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羊肉面

一碗羊肉面

□王颖君

又到了呵出一口气就能升起一缕烟的冬天，搓着手走在北风呼啸的校园，擦肩而过的是一辆辆送外卖的电动车。蛋炒饭、盖浇饭、麻辣烫、大排面……几乎每一栋宿舍楼下都站着不少等待外卖的学生，穿着各式各样的睡衣，翘首盼望一份在这凛冽冬日的暖心美味。夜幕降临，走在人群中，我突然打了个冷颤，莫名怀念起童年那时的一碗羊肉面。

大概是从小学起吧，一到冬天，爸妈隔三差五就会轮流带我去吃羊肉面，吃完身子可以暖和一天。我还记得常去的那家面馆名叫“阿胡子羊肉面馆”，老板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他留着长长的胡子，时不时会摸上几把，总让我想起武侠电视剧中的“北丐”洪七公。去的次数多了，阿胡子便也知道了我们的惯例——一份羊肉面，再加一个小碗。面端上来以后，爸爸或者妈妈都会把大碗里的面匀出一部分给我，然后把几乎所有的肉，都拨到我的碗里。阿胡子家的羊肉面卖相很好，红汤上漂浮着些许葱末，倚靠着几片羊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不得不承认，阿胡子做的羊肉口感很好，不会有很浓的羊膻味，肉质很嫩，在我看来，简直是人间美味，可爸妈总会说他们并不是那么爱吃，我喜欢就多吃一些，我也就理所当然而又心安理得地吃掉了大部分的羊肉。

小时候家里条件并不是很好，通常妈妈会说她喜欢在家喝粥，让爸爸带我去吃羊肉面。只有偶尔的时候爸爸有事，妈妈才会带我去吃羊肉面。那时的我还不懂事，总是和爸爸埋怨妈妈不出来陪我们一起吃早饭。再后来，我到了长身体的年纪，特别能吃。冬天的早晨，爸爸带我去吃羊肉面的次数更频繁了，只是那时候他总会说自己吃不下。于是，便把大碗里的面条拨一些到小碗里，倒一些汤，然后把大碗推给我。他很喜欢看我吃面，一边看一边抿着自己的嘴唇，好似和我一起在品尝美味。每当我发现他在看我，他就会笑笑，摸摸我的头，说，“宝贝真厉害，现在比爸爸吃得还多了哦，快点吃吧，别凉了。”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一碗羊肉面卖五块钱，后来变成七块钱，再后来是十块钱。然后我去了外地念书，就再也没去吃过羊肉面。不知道阿胡子面馆如今还在不在，不知道我不在家的时候爸妈是否会去吃羊肉面，也不知道如今家乡的冬天是否还如童年那般冻得冷寂。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爸爸还很年轻，英俊的脸庞棱角分明，高大的身躯是我的依靠，有力的臂弯是我的摇篮。却在不知何时，已需要仰头看我，在斑白爬上两鬓的每一个日夜，期盼着我从远方归来。而妈妈还是那样的节俭，什么都说不喜欢吃，常常把喝喜酒拿到的礼包、别人给的零食寄给我，尽管都只是一些随处能买到的东西，我却仿佛尝出了小时候的味道——妈妈远行归来，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还带着体温的饼，迫不及待地递给我，爱怜地看我狼吞虎咽地全部吃完，再走进厨房，盛一碗粥慢慢喝下，才告诉爸爸，她还没有吃饭。

父母的爱总是沉默无言，而幼稚的我们却要经过多年才能真正体会其中的苦辣酸甜。多想，多想再和他们吃一碗羊肉面——这一次，换我照顾他们。

王颖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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