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社会契约论到契约社会
从社会契约论到契约社会
李红霞
（山西大学哲学社会学学院，山西太原）
〔摘要〕社会契约的观念源远流长。与其说社会契约论是关于国家起源的理论，不如说它是
一种提供民主社会建设蓝图的学说。而且，在现代社会中，社会契约论这一理想性观念已经和正在变成现实的契约社会。
〔关键词〕社会契约论，契约经济，契约社会，契约化法律
〔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
社会契约论的观念源远流长。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社
会契约论是伊壁鸠鲁最先提出来的。到了近代，经由霍布
斯、洛克、卢梭等人的系统阐发，社会契约论的思想更加发扬
光大。国家起源于人们相互间的契约，起源于社会契约，这
仅仅是一种理论假设，而不是有关历史事实的一种描述。与
其说社会契约论是关于国家起源的理论，不如说是一种提供
民主社会建设蓝图的学说。在现代社会，社会契约论这一理
想性的观念已经和正在变成现实的契约社会。笔者将从经
济、政治、法律、道德等方面来说明从社会契约论到契约社会
的演进历程。
一、从经济契约到契约经济
传统的契约概念是一个纯经济概念。契约，是人们在市
场经济活动中，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所必须采取的一种社会
形式。在欧洲封建社会母体中日趋成熟起来的商品经济，在
近代社会得到恢复和发展时，一个以从事商品生产和商品交
换活动为主的市民阶层也随之成长和壮大起来，以市场为中
心，以契约为纽带的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的秩序也得以形成
了。在这里，人们按照价值规律的要求和等价交换的原则，
自由平等地从事广泛的生产和交换活动，而契约在不断为人
们提供市场需求和价格变动的信息时，实际上已经起着调整
和配置社会资源的作用，最大限度地符合人们意愿的公平且
正义的秩序也表现出来。而这一社会秩序在经过不断的发
展之后，在世纪已经成为日趋完备的体系，起到了推动社
会进步的重要作用。与此同时，蕴含于这一体系中的契约自
由、公平信实、权利义务等伦理精神也逐渐成熟起来。从实
质上看，可以说市场经济就是契约经济。这就是说，在经济
领域，从经济契约变成了契约经济。社会契约论原本就是反
映商品经济形态的观念形态。作为契约经济的市场经济体
制的确立，就为从社会契约论演化为契约社会奠定了坚实的
经济基础。规范契约经济的伦理是契约伦理。契约伦理是
市场经济运作过程中的伦理基础，契约伦理所保证的就是交
易活动中的合作行为。我国公民契约意识普遍淡薄，据有关
资料统计，中国目前经济契约的签约率仅为，签约后的
履约率只有。笔者认为，比起西方社会那种契约化了的
契约经济生活，我国经济交往主体间签约率如此之低，签约
后的履约率如此之差，是与中国古代缺乏契约思想的传统有关，更与我国目前经济生活中契约道德的缺乏有关。因此，
我们应该重视市场经济的契约道德。
二、从政治契约到契约政治
如前所说，政治契约观念于公元前世纪就出现在古希
腊哲学家伊壁鸠鲁提出的“社会契约说”中。这一学说为近
代“社会契约论”的繁荣提供了直接的理论来源。近代“社会契约论”可以说是西方政治哲学中证明国家之政治合法性的
最重要和影响最大的理论。这种理论其实“是对经济生活中
存在的契约关系及其规则的系统总结和放大，其原型和根据
仍然深藏于经济的事实中。”〔〕在“社会契约论”的代表人物中，霍布斯是近代第一个全面阐述社会契约论的人。他认
为，人类为结束人对人像狼一样的自然状态，自愿放弃自然
权利缔结建立国家。国家的统治者不属于订契约的任何一
方，故具有绝对的权力，人民对统治者要绝对服从，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有反抗的表示。〔〕而被人尊称为“自由主义的鼻祖”的洛克，是继霍布斯之后“社会契约论”的积极倡导者之一。他认为，在自然状态中，人人平等自由，但没有充分的保证。人们为求得人身和财产的安全，自愿缔结契约建立国
家。国家的统治者是缔结契约的一方，受契约的制约，没有
绝对的权力。如果统治者损害人民的利益，人民便不需要再
服从他，可以诉诸战争，推翻暴政。〔〕在社会契约论者中，法国卢梭是最具影响的人。他认为，人们为了克服自然状态中
各种不利于人类生存的阻力，必须联合起来，以形成足以克
服阻力的合力，于是人们放弃天赋的权利，制订契约，以共同力量来捍卫和保护每一个参加者的人身自由和私有财产。
这种联合的行为所产生的道义上的集合体就是国家。他强
调主权属于人民，如果国家篡夺主权，破坏契约，人民便有权推翻它。〔〕年，《正义论》问世，现代美国伦理学家、哲学家罗尔斯通过概括洛克、卢梭和康德所代表的传统社会契约
理论，在批评功利主义的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公平正义理
论，从而使“社会契约论”获得了新生。“社会契约论”事实上成为后来各资本主义国家建构政治制度的“蓝本”，成为现代··
《理论探索》年第期哲学问题
西方民主政治建设的基石。从实质上来看，可以说，现代民
主政治正是契约政治。民主程序的实质，是公民通过协商、
妥协订约的过程，民主社会的政府公共权力机构，实质上是
公民通过协商、妥协订约的程序产生的为公民服务的公共权
力机构。政府作为为公民服务的公共权力机构，由公民选举
而赋予合法性，必须接受公民的监督。这是民主政治作为契
约政治的最突出的特点。在作为契约政治的民主政治中，灌
注着人类对于自由、平等、天赋人权、公平正义等一系列政治
伦理思想，是契约伦理在政治领域的应有内涵。政治是经济
的集中表现。自由、平等、天赋人权、公平正义等一系列政治
契约伦理思想，在整个社会发展中具有主导性的意义。
三、从法律化的契约到契约化的法律
梅因在《古代法》中通过考察从古代法到近代法的演变
后得出结论说：“所有进步社会的运动，到此处为止，是一个
‘从身份到契约’的运动”。〔〕古代法律虽然有契约法，但是法律之中所体现的却是身份而不是契约。迄今为止，世界上最
著名、最早期的法典，是刻在石碑上由巴比伦人所创造的《汉
谟拉比法典》，它的主要部分包括条律法，其中直接规范
契约关系的律法就有条，而且契约的适用范围非常广
泛。同时，《汉谟拉比法典》倡导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伦理
观念。到公元前—年，古罗马出现了《十二铜表法》，
从此，古代罗马契约法开始发展起来。这期间，古希腊哲学
家柏拉图已开始阐述法律正义理论。继柏拉图之后，亚里士
多德在《马各尼科伦理学》中也提出了法律正义理论。当罗
马契约制度发展到中世纪时，当时的法学家运用分析与综合
的经院主义方法，将亚里士多德的“辩证法”思想注入到罗马
有关契约法的文本中，赋予罗马契约法以新的意蕴，满足了
中世纪后期逐渐兴起的资本主义发展的需要，并为近现代契
约法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纵观罗马完善的契约法律
制度，它的形成是与当时的经济背景和哲学基础分不开的。
首先，它根源于罗马发达的奴隶制商品经济；其次，希腊哲学
中理性主义伦理学对它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影响。其中，“辩
证法在法学方法论上影响了契约制度，自然法在法律思想上
影响了契约制度，而契约正义则对具体的契约制度产生了影响。”〔〕应该看到，尽管罗马法使当时商品经济中盛行的契约法律化，但整个古代法律从本质上是突出身份的等级法，而
不是体现契约精神的平等法。到了现代的法治国家，一切法
律都体现了自由平等的契约精神。如果说罗马时代微观意
义上的契约法主要是契约的法律化，那么，到了现代，则是整
个法律的契约化。所以，从实质上来看，可以说现代法治国
家的法律才是宏观意义上的契约法律。正是这种不是维护
身份而是维护自由平等的契约性的法律，才成为保护公民平
等权利的神圣法典。在这种不是维护身份而是维护自由平
等的契约性的法律面前，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人人平等。在
我们国家，正处于“从身份到契约”的“进步社会的运动”中，人人平等的法律和法律面前的人人平等一定会成为现实。
执法人员公正执法，把维护公民的平等权利作为自己的神圣
责任，就是法律伦理的核心内容。
四、道德方面“从身份到契约”的演变
与法律方面所表现出的“从身份到契约”一样，在道德方
面也有着“从身份到契约”的“进步社会的运动”。且不说中
国传统的以“三纲五常”为内容的道德是维护身份宗法制度的等级道德，就是西方古代的道德也是以维护身份制度为其主要职能的。道德方面“从身份到契约”的演变，也伴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过程。在这一演变过程中，康德功不可没。在《法的形而上学原理》中，康德对契约的内涵做出了如下总结：第一，契约的基本单位是个人而非家庭；第二，平等的个人总是与财产相连的；第三，契约以独立人格的存在为前提；第四，契约具有法律性质；第五，契约中包含有理性的因子。从他对契约的高度概括中可以看出，他强调的主体是独立的个人而不是家庭，他所弘扬的是平等的个人，而不是人的等级。他对契约的高度概括所蕴含的道德意志，所强调作为自由、自主、自治的道德主体的独立人格，无疑对我们深刻理解不同于身份道德形态的契约道德形态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契约，就它的本质而言，都指的是订约双方之间的一种约定关系。而契约，作为人类实践活动的一种理性选择和一种根本性的交往规范，它又包含着一系列的伦理意蕴。抽象地说，契约伦理道德是指包括经济契约概念、政治契约概念和法律契约概念在内的整个社会契约论中的一种基本的内在精神，是它们所共有的内在价值尺度。第一，自由与平等。这是契约得以发生的前提条件。缔约双方必须是一对相对独立的主体，而且作为契约关系主体，他们必须具有完全平等的地位；第二，自愿与合意。契约首先是人们自愿选择的结果，当事人双方拥有选择缔约对象、缔约时间、缔约方式、缔约类型的权利，其次才是立约双方之间的一种合意过程，这种合意过程构成了双方实现追求其利益最大化的共同基础；第三，合作与互利。人们订立和执行契约是为了实现双方利益的最大化，而这种目的的实现必须建立在缔约双方之间合作的基础上。在现代社会，契约成为衡量道德与不道德、正义与不正义的标准。
综上所述，在“从身份到契约”这种“进步社会的运动”中，有一个从观念性的社会契约论到现实性的契约社会的演变过程。正处于这一演变过程中的中国社会，需要开展社会主义契约伦理的理论研究，从而为顺利实现社会转型而服务。
参考文献：
〔〕蒋先福现代法制国家的逻辑构想〔〕法制与社会
发展，，（）
〔〕〔〕〔〕朱贻庭主编伦理学大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
〔〕梅因古代法〔〕北京：商务印书馆，
〔〕郑云瑞西方契约理论的起源〔〕比较法研究，
，（）
（作者系山西大学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王瑞娟
··
哲学问题《理论探索》年第期
从社会契约论到契约社会
作者：李红霞
作者单位：山西大学哲学社会学学院,山西,太原,030006
刊名：
理论探索
英文刊名：THEORETICAL EXPLORATION
年，卷(期)： 2004(5)
被引用次数： 4次
1.蒋先福现代法制国家的逻辑构想1997(05)
2.朱贻庭伦理学大辞典2002
3.梅因古代法1984
4.郑云瑞西方契约理论的起源1997(03)
1. 王元华.张铭对西方近代社会契约论思想的再思考[期刊论文]-理论导刊2005(5)
2. 程至强契约的政治意义——重读《社会契约论》[期刊论文]-世纪桥2009(21)
3. 社会契约论的演进与挑战[期刊论文]-南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25(4)
4. 杨先保.YANG Xian-bao 政治视野中的契约精神--社会契约论的挑战与复兴[期刊论文]-华中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20(3)
5. 邓集文.Deng Jiwen 政府服务的理论基础--社会契约论之维[期刊论文]-湖北行政学院学报2005(3)
6. 夏中义.Xia Zhongyi 卢梭在当代中国的回响(中)——从思想史看王元化重估《社会契约论》[期刊论文]-探索与争鸣2011(2)
7. 付翠莲.Fu Cuilian 古典自由主义的论证方式:社会契约论的演变[期刊论文]-探索与争鸣2009(8)
8. 魏允祥.WEI Yun-xiang 客观公正地看待"公意"学说--解读卢梭的《社会契约论》[期刊论文]-哈尔滨学院学报2005,26(2)
1.王颖从契约论视域对学术不端治理问题的思考[期刊论文]-通化师范学院学报 2013(11)
2.沈亚平.郭琦从"公共服务型政府"到"社会取向型政府"[期刊论文]-生产力研究 2006(10)
3.赵立洋税务筹划的经济学阐释[期刊论文]-金卡工程 2009(3)
4.柴富成契约经济、关系经济、兼论我国第三产业发展[期刊论文]-当代经济 2008(2)
5.宁清同南海涉外侵权中我国渔业权制度的需求、供给和创新[期刊论文]-法律科学－西北政法大学学报 2015(2) 引用本文格式：李红霞从社会契约论到契约社会[期刊论文]-理论探索 2004(5)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