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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孟浩然的“隐逸”

谈孟浩然的“隐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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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孟浩然的“隐逸”

谈孟浩然的“隐逸”

李白酒隐安陆时,和他的前辈诗人孟浩然很有交往,李送给孟很多的诗,表达了对他的崇敬和倾慕。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挹清芬!

李白是接近他的人,这观感和评价应该是正确的了。《孟浩然集》的编者王士源大概也是孟的熟人,在《集序》中他也说:“骨貌淑清,风神散朗;救患释纷,以立义表;灌蔬艺竹,以全高尚,。。学不为儒,务掇菁藻,文不按古,匠心独妙。”这和李白所写的是相合的,不过更具体罢了。

孟浩然的一生是很简单的。《旧唐书》、《新唐书》都替他立了传。王士源当日曾叹息道:“嗟哉!未禄于代,史不必书。”这总算颇不容易了,但《旧唐书》却只寥寥记下:“隐鹿门山,以诗自适。年四十,来游京师,应进士,不第,还襄阳。张九龄镇荆州,署为从事,与之唱和。不达而卒。”这样几笔。《新唐书》写得稍微多一点:记了他在太学赋诗;在王维署中偶值玄宗,令诵己作,因“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

疏”,没讨到皇帝的欢喜而见放;记了采访使韩朝宗要带他入京,他却故意与人饮酒,弄得韩采访很生气,京师也没去成;。。等等。但内容还很空泛。

这不怪写传的人,这样的传和他是相称的,他的一生到底是简单的。经历简单,并不等于说这个人的思想也简单。他是隐者,李白说他:“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这都是对的,但真正到达这境地却有过程的。

《旧唐书》说他:“隐鹿门山,以诗自适。年四十,来游京师,应进士,不第,还襄阳”,最后还是“不达而卒”,可见他四十以前乃至四十以后,绝大部分时间过的是隐者的生活,这是无疑的。孟浩然生逢开元盛世,既为“盛世”,“隐居”似不相宜,孟自己也说:“圣主贤为宝,卿何隐遁栖”?为了回答

这问题,闻一多先生在他的《孟浩然》论文中提出,他的隐居是为襄阳的历史地理环境所决定:“山水观形胜,襄阳美会稽”,这正是隐居的好去处;“从汉阴丈人到庞德公,多少令

人神往的风流人物,我们简直不能想象一部《襄阳耆旧传》,对于少年的孟浩然是何等深厚的一个影响”,“孟浩然原来是

为隐居而隐居,为着一个浪漫的理想,为着对古人的一个神圣的默契而隐居”,——闻先生这回答是不很完全的,这些是原因,但并非最主要最重要的。

入长安以前,孟浩然一直在襄阳住了三四十年,到底他

在那儿干了些什么?史传说他:“隐鹿门山,以诗自适”,王士源说他在乡间作些排难解纷的事、研究学问、讲求道德修养,此外还参加一些轻微的劳动。这些大约都近于事实,但我们却不能从这些生活现象中贸然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说他“为隐居而隐居”,实际上他这一段生活是有其目的的。他在“书怀贻京邑故人”诗中说:“惟先自邹鲁,家世重儒风:诗礼袭遗训,趋庭绍末躬。昼夜常自强,词赋颇亦工”;在《南阳北阻雪》诗中说:“少年弄文墨,属意在章句”;在《秦中苦雨思归赠袁左丞贺侍御》诗中也说:“为学三十载,闭门江汉阴”,可见在“隐居”的名义下,他这三十多年是努力在为科举,为入世作准备。他自强不息,闭门读书,继承的是儒家的传统,诗礼的遗训,(他很以来自邹鲁而自豪,这似乎暗示他是孟子的后代,他之于儒是有历史渊源的。)这样苦学了几十年,自认“词赋颇亦工”了,于是才“中年废丘壑,上国旅风尘”的,这时他心境开朗,抱负很大,他“冲天羡鸿鹄”,希望能像献《甘泉赋》的扬雄一样因自己的词赋而见赏于当代的皇帝。(《田家作》:“谁能为扬雄,一荐甘泉赋”,《题长安主人壁》:“犹未献甘泉”。)唐代是以词章取士的,孟浩然的“少年弄文墨,属意在章句”是有所为而为的,“词赋”越工,录取的可能性也越大,对考试能直接起作用,此外还可以借“温卷”的方式预先造成声誉,于入选有间接的作用,再不然,在当时人们真可以像扬雄那样去献赋的,杜甫就献过“三大礼

赋”。了解了这一层,也就可以了解王士源说他“学不为儒,务掇菁藻。文不按古,匠心独妙”的意义了。当然,“务掇菁藻”,“匠心独妙”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他治学和创作的精神。

那么是不是就说他没有隐士思想,没有受地理环境和历史人物的影响呢?那也不是。《夜归鹿门歌》和《登鹿门山怀古》当是诗人入长安之前的作品,他在这些诗中就明白地表白了自己的志趣和向往说:“昔闻庞德公,采药遂不返。。。纷吾感耆旧,结揽事攀践。隐迹今尚存,高风邈已远”,又说:“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人自来去”。“隐居”有它的传统,有它的内容,然而他的“隐居”,除了上面说过的在为应试作准备外,本身也有着积极的入世意义,这是一种姿态,一种方式,以前的“竹林七贤”这样,以后的“竹溪六逸”也这样。这种“隐居”可以造成名誉,于进于退都是有利的,因此它与求仕进的思想是统一而不矛盾的,这种“隐居”的心情是“幽雅”的,它充满了幻想和期望而无萧瑟之感。关于这,只要念念他那首《洗然弟竹亭》的诗我们就会首肯的,他说:“吾与二三子,平生结交深。俱怀鸿鹄志,共有鹡鸰心。逸气假毫翰,清风在竹林。远是酒中趣,琴上偶然音”。“鸿鹄志”和“竹林”、“清风”、“逸气”摆在一起,看起来并没有任何不顺眼反而那么自然,那么调和,似乎使我们觉得这“鸿鹄”只有从那青翠欲滴的“竹林”中冲天而起才是莫大的喜悦!这决不是真正绝望了的,像庞德公那样乱世

的隐者所能道出,也不是后期的他自己所能道出的。

这是盛世和乱世隐者的不同。虽然在封建社会里,任何“盛”的“盛世”,总有许多被埋没的人才像后期孟浩然那样,而前期孟浩然隐居的意义是不同的,是可以解释的。

并不是因为孟浩然生在“开元盛世”才硬要强调他思想中

的积极的入世的因素,实际上他的确是那样的。不要以为把“骨貌淑清,风神散朗”的孟浩然说成热衷仕进很可怪,恰恰

相反,如果只根据现象就断定他天生清高出尘,那才真正可怪。也并不是故意要唐突诗人,孟浩然用世的心情是殷切的,他要求有所作为,有所建树,同时也不免像陶渊明一样多少受到生活的煎逼。他在《书怀贻京邑故人》诗中说:“慈亲向羸志,喜惧在深衷。甘脆朝不足,箪瓢夕屡空。执鞭慕夫子,捧檄怀毛公。感激遂弹冠,安能守固穷”,因此很希望能得到当路者的提拔,作为进身之阶。他《送丁大凤进士赴举呈张九龄诗》说:“吾观鹪鹩赋,君负王佐才,惜无金张援,十上空归来。弃置乡园志,翻飞羽翼摧。故人今在位,歧路莫迟回”,这是他在借丁大凤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他深谙“惜无金、张援”的痛苦,因此闻道:“故人今在位”而感到“歧路莫迟回”了。这不仅是为友人庆幸,自己也不禁雀跃了。

到后来孟浩然的壮志受到现实的挫折,前期隐居时的乐观心情渐渐暗淡下来了。除了史传所载:我们还可以从他的诗中看出他入世后的失意和痛苦。他在长安的生活是这样的:

“久废南山田,谬陪东阖贤。欲随平子去,犹未献甘泉。。。我来如昨日,庭树忽鸣蝉。促织惊寒女,秋风感长年。授衣当九月,无褐竟谁怜!”这不禁使我们联想到那位后来长安一步“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的老杜来。长安居来原是不易!虽然他以为“擎来玉盘里,全胜在幽林”(《庭橘》),而现实终是现实:科举无望了,友人呢?也只有锦上添花,他认识到:“世途皆自媚,流俗寡相知。”他掩不住自己的愤怒:“北阙休上书,南山归弊庐。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寂寞竟何待,朝朝空自归,欲寻芳草去,惜与故人违。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祗应守寂寞,还掩故园扉!”这是多少被埋没者的抗议!像盛唐那样的时代,像孟浩然这样的人才尚且如此,其余可以想见。这些诗是很有现实意义的,它标志出即使是较为承平的封建政治所能任贤授能的极限性。人材能得到充分使用,个性能得到充分发展,那祗有在今天崭新的社会里才有可能。

孟浩然在长安完全绝望了,也就变得更刚强,更坚决了。他宣称:“吾道昧所适,驱车还向东!。。拂衣从此去,高步蹑华嵩”,他因“风尘厌洛京”才“山水寻吴越”,才不得不走向江海,走向山林。不要以为孟浩然前前后后总是隐居,实在前后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我们应该了解这种差异,这个过程。应该从发展上来观察他。

离开京洛政治中心,他长期在江南一带漫游,他的心境

是寂寞的,他叹息:“仲尼既已没,余亦浮于海”!又说:“陈平无产业,尼父倦东西。负郭昔云翳,问津今已迷。未能忘魏阙,空此滞秦稽”,他在后一首诗中还提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圣主贤为宝,卿何隐遁栖?”——这是实际存在的历史矛盾,对这问题,他究竟还是解答了,他认为这是由于“朝端乏亲故,”“亦为权势沉”。俗语说:“朝中有人好作官”,这在旧社会中的确是一个真理!

后期他虽在张九龄的荆州幕中被署为“从事”,也结识一些官府,但那也只是为了生计,这对他自己是十分痛苦的。在《和宋太史北楼新亭》诗中他就表达了这种委屈的“争食羞鸡鹜”的复杂心情:宋太史新亭建成,他本也“愿随江燕贺”,无奈“羞遂府寮趋”而宁作“竖儒”,宁被目为不谙人情的“狂歌者”。要曾“怀鸿鹄志”而得不到施展的孟浩然效“世途自媚”,镇日与“尔虞我诈”的吏卒打交道,诚然是痛苦的,他不屑为小吏,在《京还赠张维》诗中早就说过了,他说:“欲徇五斗禄,其如七不堪”。就是因这“七不堪”,嵇康乃与山涛绝交,陶渊明乃赋归去来,李白乃不肯事权贵,这是“寒士”、“布衣”的传统,“竖儒”的骨气。

政治上没有出路,除了自叹“贾谊才空逸,安仁鬓欲丝,。。穷通若有命,欲向论中推”就只能学陶渊明那样冀求完成一种人格,冀求“清节映西关”了。“常恐填沟壑,无由振羽仪”这两句诗不觉宣泄了诗人的这个夙愿。

虽然时代不同,个人遭遇与成就也不一样,孟浩然和陶渊明还是很相像的:他们生活虽似出世,而精神是入世的,他们都有抱负,都经受了主观愿望与客观现实矛盾的痛苦,都认识了并揭示了现实和官场中的黑暗与丑恶,都冀求完成一种独立的不媚世的人格。孟浩然的《仲夏归南园寄京邑旧游》诗说:

尝读高士传,最嘉陶征君。日耽田园趣,自谓羲皇人。

余复何为者,栖栖徒问津。中年废丘壑,上国旅风尘。

忠欲事明主,孝恩侍老亲。归来冒炎暑,耕稼不及春。

扇枕北窗下,采芝南涧滨。因声谢朝列,吾慕颍阳真。

这诗一方面可用来说明他的确是在自觉地效法陶渊明,同时也可以看作他的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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