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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大师-尚长荣

出生于京剧世家,父亲是解放前名震艺坛的“四大花旦”之一——尚小云。尚长荣艺术视野开阔,不囿于门户之见。先后拜陈富瑞、李克昌、苏连汉、侯喜瑞等戏曲前辈为师。曾两度荣获“中国戏剧梅花奖”(一度梅--1985年《将相和》《霸王别姬》,二度梅-《曹操与杨修》),2002年凭《贞观盛世》成为新中国戏剧史上第一位“梅花大奖”获得者。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梨园起伏,面对当今京剧的日愈衰落,作为京剧名门的后代的尚长荣,感到自己身上的责任越来越重。无论是新戏还是老曲,尚长荣在舞台上塑造的各种形象,李逵、曹操、魏徵、歧王等等,都是在传承前辈花脸艺术的基础上,揉进了旦行的柔婉,武生的刚劲,老生的沉稳,丑角的诙谐,兼收并蓄,自成一派。


中国戏剧梅花奖从1983年设立以来,这20年,只有一个人获得了梅花大奖,他就是尚长荣。我们知道京剧花脸的艺术,它是分铜锤和架子两种,而尚长荣却能做到“铜锤架子两门抱”。他之所以能够有今天这样的造诣,通过我对他的采访,我发现除了他的刻苦以外,他对京剧艺术的执著和热情是一般人难以想像的。

从10岁起,尚长荣就在脸上涂着这些斑斓的油彩。50年过去了,他已成为当今第一花脸名家。他在中国戏剧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就是赢得了戏剧人梦寐以求的梅花大奖。

主持人:尚先生,要说获得梅花奖的人很多,您自己也曾经两次获得过梅花奖,但是,要说获得这个梅花大奖,应该说我们都没有听说过,而您是中国第一个获得梅花大奖的人,而且也是目前戏剧史上惟一获得梅花大奖的人,首先我好奇的是,获得这个梅花大奖它需要具备什么样的条件?

尚长荣:必须是从二度梅的基础上,你再获得第三度梅花奖的时候,那么这三度梅就成了梅花大奖。

主持人:那么本身您对这个奖也是非常看重的。

尚长荣:绝对呀。

主持人:那么除了您刚才说的规则,从这个艺术表演本身,您要有什么样的贡献或者什么样的突破,才能够获得这样一个大奖?

尚长荣:我记得在我获二度梅的时候,老师和专家们希望不是一两个戏,得有一批展现自己追求的展现自己艺术风格的戏,你还得有相当一部分学生,得留,得传。有人问我说,你最喜欢、你最得意的是哪出戏,我说我最好的一出戏应该是下一出。

主持人:尽管您说最好都是下一部戏,不过您有很多的戏都给观众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但是我想,1988年那个时候,您所演的《曹操与杨修》,恐怕到现在已经十年了,人们一提起它都还是非常兴奋、

记忆犹新,那是因为它被评为近十年京剧艺术探索的一个开端。那么我好奇的是,最早您是怎么发现这部戏的,或者说怎么发现了这个剧本?

尚长荣:在1987年我的一个好朋友,他叫史美强,他给我拿过一个刊物,就是中国剧协的《剧本,》月刊,1987年元月号里边有一出就是新创的文学剧本——《曹操与杨修》,作者陈亚先,我一看基础非常好,而且文学水准很高,不是罗贯中先生笔下《三国演义》,京剧舞台上传统的三国戏,很有品位,而且这两个人物之间的和与分,给人一种很深的启迪,我说这个戏好。

五室一厅的房子,一年仅有的几场演出,尚长荣在陕西过着安逸的生活。但他的内心并不平静,不能像父亲那样留下让人记住的舞台形象,使他感到遗憾。《曹操与杨修》剧本的出现,让他激动不已,47岁的尚长荣决定从头再来。他随身带着一盒磁带,踏上了前往上海的火车。

尚长荣:我在火车上是听着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我说但愿我迈出这一步能够有一个好的结果,但是命运之神终于降临了。在这个戏通过艰苦地排练,大家拧成一股绳真是好啊。在彩排,在天津首演的时候,得到了观众的认可。那个时候,台底下观众掉眼泪了,人民日报和上海报社的记者们哭了,我们演员也哭了,有的甚至于在评论组当中拍案而起,“我们等这样的戏,等了几十年了”!

看了十多年的样板戏,观众被这个全新的曹操形象打动。尚长荣塑造的曹操既不是郭沫若《蔡文姬》中的神,也不是传统京剧中的鬼,展现在舞台上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人性的善良与丑恶、伟大与卑微都让人耳目一新。

主持人:人们评价您演的曹操是第七代“活曹操”,那您觉得您饰演的活曹操和以前的曹操比,他最大的不同是什么,或者说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尚长荣:以前演曹操就是奸雄,比较单一,就是白脸曹操,实际上曹操是个很复杂的人物。主持人:曹操奸雄这个形象应该说深入人心。您如果把他改了的话,您就不担心观众接受不了吗?

尚长荣:我们京剧舞台上演的曹操形象,都是按照罗贯中先生笔下的《三国演义》,这个形象呢深入人心。您说像京剧这个白脸曹操,您想给他做一点改动都不敢改,怎么改?

主持人:那您这个曹操的扮相,这次是有什么样的变化呢?

尚长荣:首先得从这个脸。《曹操与杨修》这出戏,曹操的脸怎么勾?我就请教了话剧和电影的化妆师,我说,诸位帮我想想办法,他说你勾一个,我就用这个白粉勾了。他说这个白是冷白,是阴白,是很瘆人的一种白,虽然

在传统剧的舞台上这个色彩搭配都好,但是《曹操与杨修》这个新创剧目,要比较全面地展现曹操他的这个军事家、政治家、文学家的风度,显然阴白、冷白、害怕人的这种白不合适,能不能换成暖白。一字值千金,最大的一个改动有两点,中间印堂红我给它加大了,这个就作为他雄才和伟略的一个代表。传统戏的痦子是点到底下,有的前辈点两个痣,有的点一个痣,这儿再点一个痣,我想这个痣能不能挪一挪,我就看了看相书,相书有这样一句话——眉上有朱砂痣者主大贵也,我说汉大丞相肯定是大贵,干脆没有通过他本人同意,我就把这颗痣挪到眉毛上面去了。

主持人:听您这么一讲,因为我本人对京剧不是很熟悉,但没想到一个脸谱一个扮相有这么多学问,但是您这样的去琢磨它是不是已经超出一个演员的范围呢?

尚长荣:那个时候,我跟您说,在排这个戏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中了魔,犯了魔症。我爱看曹操文集,以前不知道啊,只知道曹丞相竟吃败仗了,草包啊。我们给归纳了五个字,阴、狠、奸、诈、蠢,阴险、狠毒、奸雄、狡诈,最后是蠢材,老吃诸葛亮的败仗,这是戏曲舞,台上的需要,历史上不是这样的。当我看到曹操的文集,他的《蒿里行》也好,他的《短兵行》,关东有义士……

《曹操与杨修》选段欣赏

尚长荣:一看他这些个诗,还有看他的政令,他几令招贤,“招贤勿拘品行令”,这一看,跟我们原来学的,在学的传统戏里的曹操完全不一样了。

主持人:也就是说您以前演曹操的时候,也没有看过这些?

尚长荣:没有没有没有。

主持人:只是把戏演好就可以了。

尚长荣:对呀。你比方说我们曹操的上场,先一端肩膀,然后奸诈的一种微笑,老带着一种让人看着望而生畏、敬而远之的一种奸笑,这个是太简单化了。我就觉得我们在新时期,在二十世纪的末叶,创排新编的历史剧目,应该给予人物丰满一点,这样就是在他的美学的形象,我们戏曲技巧程式的展现上,都得想点办法。不能上来一整冠,打个引子,不是的。

主持人:那么刚才您谈的是对人物的理解,包括形象的设计,在唱腔方面,您有哪些突破?

尚长荣:我跟您说,这个唱和念应该说是我们进行的一点求索,第一场,曹操上来就是念骚体诗。

尚长荣:“哀哉奉孝兮,伏惟尚飨”,上来就是悼念他最器重的谋士郭嘉先生,这个你要上去,我先打个引子,用传统戏的形式展现显然是不够用的,所以我们就用了一个骚体诗。

《曹操与杨修》选段欣赏


尚长荣:说他的唱,曹操一般唱二黄很少,就是有时那么几句,而这出戏要多方位的塑造曹丞相,那么唱念做舞都需要很讲究,所以唱上它不单有西皮三眼,而且有反二黄慢板。

主持人:那您觉得加上这个反二黄慢板以后,他这个形象上……

尚长荣:这个是没有刻意地这点加一段唱,为了表现你演员的好嗓子,要几个好,这点加一点儿,还有俏头,不是。都是从人物出发,它这个反二黄慢板放在什么地方呢?就是放在曹操冲冠一怒,错杀了孔闻岱,错杀了功臣,他自己又不能够坦诚地去承认错误,只有去掩盖。他用一个很大的悼念孔闻岱功臣的这么一个仪式,他还要为功臣守灵。

《曹操与杨修》选段欣赏

尚长荣:“寂寞三更人去后”,在这么一个环境和情感之下,唱反二黄的慢板再合适没有了。

主持人:那么加了这么多的技巧,对于演员来说,在饰演曹操的时候,他难度是在哪里?

尚长荣:难度也是蛮大的。就说笑,那么这出戏有五六个地方要笑,但是你不能笑得千篇一律。我那个时候就拿着录音机,天天晚上就是在上海的宿舍里哈哈大笑,有的是怒笑,先笑后哭,完了以后怒笑。我说窗户外边行人要一听屋子里头,你想这不是艺术团体,这可能是个精神病院,不犯神经,不中魔,作为一个戏曲演员演不好角色。

1995年12月,《曹操与杨修》获得第一届京剧艺术节惟一的程长庚金奖,颁奖的时候没有出现尚长荣的身影,那时他正全身心地投入到“京剧走向青年”的系列演出活动。活动结束后,他走遍了中国的5省8市,演出38场,把京剧艺术带到更远、更偏僻的地方。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梨园起伏,面对当今京剧的日愈衰落,作为京剧名门的后代的尚长荣,感到自己身上的责任越来越重。

无论是新戏还是老曲,尚长荣在舞台上塑造的各种形象,李逵、曹操、魏徵、歧王等等,都是在传承前辈花脸艺术的基础上,揉进了旦行的柔婉,武生的刚劲,老生的沉稳,丑角的诙谐,兼收并蓄,自成一派。

尚长荣:三杰,我们净行中的净行三杰——金少山、郝寿臣、侯喜瑞三位前辈,他们评价郝老铜锤架子都是非常精彩的,金先生是十全大净。我有幸能够向侯喜瑞侯老师学习,侯老师是架子,侯老师那工架真美真漂亮。

主持人:听说您为了向他拜师也费了很多功夫是吧?

尚长荣:是啊,那个时候因为我父亲跟侯老他们都非常要好,最早时提出我要拜侯老,侯老没有收,好几年之后才答应。

主持人:他为什么当时没有收你?

尚长荣:侯老跟我说

,小子,当时我不是不收你,我怕你是公子哥,怕你吃不了苦。

主持人:那后来您怎么向他证明你不是公子哥呢?

尚长荣:一是态度,二是成绩,完后老师还是比较满意的。侯老说,小子还行,好好练。十年浩劫之后,我再去看侯老的时候,那个时候老师身体已经不很好了,住在一个很偏僻的一个房间里面,看到我就哭了。我就说我们从老师那儿得到的是营养,是一个婴儿要得到的乳汁,可是当成家立业之后,我们又能回报给老师什么呢?老师他最大的要求的回报就是你们在事业上有成绩,老师听到我的学生有成绩,你演得好,你在戏曲界里头做人好,演戏好,有了成绩,老师就是最大的满足了。这些前辈们,他们传艺无所求,这是我们后人学不完的东西。


尚长荣是京剧名旦尚小云最小的儿子,学戏、成名的艰难经历,使尚小云不想他最心疼小儿子再走这条路。但尚长荣对京剧的痴迷,改变了父亲的想法。在他二十一岁时,尚小云为他引见了第四位老师,跟随京剧大师侯喜瑞学习花脸艺术。

主持人:侯老师在教您的时候,哪一件事让您是记忆犹新的?

尚长荣:那个时候已经二十多岁了,应该说是二十六岁之前,我学了几出戏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架子花脸。

主持人:那您觉得侯老师的架子花脸和以前您所了解的架子花脸,它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尚长荣:侯老他就是承前启后,他是创造了以自己的特色,根据自己的自身的条件、自身的特色,创造出他这个侯派艺术。老师嗓子并不好,但是他的念词、吐字那很讲究,很有学问。当时没有麦克风,也没有扩大器,也没有现代化的这种剧场,他就要求作为戏曲演员要把台词送到每一个观众的耳朵里去,不要在那空喊,唇、齿、舌要有劲,要有技巧,每天要念、要练。

主持人:这也是靠了以前老师帮您打的基础。那么刚才您提到花脸有三杰,其中一杰金少山,您曾经说过他是您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人。

尚长荣:那是我们唱花脸的最崇拜的偶像,全才,武戏也好,架子也好,铜锤那嗓子那就不更不用说了,龙吟虎啸、震山撼岳,那是我们的十全大净。

主持人:但是对金少山这种忘不了,恐怕还不光是您对他艺术的崇拜吧,我听说他晚年生活挺惨的。

尚长荣:一代大名家只落得四壁皆空。

主持人:那金少山先生当时既然是才艺那么高,应该说他的经济收入是很好的呀,特别是在那个年代,怎么可能他晚年生活那么凄惨呢?

尚长荣:一个,当时金先生那真是走红,你从现在的老唱片来说,可能金先

生相当多,灌了很多很多唱片。可是当时那么依附在金先生跟前的一些朋友和人士也很多,他经常是这样,千金散去,甚至于包银下来之后先还账,还完了账,有的时候这个月还上个月,还完了没了,所以他真是仗义疏财,交朋好友。

主持人:我听说他后来晚期到什么程度,因为他唱得好,说谁要请他唱,那好吧,你去当铺把我的戏服给租回来。

尚长荣:真是这样,那么到了晚年,那个时候的戏曲艺人不能唱戏,就没有了生活来源,所以金先生故去的时候非常艰苦,我父亲也经常用金先生这么大的名家身后萧条来告诫青年朋友们,要珍惜我们新生活。

主持人:我想无论是金少山还是侯老师老先生,对您的影响可能都超不过一个人对您的影响是最直接最深的,那就是您的父亲尚小云,是吗?

尚长荣:是的,我们的家教是很严,父亲很严格,而且我父亲的脾气很大。大哥二哥就是长春、长麟,应该说是在学戏上挨打挨得最多,以前学戏就要挨打的,这个体罚虽然是不合理的,但是那个时候就要挨打。

主持人:听说您三叔就是学戏时被老师给打死了。

尚长荣:是啊,我父亲他在科班的时候学一个戏——《落花园》,没有唱好,老师就拿打人的戒方一下把他肚子给杵破了,当时就昏过去了,那个时候就去急救。我父亲就经常用这个,你看见吗?我这还有一块伤疤。但是打他的这位老师,后来我父亲对这位老师还非常敬重,经常接济,直到后来这位老师去世的时候,我父亲还是给,北京话叫发丧,都给安葬了。所以那个时候,小孩学戏很艰苦。

主持人:那您在艰苦的时候,有没有过产生说不想学这个京戏了?

尚长荣:这个我倒没有,这个可能是从小生活在这么一个戏曲氛围当中,有时候逗哏说,没出娘胎就能听到京剧的旋律,就能感应到吹拉弹唱、唱念做打。

尚小云早在二十几岁时,就与梅兰芳、程砚秋、荀慧生被誉为京剧的“四大名旦”。在舞台上,他所塑造的,无论是温柔、善良的夫人、小姐,还是性格刚毅的巾帼英雄,都给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青衣花旦形象。

主持人:那您小的时候经常去看您父亲演戏吧?

尚长荣:我经常去看戏,那个时候还抱着,三四岁时候就看。当看到父亲,他是旦角,有的妇女,你想演乾坤福寿镜,胡氏夫人被恶霸、强盗,那个红胡子的山大王抢走了,这个时候我就在观众席当中哇就哭了。没想到几十年后,我就演红胡子的山大王,是把父亲给抢走了。

这部戏拍摄于1961年,那一年中央文化部为了给尚小云留下资料

,在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拿出100万元为他拍摄两部戏曲电影,〈失子惊疯〉和〈昭君出塞〉。对于61岁尚小云来说,那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1966年,文革爆发了,正在为编演革命现代京戏而奔忙的尚小云,转眼间变成了陕西省“文艺黑线”代表人物。26岁的尚长荣被监押,成为建筑工地的搬运工,不久,他作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开始在舞台扮演一些小角色。

主持人:但是历史可能真的是跟您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您这么崇拜这么为之自豪的父亲,在文革的时候,不但是被造反派批斗,我了解到居然在你演出之前,在化妆台前当你的面批斗您的父亲?

尚长荣:这是我一辈子不能忘的一件事。

主持人:那天你演的是个什么角色?

尚长荣:李勇奇。

主持人:这个李勇奇也不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是吧?

尚长荣:也算是重要的了。我逗个哏,从日本兵到日本大佐到黑田大佐到胡传奎,这是沙家帮我的四个角色,那么智取威虎山,我是从小匪到八大金刚,又升到了李勇奇。

主持人:也就是说能得到李勇奇这个角色,也是经过一个很艰难的过程。

尚长荣:是啊,当我演李勇奇的时候,那天在后台正好赶上开批判文艺黑线大会,就把我父亲特地在我化妆的旁边,你说我这个妆怎么化。

主持人:那当时你父亲是个什么情绪?

尚长荣:不卑不亢。经过那么多年的战斗洗礼,也就习惯了。

主持人:那您的反应呢?

尚长荣:我心情也很平静,因为在那个时候,什么样你预料不到的事情都可能降临到你的头上。

主持人:那是不是说,这边在批斗您父亲,这边您在化妆?

尚长荣:我在化妆。而且那天戏我演得特别好,我只有演我的角色,我刻画得好。李勇奇就是一个深受座山雕迫害的人,妻子让打死了,儿子让摔死了,造反派跟座山刁有什么两样?他们在拗历史,做了不人道的事情,所以我很平静,那天演得还特别好。

主持人:等于是把这种愤怒全部用在角色的身上。

尚长荣:后来有人说,长荣,你演技各方面很有生活,很动感情什么的,你是什么体味,有什么方法,我说什么方法,我只不过就是作为一个戏曲演员,要观察生活、深入生活、咀嚼生活、去感受生活。我说这十年当中酸甜苦辣、世态炎凉我都尝到了。人家是左臂戴红箍,我是右臂戴白箍,人是革命派,我是狗崽子,很遗憾这个白箍后来没敢留下,我应该留下,当时怕什么,怕的是一旦再抄家,发现你还留一个狗崽子的白箍,你很可能还要秋后算账。


持人:尚先生,您当时的平静在我们今天看来,是有点儿费解的,因为他毕竟是您多年深爱的父亲,在那样的一种情况下,您表现的这种平静……

尚长荣:人当处在不平静的事情的时候,你很可能相反地去对待。那个时候你说我怎么着,我冲动,我难过,我掉眼泪,实际上这种平静在蕴着难以言表的一种愤怒。这十年应该说是教育了我什么呢?如何表演人,如何在舞台上塑造各种不同人物的,不同历史时期的人,只不过这十年,我这个收获的代价是四个字——家破人亡,这个代价是太大了。所以我们没有任何权利不在我们新时期,仨字——拼命干。

主持人:您的父亲尚小云作为京剧界的一代宗师,他晚年的生活和他所创造的成就,实在是不成正比的,那么他临终的时候,您觉得他最希望的是什么,或者是说他最大的遗憾又是什么?

尚长荣:他总是想,将来我这个问题解决了,完了之后,我看我还能干点什么,他还想干。

主持人:所以他一直还是充满希望的。

尚长荣:充满希望的。当时我们都不去想,我说还能盼到那一天。当我在1983年的时候,作为全国人大代表一员,选完了国家主席,选完了总理,最后闭幕的时候,我站到那儿,唱义勇军进行曲的时候,我才真正体味到人的尊严,什么是人权。那个时候我站到那儿唱国歌,投完了神圣的一票之后,我才觉得我这才有了人权,人的尊严,那个时候我的热泪夺眶而出。


主持人:尚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反思过这样一个问题,像京剧这样一个国粹,为什么在您父辈那个年代,它是那样的辉煌,当时的票友也好,戏迷是那么的痴迷,而现在应该说它变得的确是比较黯淡,到底京剧在现在这个年代,它的问题是什么?

尚长荣:恐怕一个最主要的因素,那么现代人们的文艺活动形式的选择多样化了,现在,这要顺天应时,到了二十一世纪了,我们用什么样的艺术形式去推出新的作品来,顺应二十一世纪观众的审美需求,这倒是我们应该思考、琢磨、求索的一个问题。

主持人:可如果把京剧和西方的古典音乐相比,您看古典音乐可能比我们京剧的历史还要长久,可它现在仍旧有它的市场,那为什么京剧现在却走下坡路,它黯淡了?

尚长荣:我觉得西方的音乐,它可以通过CD,通过广播,通过电视,通过家庭影院可以听。我们的京戏,恐怕主要是要看和听。有人问我,现在您不感觉有失落感吗,对今后的前途,我说我对今后前途还是充满信心。但是我们现在不能在剧院里等着观众进来,我们现在的传播,不仅要在剧场里演,恐怕

要通过荧屏,要通过CD,要通过网上,要通过现代众多的媒体,传媒的这个形式,所以就不是到剧场去看三个钟头的戏了。

主持人:但是您比方说昆曲,它几乎都已经消失了,那么京剧会不会今后也面临这样的问题呢?

尚长荣:这个现在不敢妄言之,或者说不会,或者是说会,我不这样说,我说顺天应时这个非常重要,顺应人们审美需求。

主持人:也就是说京剧要做很大的改革。

尚长荣:是。这个改革不是你想怎么改,京剧就怎么改,为什么京剧还作为众多剧种的代表,甚至被誉为国剧,剧种的代表,为什么?是因为中国京戏最具民族个性,我们的戏都是弘扬真善美,鞭挞的都是丑恶,没有说看过中国京剧,看过中国戏曲,学得抽大烟、抽白面、坑蒙拐骗,没有的。鞭挞的都是丑恶、邪恶,颂扬的是正义、正气。

主持人:那尚先生您觉得,您对京剧这种深厚的情感,它最好的表现形式是什么?

尚长荣:对您来说,就是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在舞台上多塑造几个栩栩如生的人物。

主持人:那您现在每天还练功吗?

尚长荣:我给你说,一天不练功自个儿知道,十天不练功观众就要知道了。有人问我,他说,你已经六十多了,你嗓子还可以,你有什么保养的方法,我说什么保养方法,就是摸爬滚打,多在排练场上去排戏,多在舞台上去转悠,这样你就会保持艺术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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