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本纪第七 项羽

纪第七
项羽本纪
项籍，是下相人，字羽。刚起家时，二十四
岁。他的叔父是项梁，项梁的父亲就是楚军将领
项燕，是被秦将王翦杀掉的。项氏世世代代为楚
将，封在项，所以姓项。
项籍年少时，学习读书认字没有成就，就去
学剑，又没学成。项梁很生他的气。项籍说：
“文字衹能记姓名罢了。剑能对付一个人，不值
得学，我要学习能对抗万人的本事。”于是项梁
就教项籍兵法，项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学
下去了。项梁曾被烁阳官吏追捕，就请蕲县狱掾
曹咎写信给梁阳狱掾司马欣，因此事情才了结。
项梁杀了人，同项籍到吴中躲避仇人。吴中的贤
士大夫才能都在项梁之下。每当吴中有大徭役及
丧事，项梁经常主办，暗中用兵法管理约束宾客
及年轻人，以此了解他们的才能。秦始皇游会
稽，经过浙江，项梁与项籍一起去观看。项籍
说： “那人我们可以取而代之。”项梁捂住他的
嘴，说：“别胡说，会减族的!”项梁因此认为项
籍是奇才。项籍身高八尺多，力能扛鼎，才气过
人，连吴中子弟也都畏惧项籍。
秦二世元年七月，陈涉等在大泽乡起兵。这
年九月，会稽郡守殷通对项梁说：“江西地区都
已反叛，这是上天要灭亡秦朝的时候啊。我懂得
先下手就能制服别人，后下手就会被别人制服。
我想发兵，让您和桓楚为将。”当时桓楚逃亡在
沼泽之中。项梁说：“桓楚逃亡，没人知道他在
哪裹，衹有项籍知道。”项梁于是出去，嘱咐项
籍持剑在外等候。项梁又进去，同郡守坐在一
起，说：“请召见项籍，让他接受命令去召回桓
楚。”郡守说： “好。”项梁招呼项籍进来。一会
儿，项梁给项籍使眼色说：“可以行动了!”于是
项籍就拔剑斩了郡守的头。项梁提着郡守的头，
佩戴上他的印绶。郡守手下人大惊，乱成一团，
项籍砍杀了一百来人。满衙门的人都吓得趴在地
上，不敢起身。项梁于是召来以前认识的豪强官
吏，讲明这样做是要干大事，于是调集吴中军
队。派人征集下属各县壮丁，得到精兵八千人。
项梁安排吴中豪杰担任校尉、候、司马。有一个
人没得到任用，自己去对项梁说。项梁说： “前
些时候办某件丧事时，让你主办某事，没有办
成，所以不任命你。”众人都心服。于是项梁担
任了会稽郡守，项籍为副将，巡行下属各县。
广陵人召平逭时在为陈王争夺广陵，没能攻
下。听说陈王败逃，秦军又要来到，于是渡过长
江假托陈王的命令，任命项梁为楚王上柱国。
说：“江束已经平定，赶紧带兵向西攻打秦军。”
项梁于是带八千人渡过长江西进。听说陈

婴已攻
下东阳，派使者想同他联合一起西进。陈婴，原
为柬阳令史，住在县城，一向忠信谨慎，被称为
敦厚之人。东阳少年杀了县令，聚集了数千人，
想推举首领，没有合适的人选，于是去请陈婴，
陈婴推辞说能力不够，于是大家强立陈婴为首
领，县中跟从他们的有二万人。年轻人想让陈婴
就地称王，用青巾包头，表示自己是新起的军
队。陈婴的母亲对陈婴说：“自从我做了你家的
媳妇，没听说你的祖先有显贵之人。现在突然获
得大名，不是好兆头。不如归属别人，事情成功
了还能封侯，事情失败了容易逃亡，因为不是世
上数得着的名人。”陈婴于是不敢为王。对他的
军官们说： “项氏世代是将门，在楚国有名望，
现在想做大事，将帅非由他们担任不可。我们依
靠名族，就一定能灭秦。”于是众人听他的话，
把军队归属于项梁。项梁渡过淮河，黥布、蒲将
军也率军归顺。总共六七万人，驻军下邳。
这时，秦嘉已立景驹为楚王，驻军彭城东
面，想阻挡项梁。项梁对军官们说：“陈王先起
事，作战不利，不知道现在在哪裹。现在秦嘉背
叛陈王而立景驹为王，大逆不道。”于是进兵攻
打秦嘉。秦嘉军队败逃，追赶败军到胡陵。秦嘉
回军交战一天，秦嘉战死，军队投降。景驹逃
跑，死在梁地。项梁已兼并了秦嘉的军队，驻军
胡陵，将要带兵向西。章邯的军队来到栗，项梁
派副将朱鸡石、余樊君同他交战，余樊君战死。
朱鸡石军队战败，逃到胡陵。项梁于是带兵进入
薛地，杀了朱鸡石。项梁以前派项羽另外去攻打
襄城，襄城坚守不能攻下。攻下后，项羽活埋了
全城人。回来报告项梁。项梁听说陈王确实死
了，就把各路将领召集到薛商量事情。逭时沛公
也在沛起兵，参加了会议。
居郸人范增，七十岁了，平常住在家裹，好
出奇计，去游说项梁道： “陈胜失败本是应该。
秦国灭掉六国，楚国最没有过错。自从怀王到秦
国后就没有回来，楚人直到今天还怀念他，所以
楚南公说： ‘楚国即使衹剩三户人家，灭掉秦国
的一定是楚国。’现在陈胜最早起事，不立楚王
后代而自立为王，他的势力不能久长。现在您在
江东起兵，楚地蜂拥而起的将领都争相归附您的
原因，是因为您家世世代代是楚国的将领，能够
重新拥立楚王的后代。”当时项梁认为他说得对，
就到民间找到楚怀王的孙子名叫心的，他正在替
人家放羊，立他为楚怀王，顺从百姓的愿望。陈
婴任楚上柱国，赐封五县，跟怀王建都盱台。
项梁自称为武信君。
过了几个月，带兵攻打亢父，跟齐国田荣、
司马龙且的军

队一起营救束阿，在东阿大败秦
军。田荣于是带兵回来，驱逐齐王田假。田假
逃到楚国。田假的相国田角逃到赵国。田角的弟
弟田闲原为齐国将军，住在赵国不敢回来。田荣
立田儋的儿子田市为齐王。项梁已攻破束阿一带
的秦军，又继续追击秦军。多次派使者催促齐
军，想和他们一起西进。田荣说： “楚国杀掉田
假，赵国杀掉田角、田闲，我们才出兵。”项梁
说：“田假是盟国之王，危急时来投奔我，不忍
心杀他。”赵国也不肯杀田角、田闲来同齐国作
交易。齐国于是不肯发兵援助楚国。项梁派沛公
及项羽另外去攻打城阳，屠灭了城阳，西进到濮
阳东面击败了秦军，秦军收缩退入濮阳城中。沛
公、项羽于是攻打定陶。定陶没有被攻下，离开
了，向西攻占地盘直到离丘，大败秦军，杀死李
由。回军攻打外黄，外黄没能攻下。
项梁从东阿出发，向西，等到达定陶，再次
打败秦军，项羽等又杀死了李由，越发轻视秦
军，有骄傲之色。宋义就劝项梁说：“打了胜仗，
如果将领骄傲士兵怠惰就会失败。现在士兵有些
怠惰了，秦军一天天增加，我为您担心。”项梁
不听。于是派宋义出使到齐国。路上遇到齐国的
使者高陵君显，就问： “您要去见武信君吗?”
回答说：“是的。”宋义说：“我断言武信君的军
队一定失败。您慢慢走就能免于一死，快去就会
遭殃。”秦果然发动所有军队增援章邯，攻打楚
军，在定陶把楚军打得大败，项梁战死。沛公、
项羽离开外黄去攻打陈留，陈留军坚守，没能攻
下。沛公、项羽互相商量道：“现在项梁的军队
垮了，士兵们都很害怕。”于是同吕臣的军队一
起带兵向东。吕臣驻军彭城束面，项羽驻军彭城
西面，沛公驻军碣县。
章邯打败项梁的军队后，就认为楚地的军队
不值得忧虑了，于是渡过黄河攻打赵国，打垮了
赵军。当时，赵歇是国王，陈余为将军，张耳为
相国，都逃入钜鹿城中。章邯命王离、涉闲包围
钜鹿，章邯军队驻扎在南面，筑起甬道为他们输
送粮食。陈余任将军，率数万士兵驻扎在钜鹿的
北面，造就是所谓河北军。
楚军已在定陶被打败，怀王害怕，从盱台来
到彭城，合并项羽、吕臣的军队亲自统率。任命
吕臣为司徒，任命吕臣的父亲吕青为令尹。任命
沛公为赐郡长，封为武安侯，统率碣郡的军队。
当初，宋义遇到的齐使者高陵君显在楚军，
见楚王说： “宋义断言武信君的军队一定失败，
过了几天，果然失败了。军队还未交战就预先看
到了失败的征兆，这可以说是懂得用兵之法了。”
楚王召见宋义同他商量事情，非常

喜欢他，就安
排他担任上将军；项羽称鲁公，是次将，范增为
末将，去援救赵国。各路将领都隶属于宋义，号
称卿子冠军。行军至安阳，停留四十六天不前
进。项羽说：“我听说秦军在钜鹿包围赵王，我
们赶紧带兵渡过黄河，楚军在外面攻打，赵国军
队在内响应，就一定能打败秦军。”宋义说：“不
是这样。咬牛的牛虻不能用来消灭虱子。现在秦
朝攻打叠周，打胜了军队就会很疲劳，我们可以
利用他们的疲惫；如打不胜，那么我们就率军大
张旗鼓地西进，一定能推翻秦朝。所以不如先让
台、赵两军相斗。披甲执戟，我不如您；坐着运
筹决策，您不如我宋义。”于是下令军中道：“猛
如虎，倔如羊，贪如狼，倔强不听指挥的，全部
斩首。”于是派他的儿子宋襄去辅助齐王，亲自
送他到无盐，大摆宴席。当时天寒下大雨，士兵
们受冻挨饿。项羽说： “本该合力去攻打秦军，
却久留不前进。现在年成饥荒百姓贫困，士兵们
吃芋头、豆子，军中没有存粮，他却饮酒聚会，
不带兵渡过黄河趁着赵军有粮食吃，同赵国合力
攻秦，却说‘要利用他们的疲惫，。凭秦的强大，
攻打新建的趟国，势必战胜赵国。赵国被占领，
秦朝就更加强大，哪有什么疲惫可利用的!况且
我国军队刚打了败仗，楚王坐不安席，把全国的
兵力集中起来交给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
现在他不体恤士兵却谋求私利，不是国家的栋梁
之臣。”项羽早晨进见上将军宋义，就在帐中斩
了宋义的头，出来命令军中道：“宋义与齐国密
谋反楚，楚王密令我杀了他。”当时，诸将都畏
惧服从，没人敢反抗。都说：“最初拥立楚王的
是将军家，现在将军又诛灭了逆臣。”于是大家
一起拥立项羽为代理上将军。派人去追赶宋义的
儿子，追到齐国，把他杀了。派桓楚向怀王报告
了情况。怀王于是让项羽任上将军，当阳君、蒲
将军都归属项羽。
项羽杀了卿子冠军后，威震楚国，名闻诸
侯。于是派当阳君、蒲将军率兵二万人渡河，去
援救钜鹿。战事稍有胜利，陈余又请求援兵。项
羽于是率领全军过河，沉掉所有船只，砸破锅
碗，烧掉营垒，祇带着三天的口粮，以此向士兵
表示要决一死战，没有一点退还之心。这样到了
堑鹿就包围了王离，同秦军交战了很多次，截断
他们的甬道，大败秦军，杀了苏角，俘虏了王
离。涉闲不投降楚军，自焚而死。造时，楚军雄
冠诸侯。来救钜鹿的诸侯军有十几处营寨，都不
敢出兵。到楚军攻打秦军时，诸侯军的将领都在
壁垒上观看。楚军战士无不以一当十，楚军杀声
震天，诸侯军无不人人惊

恐。这样打败秦军之
后，项羽召见诸侯将领，他们进入辕门时，无不
跪着前进，没人敢仰视。项羽从此开始成为诸侯
上将军，诸侯都隶属于他。
章邯的军队驻扎在棘原，项羽的军队驻扎在
漳南，两军相持，没有交战。秦军几次后撤，二
世派人责备章邯。章邯害怕，派长史司马欣去请
示。司马欣到了咸阳，在司马门呆了三天，趟高
不接见，有不相信他的意思。长史司马欣害怕
了，逃回军中，不敢走原路，赵高果然派人追
他，没有赶上。司马欣回到军中，报告说： “赵
高在朝中当权，下面的人不能有所作为。现在作
战如果胜利了，赵高一定妒嫉我们的功劳；战斗
如果不能取胜，就免不了一死。希望将军认真考
虑这事。”陈余也写信给章邯说：“白起为秦将，
南征鄢郢，北灭马服大军，攻城略地，不可胜
数，竟然被赐死。蒙恬为秦将，北逐匈奴，开拓
榆中土地数千里，竟被斩于阳周。为什么呢?功
劳太多，秦朝无法全部封赏，所以就藉口国法诛
杀他们。现在将军做秦将三年了，损失人马数以
十万计，而诸侯军纷纷起事，越来越多。那赵高
一向阿谀，时曰已久，现在形势危急，也害怕二
世杀他，所以想藉国法杀了将军来搪塞责任，派
人接替将军来解脱他的祸殃。将军在外的时间长
了，朝廷内多有嫌隙，现在有功也是死，无功也
是死。而且上天要灭掉秦朝，这是无论智者愚者
都知道的事。现在将军对内不能直谏，对外成了
亡国将军，单身孤立却想长期容身，不太可悲了
吗!将军何不倒戈同诸侯联合，相约共同攻打秦
朝，瓜分秦地为王，南面称孤道寡，这跟自己身
伏斧砧，妻儿被杀相比，哪个好些呢?”章邯犹
豫，暗中派军候始成出使项羽军中，想订盟约。
和约没订成，项羽派蒲将军日夜兼程带兵渡过三
户，驻军漳南，与秦军交战，两次打败秦军。项
羽率全军在污水边攻打秦军，大败秦军。
章邯派人去见项羽，想订盟约。项羽召集军
官们商量道： “粮食已少，想答应他们的和约。”
军官们都说：“好。”项羽于是同章邯约定在洹水
南面的殷虚上见面。订盟约后，章邯见了项羽就
流下眼泪，对他讲赵高的事。项羽于是立章邯为
雍王，安置在楚军中。让长史司马欣为上将军，
率秦军为先锋。
到了新安。诸侯军中的官兵以前服徭役或守
边路过秦中时，秦中官兵对他们多有无礼之处，
到秦军投降诸侯后，诸侯军中官兵大多乘胜把秦
军官兵当奴隶俘虏般使唤，随便折磨侮辱他们。
秦军官兵纷纷暗中议论：“章将军等骗我们投降
了诸侯，现在如果能入关破秦，就太好了；如果
不

能，诸侯军俘虏我们去东方，秦朝一定会杀尽
我们的父母妻儿。”将领们暗中听到这些议论，
报告给项羽。项羽于是召来黥布、蒲将军商量
道：“秦军官兵人数还很多，他们心中不服，到
关中不听指挥，事情就危险了，不如杀掉他们，
衹同章邯、长史司马欣、都尉董翳等进入秦地。”
于是楚军夜间在新安城南坑杀了秦兵二十多万
人。
项羽军行进中夺取、平定秦朝领地。函谷关
有兵把守，不得进入。又听说沛公已经攻破咸
阳，项羽大怒，派当阳君等人攻关。项羽于是进
入函谷关，来到戏水西面。沛公驻军霸上，没能
同项羽见面。沛公左司马曹无伤派人对项羽说：
“沛公想在关中称王，让子婴为相，珍宝全部占
有了。”项羽大怒，说：“明天士兵大会餐，要去
打垮沛公的军队!”当时，项羽的军队四十万人，
驻在新丰鸿门，沛公的军队十万人，驻在霸上。
范增劝说项羽道：“沛公住在山东时，贪好财货，
喜爱美女。现在入了关，财物不拿，妇女不近，
遣说明他的志向不在小的方面。我让人观看他那
裹的云气，都是龙虎的形状，五彩缤纷，这是天
子的气象。赶紧攻打他不要失掉良机。”
楚左尹项伯，是项羽的叔父，平素与留侯
张良要好。张良当时跟随沛公，项伯于是连夜奔
往沛公军中，私下会见了张良，把事情都告诉
他，想叫张良跟他一起走。说：“别跟着沛公一
起死。”张良说：“我替韩王护送沛公，沛公现在
事有急难，我逃走不合道义，不能不对他说。”
张良就进去，把情况都告知沛公。沛公大惊，
说：“怎么办呢?”张良问：“谁给大王出的这个
计策?”沛公说： “鲰生劝说我： ‘把住函谷关，
不要让诸侯进来，就可在整个秦地称王了。’所
以我听了他的话。”张良说：“大王估计您的兵力
足以抵挡项王吗?”沛公沉默了一会儿，说：“当
然不如人家，怎么办呢?”张良说：“请让我去对
项伯说，说沛公不敢背叛项王。”沛公说：“您怎
么同项伯有交情呢?”张良蜕：“秦朝时他和我交
往，项伯杀了人，我救了他。现在事情危急，所
以幸亏他来告诉我。”沛公说：“他和您比，谁的
年纪大?”张良说：“他比我大。”沛公说：“您替
我叫他进来，我要用对待兄长的礼节来对待他。”
张良出去，邀请项伯。项伯于是进去会见沛公。
沛公捧着一杯酒为项伯祝寿，请求结为儿女亲
家，说： “我入关后，毫毛大的东西都不敢动，
登记百姓，封好府库，等着将军。之所以派将领
把守关口，是防备其他盗贼的出入和意外情况。
日夜盼望将军来到，哪裹敢反叛呢!希望项伯详

细地报告给项王，说我不敢忘恩负义。”项伯答
应了。对沛公说：“明天不能不早点来向项王谢
罪。”沛公说： “好。”于是项伯又连夜回去，回
到军中，把沛公的话都报告给项王。又说道：
“沛公如果不先攻破关中，您难道敢进来吗?现
在人家有大功却要攻打他，不合道义，不如就此
好好待他。”项王同意了。
沛公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一百多人马来见项
王，到了鸿门，谢罪说： “我与将军合力攻秦，
将军在河北作战，我在河南作战，可没想到我自
己能先入关破秦，能够又在这裹见到将军。现在
有小人进谗言，使将军与我有了隔阂。”项王说：
“造都是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说的；不然的话，我
项籍何至于此。”项王当天就留下沛公同他饮酒。
项王、项伯向东坐，亚父向南坐。亚父，就是范
增。沛公向北坐，张良向西陪坐。范增多次给项
王使眼色，举起佩戴的玉块多次暗示项王，项王
默然不应。范增起身，出去召来项庄，对他说：
“君王对人不狠心，你上前敬酒，敬完酒，就请
求舞剑，趁机将沛公刺杀在座席上，不然的话，
你们这些人都将被他俘虏。”项庄于是进去敬酒。
敬完酒，就说：“君王与沛公饮酒，军中没有什
么取乐的，请让我舞剑吧0”项王说：“好。”项
庄拔剑起舞，项伯也拔剑起舞，经常用身体遮护
沛公，项庄无法行刺。这时张良来到军门，见了
樊啥。樊啥问： “今天的事怎么样了?”张良说：
“非常危急。现在项庄拔剑起舞，他的用意常在
沛公身上。”樊啥说： “事情紧迫了，让我进去，
和他同死。”樊啥于是带剑持盾进了军门。矛戟
交叉的卫士想阻止他不让进去，樊啥侧过盾来一
撞，卫士倒在地上，樊啥于是入内，掀开帷帐向
西站立，瞪眼看着项王，头发竖起，眼眶都瞪裂
了。项王按剑起身道：“来客是干什么的?”张良
说：“这是沛公的参乘樊啥。”项王说：“是个壮
士，赐他一杯酒。”于是给他一大杯酒。樊啥拜
谢，起身，站着喝了酒。项王说： “赐给他猪
腿。”左右的人给他一条生猪腿。樊啥把盾牌扣
在地上，把猪腿放在上面，拔剑切着吃。项王
说：“壮士，能再喝些酒吗?”樊啥说：“我死都
不躲避，一杯酒哪裹值得推辞!秦王有虎狼般的
心肠，杀人惟恐不完，用刑惟恐不尽，天下人都
背叛了他。怀王和诸侯约定‘先打败秦军进入咸
阳的，．在关中为王，。现在沛公先打败秦军进入
咸阳，毫毛大的东西部不敢沾边，封闭宫室，回
军霸上，等着大王来。之所以要派将领守住关
口，是防备其他盗贼的出入及非常情况。劳苦功
高如此，没有得到

封侯之赏，却听小人的话，想
诛杀有功之人。这是已灭亡的秦朝的继续，我私
下认为大王不应该这样。”项王无言以对，说：
“坐。”樊啥挨着张良坐下。坐了一会儿，沛公起
身去厕所，就招呼樊啥出来。
沛公出来后，项王派都尉陈平去叫沛公。沛
公说：“刚才出来，没有告辞，怎么办呢?”樊呛
说： “干大事不拘小节，行大礼不避小的责备。
现在人家是屠刀和砧板，我们是鱼肉，还告辞什
么呢?”于是就离开了。又命张良留下谢罪。张
良问道：“大王来时带什么来了?”沛公说：“我
带了一双白璧，想献给项王，一双玉斗，想给亚
父，赶上他们发怒，没敢进献。您替我献给他
们。”张良说： “遵命。”这时，项王军队在鸿门
下，沛公军队在霸上，相距四十里。沛公就撤下
车马，脱身独自骑马，与樊啥、夏侯婴、靳彊、
纪信等四人手持剑、盾徒步快跑，从郦山下来，
抄芷阳小路走。沛公对张良说：“从遣条路到我
们军中，不过衹有二十里。估计我回到了军中，
你再进去。”沛公走后，从小路回到军中，张良
进去致歉，道： “沛公酒量不胜，不能来告辞。
谨派使臣张良把一双白璧，敬献给大王足下；一
双玉斗，敬献给大将军足下。”项王问：“沛公在
哪裹?”张良说：“听说大王有意责罚他，他脱身
独自离去，已回到军中了。”项王就接受了白璧，
放在座位上。亚父接遇玉斗，扔在地上，拔剑击
碎了，说： “唉!遣小于不值得与他共谋大事。
同项王争夺天下的，一定是沛公，我们这些人就
要被他俘虏了。”沛公回到军中，立即诛杀了曹
无伤。
遇了几天，项羽带兵西进屠灭咸阳，杀了投
降的秦王子婴，烧了秦朝宫室，大火三个月不
灭；夺取秦朝的财宝和妇女，向东离去。有人劝
说项王道：“关中以山河为险阻，四面都是要塞，
土地肥沃，可以建都称霸。”项王看到秦宫室都
已焚烧残破，又怀念家乡想回到东方，说： “富
贵了不回家乡，好比穿着锦绣衣服在夜间行走，
谁能看得到!”说客说：“人家都说楚人是猴子戴
人帽，果然如此。”项王听说了，把那个说客活
煮了。
项王派人去请示怀王。怀王说：“按以前约
定的办。”于是尊怀王为义帝。项王想自己称王，
就先封各将领为王。说道：“天下刚起事时，暂
时立诸侯后代为王，以讨伐秦朝。可是亲自披甲
持戟，首先起事，在外风餐露宿了三年，灭掉秦
朝乎定天下的，都是各位将领及我项籍的力量
啊。义帝既然没有功劳，我们就应瓜分土地称
王。”将领们都说： “好。”于是划分天下，立将
领们为侯王。项

王、范增怀疑沛公想要占有天
下，但已经和解，又顾忌违约，怕诸侯背叛自
己，就暗中谋划道： “巴、蜀道路艰险，秦朝流
放的人都在蜀地。”于是扬言：“巴、蜀也是关中
的土地。”所以立沛公为汉王，统治巴、蜀、汉
中，建都南郑。把关中分为三份，封秦朝降将为
王来阻挡汉王。项王又立章邯为雍王。统治咸阳
以西，建都废丘。长史司马欣，原为梁阳狱掾，
曾对项梁有恩德；都尉董翳，原曾劝说章邯投降
楚军。所以立司马欣为塞王，统治咸阳以东到黄
河一带，建都梁阳；立董翳为翟王，统治上郡，
建都高奴。迁魏王豹为西魏王，称王河东，建
都平阳。瑕丘申阳，是张耳的宠臣，先攻下河
南，在黄河边迎接楚军，所以立申阳为河南王，
建都雒阳。韩王成仍居旧都，建都阳翟。赵将
司马印平定河内，屡有战功，所以立司马印为殷
王，称王河内，建都朝歌。改封趟王歇为代王。
赵相张耳一向贤能，又跟随入关，所以立张耳为
常山王，统治赵地，建都襄国。当阳君黥布为
楚将，常勇冠诸军，所以立黥布为九江王，建都
六。鄱君吴芮率领百越兵辅佐诸侯，又跟随入
关，所以立吴芮为衡山王，建都邾。义帝柱国共
敖率军攻打南郡，战功很多，所以立共敖为临江
王，建都江陵。改封燕王韩广为辽东王。燕将
臧荼跟随楚军救赵，又跟着入关，所以立臧荼为
燕王，建都蓟。改封齐王田市为胶束王。齐将
田都跟着一起援救趟国，又跟着入关，所以立田
都为齐王，建都临茁。以前秦朝灭掉的齐王建
的孙子田安，项羽在渡黄河援救赵国时，田安攻
下济北几座城，带兵投降了项羽，所以立田安为
济北王，建都博阳。田荣多次背叛项梁，又不肯
带兵跟随楚军攻打秦军，所以不封王。成安君
陈余丢下将印离开，不跟从入关，可是一向听说
他贤能，对趟国有功，听说他在南皮，所以把南
皮周围的三个县封给他。番君的部将梅铜战功
多，所以封为十万户侯。项王自立为西楚霸王，
领有九郡，建都彭城。
汉高祖元年四月，诸侯在项羽的指挥下撤
军，回到各自的封国。项王去封国，派人迁徙义
帝，说：“古代帝王领地方圆千里，一定要建都
在上游。”于是派使者把义帝迁到长沙郴县。催
促义帝动身，臣下们渐渐背离了义帝，项王就暗
中命令衡山王、临江王在长江上杀死了义帝。韩
王成没有军功，项王不让他去封国，带他一起
到彭城，废黜为侯，不久后又杀了他。臧荼到了
封国，就把韩广赶到辽东，韩广不听，臧荼在无
终杀死了韩广，兼并了他的封地。
田荣听说项羽改封齐王市到胶束，而立

齐
将田都为齐王，就大怒，不肯派齐王到胶东，趁
势占据齐地反楚，迎击田都。田都逃到楚国。齐
王市害怕项王，就逃往胶束封国去。田荣发怒，
追到即墨杀了他。田荣于是自立为齐王，又向西
杀死了济北王田安，兼并了三齐的土地。田荣
授给彭越将军印，让他在梁造反。陈余暗中派张
同、夏说劝说齐王田荣道：“项羽主宰天下，不
公平。现在把原来的诸侯王都封在坏地方，而把
他的群臣诸将都封到好地方，把原来的国王赶
走，赵王竟北居代地，我认为不行。听说大王起
兵，而且不听不合道义的命令，希望大王资助我
陈余一些兵力，让我去攻打常山，恢复赵王原有
的领地，让我国做您的屏障。”齐王答应了，就
派兵去赵国。陈余发动三县所有的兵力，同齐军
合力攻打常山，大败敌人。张耳逃走归附汉王。
陈余从代地迎回原趟王歇，回到赵国。赵王于
是立陈余为代王。
这时，汉王回军平定三秦。项羽听说汉王已
经兼并了关中，将要束进，齐国、赵国都背叛了
他，大怒。于是让原吴县令郑昌为韩王，来抵挡
汉王。命萧公角等攻打彭越。彭越打败了萧公角
等人。汉王派张良巡视韩地，又给项王写信道：
“汉王失掉了应有的封职，想得到关中，按照盟
约停止了军事行动，不敢束进。”又把齐王、梁
王反叛文书交给项王道：“齐国想舆赵国一起灭
掉楚国。”楚军因此无意西进，而向北攻打齐国。
向九江王黥布征兵。黥布称病不去，派部将率
几千人去了。项王从此怨恨黥布。汉高祖二年
冬，项羽就北进到了城阳，田荣也带兵会战。田
荣作战不利，逃到平原，平原百姓杀了他。项羽
于是北进焚毁夷平了齐的城郭、房屋，把田荣投
降的士兵全部活埋，掳掠了齐国的老弱、妇女。
扫荡齐国一直到北海，摧毁、灭掉的地方很多。
齐人聚集起来反叛项羽。遣时田荣的弟弟田横收
集齐国散兵，得到数万人，在城阳反楚。项王于
是停留下来，连续作战，没能攻下。
春天，汉王统率五个诸侯国的军队，总共五
十六万人，东进攻打楚国。项王听说了，就命将
领们攻打齐国，而亲自率精兵三万人南进，从鲁
县出胡陵。四月，汉军都已进入彭城，掳掠那裹
的财宝、美人，每天摆酒席聚会。项王于是从西
边的萧县出发，早晨攻打汉军，向东打到彭城，
中午时分，大败汉军。漠军都败逃，接连进入谷
水、泅水，杀汉军十余万人。漠军都向南跑入山
中，楚军又追击到灵壁束睢水上。汉军退却，被
楚军逼迫，死伤惨重，漠军十余万人都掉入睢
水，睢水因此堵塞断流。楚军将汉王重重包围。
这时大风

从西北刮起，折树拔屋，飞沙走石，天
昏地暗，迎面刮向楚军。楚军大乱，溃不成军，
汉王才得以带着几十名骑兵逃走。想经过沛县，
带着家眷西逃；楚军也派人追到沛，捉拿汉王家
眷；家人都逃走了，没能同汉王见面。汉王路遇
孝惠帝、鲁元公主，就用车载着他们跑。楚骑兵
追赶汉王，汉王着急，把孝惠帝、鲁元公主推到
车下，滕公总是下车再把他们放上车。这样反复
了多次。滕公说：“即使再危急马也不能再快了，
为什么要抛弃他们?”这样终于逃脱了。又寻找
太公、吕后没有找到。审食其跟从太公、吕后从
小路走，寻找汉王，却遇到了楚军。楚军于是带
他们一起回去，报告给项王，项王把他们安置在
军营中。
造时吕后的哥哥周吕侯为汉王带兵驻在下
邑，汉王从小路去找他，慢慢收集士兵。来到荣
阳，各路败军都会集起来，萧何也征发关中没有
进行兵役登记的老弱来到荣阳，漠军又声势大
振。楚军从彭城之战开始，常常乘胜追逐败军，
同汉军在荣阳南的京、索之间交战，汉军击败了
楚军，楚军因此不能越过荣阳西进。
项王援救彭城，追赶汉王到荣阳，田横也乘
机收复齐地，立田荣的儿于田广为齐王。汉王在
彭城打了败仗，诸侯们又都跟从楚而背叛了汉。
汉军驻扎在荣阳，筑甬道与黄河相连，用来运输
敖仓的粮食。汉高祖三年，项王多次侵夺汉甬
道，汉王粮食缺乏，害怕，请求讲和，划分荣阳
以西归漠。
项王想听从讲和的意见。历阳侯范增说：
“汉军容易对付了，现在放下不攻，以后一定会
后悔。”项王于是同范增紧急包围荣阳。汉王忧
虑，就用陈平的计策去离间项王。项王的使者来
了，汉王让人准备猪、牛、羊齐全的筵席，端上
准备进献。见到使者，假装惊愕地说：“我以为
是亚父的使者，怎么却是项王的使者。”就撤去
食物，用粗劣的饭食给项王使者吃。使者回去报
告项王，项王就怀疑范增与汉王有私情，渐渐剥
夺了他的权力。范增大怒，说：“天下事大体己
定，君王自己去干吧。请让我带这把老骨头回家
乡去吧。”项王答应了他。还未到彭城，背上生
毒疮发作而死。
汉将纪信劝说汉王道： “事情已经急迫了，
请让我假扮成你去欺骗楚军，您可以乘机逃走。”
于是汉王连夜从荣阳城东门放出披甲女子二千
人，楚军四面围攻。纪信乘坐黄屋车，车左面挂
着牦牛尾做的饰物，说： “城中没有粮食了，汉
王投降。”楚军都喊万岁。汉王却跟着几十个骑
兵从城西门出去，跑到成皋。项王看到纪信，
问： “汉王在哪裹?”纪信说： “汉王已经出城

了。”项王烧死了纪信。
汉王派御史大夫周苛、枞公、魏豹守住荣
阳。周苛、枞公商量道： “魏豹是反叛之王，难
以同他一起守城。”于是一起杀了魏豹。楚军攻
下荣阳城，活捉了周苛。项王对周苛说：“做我
的将领，我任用你为上将军，封赏三万户。”周
苛骂道：“你不赶紧投降汉王，汉军就要俘虏你
了，你不是汉王的对手。”项王怒，煮死了周苛，
并且杀了枞公。
汉王逃出荣阳，向南跑到宛县、叶县，找到
九江王黥布，边走边收集士兵，又进入成皋守
卫。汉高祖四年，项王进军包围成皋。汉王逃
走，独自与滕公从成皋北门出去，渡过黄河跑到
脩武，来到张耳、韩信军中。诸侯陆续从成皋逃
出，跟从汉王。楚军于是攻下成皋，想要西进。
汉王派兵在巩县抵抗，使楚军不能西进。
这时，彭越渡过黄河到东阿攻打楚军，杀了
楚将军薛公。项王于是亲自束进攻打彭越。汉王
得到淮阴侯军队，想渡过黄河向南。郑忠劝说汉
王，于是停兵驻扎在河内。派刘贾带兵辅佐彭
越，烧掉楚军粮草。项王束进打败了他们，赶跑
了彭越。汉王就带兵渡过黄河，又攻占了成皋，
驻军广武，就取敖仓的粮食。项王已平定束海回
来，西进，同汉军都在广武驻扎，相持了几个
月。
适时，彭越多次在梁地反楚，截断楚军粮
食，项王为此忧虑。就做了一张高几案，把太公
放在上面，告诉汉王道：“如不赶快投降，我就
煮了太公。”汉王说：“我与项羽一起面向北接受
怀王的命令，说‘结为兄弟，，我的父亲就是你
的父亲，你一定要煮你的父亲，那我希望能分到
一杯肉汤。”项王发怒，想杀了太公。项伯说：
“天下大事不可预知，而且争夺天下的人从不顾
及家庭，即使杀了他也没什么好处，衹会添祸罢
了。”项王听从了他的话。
楚漠长久相持，胜负未决，年轻人苦于行
军打仗，老弱的疲于后勤运输。项王对汉王说：
“天下纷纷扰扰几年了，衹是因为我们两人罢了，
希望同汉王挑战，决一雌雄，不要白白折磨天下
的百姓老小了。”汉王笑着谢绝道： “我宁肯斗
智，不能斗力。”项王命壮士出营挑战。汉军有
个善于骑马射箭的楼烦，楚军挑战了三个回合，
楼烦都射杀了他们。项王大怒，于是亲自披甲持
戟挑战。楼烦想射他，项王瞪眼喝斥他，楼烦眼
睛不敢看项王，手不敢射箭，于是跑回军营，不
敢再出来。汉王派人暗中打听，挑战的人是项
王。汉王大惊。于是项王就靠近汉王，互相面对
广武涧对话。汉王数落项王，项王发怒，想决一
死战。汉王不听，项王埋伏的弓箭手射中了汉
王。

汉王受伤，跑进成皋。
项王听说淮阴侯已攻下河北，打败了齐国、
趟国，将要攻打楚国，就派龙且去攻打他。淮阴
侯同他交战，骑将灌婴出击，大败楚军，杀了龙
且。韩信于是自立为齐王。项王听说龙且军队失
败了，就害怕，派盱台人武涉去游说淮阴侯。淮
阴侯不听。这时，彭越又反楚，攻下梁地，断绝
楚军粮食。项王就对海春侯大司马曹咎等说：
“小心守住成皋，如果汉军要挑战，千万不要同
他们交战，能不让他们东进就行了。我十五天内
一定杀了彭越，平定梁地，再回来同你们会合。”
于是东进，攻打陈留、外黄。
外黄没能攻下。几天后，投降了，项王发
怒，命令所有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到城东去，想活
埋他们。外黄县令家臣有个儿子十三岁，去劝说
项王道：“彭越强迫劫持外黄，外黄人害怕，所
以暂且投降，等待大王。大王来了，又都活埋他
们，百姓们哪裹还能有归附之心?从这往东，梁
地十余城都会害怕，没人肯投降了。”项王认为
他说的对，就赦免了外黄本该活埋的人。东到睢
阳的人，听说后都争着归顺项王。
漠军果然多次向楚军挑战，楚军不出战。汉
军派人辱骂楚军，五六天后，大司马发怒，带兵
渡过汜水。士卒们渡到一半时，汉军攻打他们，
大败楚军，尽得楚军财物。大司马曹咎、长史董
翳、塞王司马欣都在汜水上自刎了。大司马曹
咎，是原蕲地的狱掾，长史司马欣也是原橾阳的
狱吏，两人曾对项梁有恩德，所以项王信任他
们。遣时，项王在睢阳，听说海春侯军队失败，
就带兵回来。汉军正在荣阳束围攻钟离昧，项王
来到，汉军害怕楚军，都逃到险要地带。
这时，连军兵众粮多，玺工兵疲粮尽。j牡
派陆贾游说项王，请求送回太公，项王不答应。
莲王又派屋公去劝说玺王，玺王于是与连盟约，
中分天下，割遍遘以西地区归还，边还以东归
楚。玺王答应了，就送回了2牡的父母妻儿。军
中都高呼万岁。莲王于是封堡公为垩厘昼。躲起
来不肯再见他。说： “这位是天下的辩士，所到
之处可使国家倾覆，所以称为平国君。”项王订
约后，就带兵撤退束归。
汉王也想回西方去，张良、陈平劝说道：
“汉占有大半个天下，诸侯又都归附。楚军兵疲
粮尽，这是上天灭亡楚国的时机，不如趁此机会
夺取楚地。现在放过它不打，就是所谓‘养虎给
自己留下祸患，啊。”汉王听从了他们的话。汉
高祖五年，汉王又追项王到阳夏南，停军，同淮
阴侯韩信、建成侯彭越约定Et期一起攻打楚军。
到固陵后，而韩信、彭越的军队没来会合。楚军
攻打汉军，大败汉

军。汉王又进入营垒，深挖沟
堑防守。汉王对张子房说：“诸侯不按约定的办，
怎么办呢?”张子房回答道：“楚军就要被打败，
韩信、彭越没有分地，他们不来是必然的。君王
能同他们分有天下，他们马上就能来。如果不
能，事情就不可预料了。君王能把自陈以东至海
的地区都给韩信；睢阳以北至谷城都给彭越。让
他们为自己的利益作战，那么楚军就容易打败
了。”汉王说： “好。”于是就派使者通告韩信、
彭越道：“合力攻打楚军。楚军打败后，自陈以
东到海归齐王，睢阳以北到谷城地区给彭相国。”
使者到达，韩信、彭越都回答说： “请求立即出
兵。”韩信就从齐国出发，刘贾的军队从寿春并
进，屠灭城父，来到垓下。大司马周殷叛楚，用
舒县的兵力屠灭了六邑，带领九江军队，跟随刘
买、彭越都在垓下会合，直指项王。
项王军队在垓下筑起营垒，兵少粮尽，漠军
及诸侯军队重重包围了他们。夜间听到汉军四面
都唱着楚歌，项王就大惊道：“汉军都已得到楚
国的土地了吗?为什么楚人造么多呢!”项王就
连夜起来，在帐中饮酒。有位美人名叫虞，经常
受宠幸跟从；骏马名叫雕，经常骑它。于是项王
慷慨悲歌，自己作诗唱道： “力拔山啊气盖世，
时不利啊骓不走。虽不走啊怎么办，虞啊虞啊把
你怎么办!”唱了几遍，美人伴唱。项王泪下数
行，随从们都哭了，不忍抬头看他。
遣时，项王骑上马，部下壮士骑马跟随的有
八百多人，当夜突围往南去，骑马飞奔。天亮
了，汉军才发觉，命骑将灌婴率五千骑兵追赶。
项王渡过淮水，骑马能跟得上的衹有一百多人。
项王到了阴陵，迷失方向，问一农夫，农夫骗他
说：“往左。”往左走，陷入了大沼泽中。因此汉
军追上了。项王又领兵向东，到了束城，衹有二
十八个骑兵了。汉军骑兵追赶的有数千人。项王
估计自己不能脱身。对他的骑兵们说：“我起兵
到现在八年了，身经七十多次战役，阻挡我的被
打败，我攻打的敌人都降服，不曾败过，这才霸
有天下。可是现在终于被困在这裹，这是天要灭
我，不是作战的错误。今天一定要决一死战，想
为诸君痛快一战，一定接连三次获胜，给诸君突
围，斩将，拔旗，让诸君知道是上天要灭我，不
是作战的过错。”于是把人马分成四队，向四方
突围。汉军重重包围了他们。项王对他的骑兵们
说： “我为你们斩他一将。”命骑兵四面奔驰而
下，约定到山的束面分三处会合。造时项王大喊
着奔驰而下，汉军都溃散，就斩杀了漠军一将。
这时，赤泉侯为骑将，追赶项王，项王怒目呵斥

他，赤泉侯人马都受到惊吓，远避数里，项王同
他的骑士们分三处会合。漠军不知项王在哪裹，
就兵分三路，又包围了他们。项王继续奔驰，又
斩杀漠军一名都尉，杀了上百人，又聚拢他的骑
兵。衹损失了两名而已。项王就问骑兵们： “怎
么样?”骑兵们都伏在地上说：“像您说的一样。”
逭时项王就想束渡乌江。乌江亭长停船靠
岸，对项王说：“江东虽小，地方千里，民众数
十万人，也足以称王了。希望大王赶紧渡江。现
在衹我有船，汉军来了，无船渡江。”项王笑道：
“天要灭我，我还渡江干什么!况且我项籍与江
束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现在无一人生还，纵然
江东父兄可怜我让我做王，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他
们呢?纵然他们不说，项籍难道不心中有愧吗!”
于是对亭长说：“我知道您是长者。我骑遣马五
年了，所向无敌，曾经日行千里，不忍心杀它，
赐给您吧。”于是命骑兵都下马步行，持短兵器
交战，仅项籍就杀了汉军数百人。项王自己也受
了十几处伤。回头看见汉骑司马吕马童，说：
“这不是我的熟人吗?”马童面对着他，指给王翳
说：“这是项王。”项王就说：“我听说汉王悬赏
千金买我的头，封邑万户，我给你们些恩德吧。”
于是自刎而死。王翳取下项王的头，其余骑兵争
相践踏抢夺项王躯体，相互残杀的有数十人。到
最后，郎中骑杨喜，骑司马吕马童，郎中吕胜、
杨武各得到项王一肢体。五人一起合上尸体，都
能对上。所以把封地划分为五份：封吕马童为中
水侯，封王翳为杜衍侯，封杨喜为赤泉侯，封杨
武为吴防侯，封吕胜为涅阳侯。
项王死后，楚地都投降了汉，祇有鲁地不
降。汉王率领天下军队想屠灭它，因为它坚守礼
义，为君主死节，就拿着项王的头给鲁地人看，
鲁地父老才投降。当初，楚怀王最先封项籍为鲁
公，到他死后，鲁地又最后投降，所以用鲁公的
封号按礼制在谷城埋葬了项王。汉王为他发丧，
洒泪而去。
项王的亲属们，汉王都不杀。又封项伯为射
阳侯。桃侯、平皋侯、玄武侯都姓项，汉王赐他
们姓刘。
太史公曰：我听周生说“舜的眼睛是双瞳
子”，又听说项羽也是双瞳子。项羽难道是舜的
后代吗?为什么突然兴起呢]秦政令失误，陈涉
首先发难，豪杰蜂起，互相争斗，数不胜数。可
是项羽没有一点权势，乘势兴起于平民百姓之
中，三年后，就率领五诸侯减掉秦朝，分割天
下，分封王侯，政令由项羽发布，号称“霸王”。
王位虽未持久，却也是近古以来未曾有过的。等
到项羽放弃关中，怀念楚地，放逐义帝而自立为
王，埋怨

王侯们背叛自己，遣时已处境艰难了。
自夸战功，逞个人之智而不效法古人，认为霸王
之业，就是用武力征伐夺取天下，五年的时间就
丢掉了自己的国家，身死束城，还不觉悟，不责
备自己，错了呀。又说“天要灭我，不是用兵的
遇错”，不是太荒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