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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姑山仙坛记

《麻姑山仙坛记》是一篇饶有趣味的文章,可能是唐楷经典作品中最有趣的。
碑文一开头转述了葛洪(葛稚川)《神仙传》中的一个故事,讲的是仙人王方平去刮苍山路过吴地,收了一个徒弟蔡经,教会他尸解之术。十余年后蔡经回家,接着方平以极大的排场来到蔡家,又请仙女麻姑来会面——
麻姑使人回话说:不见忽已五百馀年,很思念您。承蒙召见,但我正要去蓬莱仙境呢,请稍候片刻。仅两个时辰麻姑就完成了蓬莱之行,来到蔡家。麻姑是个十八九岁的美丽女子,华服美髪。方平以金盘玉杯、无限美膳宴请麻姑。麻姑说: “五百来见东海三为桑田。方才又见蓬莱水浅于往年会面时的一半,难道又将变为陆地吗?”方平笑答:“圣人都说:海中行也会扬尘呢。”蔡经的家人也荣获神仙接见。麻姑以米掷地,化为丹砂,而资深的仙人王方平则不屑于表演此种狡狯变化。蔡经毕竟道行太浅,见到麻姑纤纤玉手上鸟爪似的尖甲,竟浮想联翩:背痒时若得此爪挠痒真是太享受了!方平立即知道蔡经心中念言,指斥他不该有此等亵渎之念,并赏他一顿鞭子。方平还说仙家的鞭打也是一种待遇,不可妄得。
这一段里有两处特别有意思。一是麻姑问方平:东海水浅,“岂将复还为陆陵乎?”而方平却不做正面回答,只是说:“圣人皆言,海中行,复扬尘也。”这是何意?我的理解是,方平从更长远的眼光看,大海与陆地均为暂态,并无本质的差异。这个回答富有哲学意味。第二处是:“麻姑求少许米,便以掷之,坠地即成丹砂。方平笑曰:“姑故年少。吾了不喜复作此曹狡猾变化也。”道家崇尚无为,王方平比麻姑的道行更深,故他对此等小技巧评价不高,我从这里也读出了颜真卿的一种审美情趣:不显示技巧。
碑文的第二段,颜真卿笔锋一转,讲到他自己——
大历三年,颜真卿被任命为抚州刺史。他路过南城县时,游览了麻姑山。山顶有一古坛,相传麻姑于此得道。坛东南有石池,池水溢出形成瀑布,淙下三百余尺。当地人告诉颜真卿,池中的莲花原为红色,近忽变碧,今又白矣,真是不可思议!池北下坛,旁有一片森林,杉松偃盖,遮天蔽日。林中不时传来步虚钟磬之音,似有神秘的庙宇道观隐乎其中。坛东北有石崇观,高石中犹有螺蚌壳,或者这是远古沧海的遗迹吧。西北有麻源,是南朝著名山水诗人谢灵运吟咏过的地方。源口有神,祈雨辄应。这一带是道家高人辈出之地,除了曾被唐玄宗召入皇宫的邓紫阳之外,还有南真、华姑、黎琼仙、曾妙行、邓德诚、谭仙巗、史玄洞、左通玄、

邹郁华等。面对如此洞天福地,遥想神
仙的逍遥自在、诗人的优游林泉、道士的清静无为,又想到世事之艰辛、宦海之险恶,颜真卿感慨良深。……三年后,大历六年夏四月的一天,即将离任的颜真卿由地方官员、名流陪同,再次登临麻姑山。游览既毕,在饯行的宴会上,南城县的官员、文人、道士们,都恳请刺史大人留下墨宝,以便刻石立碑,为名山增色。颜真卿欣然应允,当即写下了千古名篇《麻姑山仙坛记》。
以上大部分内容都可从碑文中找到,但也加了一点儿我的合理想象。查资料可知:颜真卿于唐玄宗天宝末年出任平原太守,在任上抗击安禄山叛军,立下大功。肃宗即位后,升颜真卿为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至德二年(757年)二月,肃宗又封颜真卿为宪部(即刑部)尚书。但因颜真卿刚直敢谏,不避权贵,多次言事得罪,又一再被贬。代宗广德二年(764年) ,皇帝相信了奸臣元载的诬告,贬颜真卿为硖州别驾,继而又改贬为吉州别驾,从正三品降到从五品下阶。大历三年(公元768年),颜真卿升任抚州刺史,至大历六年(771年)离任。《麻姑山仙坛记》碑文中提到的正是大历三年和大历六年。我正是结合这样的背景设想了颜真卿的观感。
传世的颜体楷书字帖,《多宝塔》是为寺庙而写,笔笔严谨,一片虔诚敬佛之心。《勤礼碑》和《家庙碑》是为纪念祖先而写,字字用力,充满慎终追远、肃穆敬仰之气。但《麻姑山仙坛记》则不同,它像是一篇随手写下的散文小品或采风札记,显得比较宽闲。我这样说,除了就其文字内容而言之外,还有以下三点旁证:
第一,注意此帖的署名,仅简单地写着“颜真卿撰并书”,而不像其他碑帖上,在姓名之前加上一长串官衔。我猜想颜真卿是故意这样写的。他有意识地撇开官员身份,以此表明自己只是以文人的身份写此碑文。
第二,碑文中有一处明显的笔误:“高石中犹有螺蚌壳,或以为桑田所变。” 显然此句应作“高石中犹有螺蚌壳,或以为沧海所变。”
第三,将碑文中引用的《神仙传》故事与葛洪的原文对照,可以发现出入很多,甚至有一处引文与原文意思相反(“来时亦先闻人马声”,被引作“来时不先闻人马声”)。从《勤礼碑》和《家庙碑》可知,颜真卿祖上世代为官或治学,根底极深。以颜真卿之地位身份,如果他是在抚州刺史的官邸内写作,或者在自己的书房内做学问,必不会有此等笔误。这只能解释为颜真卿仅凭记忆引用《神仙传》,没有翻书考证,也不暇校对文字。我想,很可能他是在南城县的文人雅集上即兴挥毫,走笔疾书。

其实,这些笔误都不重要,无损于《麻姑山仙坛记》的杰出。指出这些只是为了证
明我的一个猜测:这是一件较为轻松的作品,与颜真卿的其他碑帖相比,《麻姑山仙坛记》更接近于纯粹的艺术。
书法作品的最高境界是“无意于佳乃佳”。大书法家随手写下的便条、信扎,可能成为他们的最佳作品。《兰亭序》是王羲之在微醺状态下写就的一篇草稿,清醒之后再想写得更好,竟难以超越。卓绝千古的颜真卿《祭侄稿》更不是作为书法作品来写的。但是手稿信扎之类多为行草书,若要在唐楷经典中找一件轻松随意的作品,以我的孤陋寡闻,便只知道有《麻姑山仙坛记》了。
这篇作品,写的是神仙故事,记的是道家胜地,在记事与写景的背后,隐约传递的是道家返璞归真、顺应自然的精神。而颜真卿在书写时不刻意追求完美,以质朴的字体恰到好处地表达了一种与道家精神契合的书法意境,很可能,连这种意境也不是颜真卿刻意追求的。在急功近利之风气弥漫的今日,我们要领会这种高远超妙的意境,是有一定困难的。






《重刻颜真卿大字〈麻姑山仙坛记〉记略》一文摘要
(作者:周春林,来源:中国抚州网。溪南按:此文描述《麻姑山仙坛记》版本源流甚详,故贴于此。请掌握更多资料的网友补充)
南城县政府于1991年开始筹办重修仙都观,重刻《麻姑山仙坛记》。颜鲁公《麻姑山仙坛记》有大、中、小三种拓本,当初我们计划大、中、小三种全部重新镌刻,然而,选择哪个拓本作为重刻的范本,是一需要谨慎考虑的课题。
据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杨震方编著的《碑帖叙录》载:“《麻姑山仙坛记》唐颜真卿撰书,传世有大中小三种,大字本楷书,字径一寸五、六分,原在抚州南城,宋拓本藏上海博物馆,中字本楷书,字径五、六分,见于《忠义堂帖》,小字本楷书,字径二、三分,历来翻刻数种,而以刻于文氏《停云馆帖》有名。”这里必须指出的是,三个版本都是“大历六年夏四月撰书”,是否颜鲁公在一个月内写过大、中、小三篇《麻姑山仙坛记》,一时无可考,暂作悬疑。
先就小字本《麻姑山仙坛记》进行辩析。上海书画出版社1985年出版的宋代赵明诚撰,金文明校证的《金石录》云:“《有唐麻姑仙坛记》,颜鲁公撰并书,在抚州。又有一本,字绝小,世亦以为鲁公书,验其笔法殊不类。故正字陈无已谓:‘余尝见黄鲁直,言乃庆历中一学佛者所书。鲁直犹能道其姓名,无已不能记也。’小字本今隶于后,使览者详其真伪焉。”清代乾隆进士、内阁学士、金石学家翁方

纲写的《麻姑山仙坛记碑辨》文中论及《麻姑仙坛记》的真伪,其中引用了赵明诚、陆放翁、李端叔、孙北海等人的评述
,也多为猜测之言,不可云是。
然而,翁文所及吴草庐君却是加以肯定的,他说:“麻姑山在吾乡,旧为畲地所湮,重刻至再,字体漫失其真。”就是说,吴氏所见之小字《麻姑山仙坛记》也是重刻的,不是原作。翁文所及王渔洋却说:“被焚者乃临川大字本,而南城山中之石至今固无恙也。”他说大字本在临川,小字本在南城,大字本被毁,小字本无恙,而翁方纲却以王渔洋文中所提地名元代只有建昌路而没有建昌府而加以否定。
清代各版本《南城县志》是这样记载的:《麻姑山仙坛记》刻成后,由唐代麻姑山道观“仙都观”精心收藏起来,一般不展出,只有仙坛祭祀或政界要员、著名文人、学者上山游览才让观看的。北宋著名思想家太学直讲李觏(南城人)在登游麻姑山后所作《鲁公碑》诗中写道:“……唯恐此碑坏,收藏于天府,自非大祭时,莫教凡眼觑”。可见这块碑在宋代是真品,而且受到的保护和钟爱也非同一般。宋绍兴二十七年(1157)建昌军知军事胡舜举创建鲁公祠,碑刻移到祠内保存,在南宋时不慎丢失。然而,在明代以来,可见的《建昌府志》和《南城县志》提到的都是小字碑,而非大字碑或中字碑。然而大字碑在那里呢?按翁方纲及王渔洋所云大字碑始在临川,是可信的。因为颜真卿大历三年任抚州(临川县治)刺史,大历六年写《麻姑山仙坛记》,在临川镌刻,很有可能,只是临川石毁后,明太守梁伯达在建昌府(南城)重刻。《南城县志》记载,小字碑丢失后,明初,一樵夫在山涧拾到,其碑刻字迹无恙,只断缺一角,被收藏在郡府。到弘治年间,封藩南城的益王朱佑槟广访宋拓,命良工精刻,并收藏起来。明万历年间郡守季膺又在从姑山房得到明代著名学者罗汝芳所藏宋拓本,精心摹刻,收藏于府中。清代,此碑藏于建昌府盱江书院,翁方纲所见之《麻姑山仙坛记》即在盱江书院所见。并对此碑进行了肯定,他分析:“颜书之正楷,在今日最著于耳目者约三种,一种方整者,为中兴颂,东方像赞,家庙碑是也,一种遒紧者,干禄书是也,一种冲和者,此碑是也。”

现上海书店1989年6月出版的颜真卿《小字麻姑山仙坛记》即是南城本,同北京图书馆所藏《宋拓麻姑山仙坛记》是一致的,但拓本字迹细小,且斑剥不清,重刻有一定困难,我们也就放弃了重刻小字碑。
中字本为蒯若木旧藏本,在北京图书馆,《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

编》云:“唐大历六年(771年)四月刻,原石在江西南城,久佚。此割裱本,为蒯若木旧藏宋拓中字本,有赵烈文、周子元观款。”赵烈文云:“仙坛记中字本罕见
著录,中字本是明洪武时所见,其字体同小字本,大字本风格迥然不同。”再之,对此中字本其他考证论述甚少,故我们也暂时作罢,待以后考证清楚再作重刻。
最后,我们选择了宋拓大字《麻姑山仙坛记》为这次重刻本。但以哪个拓本为范本,我们进行了一番精心比较。目前所见书市的版本有10多种,江西省书法界老前辈许亦农先生和其他书法家都认为上海书画出版社1986年的版本最佳,但这个版本又出自哪里?我曾与上海书画出版社联系,他们说是根据三十年代一个版本翻印的。为了使版本来源准确,我专程到上海图书馆和上海博物馆查访。
在上海图书馆获悉,原馆藏一残本大字《麻姑山仙坛记》。据文物登记表所记,为“唐拓本”,因属“文革”查抄品,现已退还原主。据潘景郑先生介绍,该本是石刻,可见石花,为唐代残本。唐拓本当属珍贵,但既为残本,也就无法重仿摹刻,甚感遗憾。
最后在上海博物馆善本组查找到宋拓大字《麻姑山仙坛记》,为一级文物,割裱拓片共46张,其上有:清“曹溶私印”、“秋岳生’’、“曹溶鉴定书画印”、“铜鼓斋珍赏印”、“嘉兴张廷济,字叔未,行三,乾隆戊子生,嘉庆戊午科浙江乡举第一”、 “嘉兴张廷济,字叔未,行贰,居履仁乡张屯里,藏经籍金石书画印”、 “敕印张廷济”、“道光巴达生”、“释达受程洪溥题记”、“咸丰戴熙题记”等印章题记。文物登记表鉴定意见:“大字《麻姑山仙坛记》,明都穆《金薤琳琅》云已毁于火,审此拓无石花,有木纹,当系宋代之木刻本,今所见传本,皆有残缺,此本全文完整无缺,为宋拓善本。”
据此可知,大字《麻姑山仙坛记》唐为石刻,宋为木刻。拿宋拓本原件同现出版的多种版本比较,1986年上海书画出版社的原本是由此而来。经过专家论证,我们决定依据上海博物馆所藏宋拓本重刻《麻姑山仙坛记》大字碑。是按原碑斑剥形式重刻,还是填残补缺还其原本?同我省书协副主席、篆刻家许亦农老先生及有关同仁商议,大家一致看法是:既是重刻,还是还其原貌为好,以重新镌刻形式再现古碑。但如何修复残缺部位又成了一个难题。有幸的是,1989年3月能源出版社编印的《法书存真集》给我们带来了希望。该书序言说明:“传世的碑帖法书中,良莠相杂,深浅莫辨,尤其石花漫漶,严重失真,令人难以卒读,往往使学书者不

知所以……为确保丛帖质量,用科学方法对泐痕精心修除,力图使此帖恢复本来面目。”我们拿宋拓同此帖比较,竟发现填补漫漶处恰到好处。于是,由许亦农先生逐字上碑,精心镌刻,约有五平方米的大
字《麻姑山仙坛记》以直排卧碑形式镌刻完成,重新耸立在麻姑山仙都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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