霍集占肩头上中了一箭，到底伤得多重，也不清楚。这位多罗特马特还交待：就在霍集占兵发库车之后，忽然收到了波罗尼都派人送来的一封信，信上说，听闻有一支清兵，正在从特穆尔图淖尔，前往南疆。特穆尔淖尔，正是今天的伊塞克湖。如果真有一支清兵自伊塞克湖往南疆挺进的话，那自然就是兆惠的部队无疑。这个消息，对清兵来说，自然是非常振奋，如果兆惠能从伊塞克湖直抵阿克苏、喀什噶尔，那么大小和卓便将会两面受敌。(伊塞克湖与各城位置图) 按照清军的规矩，一般抓到个敌方头目什么的，都会押送京城，但是审讯完这位多罗特马特，雅尔哈善一看，这位已经是奄奄一息，眼见着也活不了了，因此雅尔哈善下令，将多罗特马特就地正法，也算是给了个痛快。但是霍集占去哪儿了呢？清军将领们判断，霍集占既然没死，那么肯定是逃过了清军的追击，逃往沙雅、阿克苏方向了。但是清军将领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霍集占实际上此时正在库车城中。霍集占正是随着那八百余人，一同逃入库车城内的。按照常理推断，库车城现在是一座被围困的死城啊，已经被围了一个多月，粮草物资都难以为继，逃进城里，那就等于是自投罗网，坐以待毙。而且你霍集占还又带了八百残兵败将进去，那不更是雪上加霜吗？那么，进入库车城
内的小和卓霍集占将如何面对清军的围困？雅尔哈善等人又会不会得知霍集占就在库车城中？兆惠是否已经从北疆的伊塞克湖，向南疆挺进？清军是否能在库车擒获霍集占，毕其功于一役呢？敬请留意《大小和卓之乱（十八）双城来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