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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面钟之谜

阿加莎·克里斯蒂侦探作品集⑤

七面钟之谜

The Seven Dials Mystery

(英)阿加莎·克里斯蒂著

程云琦徐曙蕾译1 第一章关于早起

12 第二章事关闹钟

18 第三章失败的玩笑

29 第四章一封信

37 第五章倒在路上的人

43 第六章又是七面钟

50 第七章邦德尔造访

56 第八章吉米的访客

63 第九章计划

71 第十章邦德尔探访苏格兰场

77 第十一章与比尔共进晚餐

85 第十二章烟囱别墅的调查

95 第十三章七面钟俱乐部

103 第十四章七面钟会议

111 第十五章验尸

119 第十六章双足飞龙教堂的晚会

127 第十七章晚餐之后

134 第十八章吉米的冒险

139 第十九章邦德尔的冒险

144 第二十章洛兰的冒险

150 第二十一章配方失而复得

159 第二十二章拉兹基伯爵夫人的故事

169 第二十三章巴特尔警司坐镇

178 第二十四章邦德尔疑惑不解

186 第二十五章吉米的计划

196 第二十六章围绕高尔夫球的话题

201 第二十七章夜间冒险

207 第二十八章疑点

215 第二十九章乔治·洛马克斯的异常举动

224 第三十章紧急召集

233 第三十一章七面钟

240 第三十二章邦德尔目瞪口呆

244 第三十三章巴特尔的解说

254 第三十四章凯特勒姆勋爵欣然应允

第一章关于早起

一团和气的小伙子吉米·塞西杰三步并作两步地从烟囱别墅那宽大的楼梯上跑下来。他跑得太快了,跟神情威严的管家特雷德韦尔撞了个满怀。特雷德韦尔正端着一壶刚煮好的热咖啡穿过厅堂。幸亏他眼疾手快,所以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抱歉,”吉米连忙道歉,“对了,特雷德韦尔,我不会是最后一个下来的吧?”

“不是,先生,韦德先生还没下来呢。”

“哦。”吉米说着,进了吃早餐的屋子。

屋子里只有房东太太一个人。她用责备的目光看了吉米一眼。这让吉米很不舒服,就好像看到鱼摊上死鱼眼睛的感觉。真是岂有此理,至于用这种眼神吗?不就是在这幢乡下屋子里过夜,没有在早上九点半准时起床下楼嘛。现在是十一点一刻,的确是有点过分了。不过,即使这样??

“库特夫人,怕是我起来得晚了一点,是不是?”

“噢,没关系。”库特夫人的语气有点闷闷不乐。

其实,吃早饭迟到总是令她非常不安。在她结婚后的头十年里,要是奥斯瓦德·库特爵士(当时还没获得爵士头衔)吃早饭的时间比八点钟晚了,哪怕只晚了半分钟,他也会大发雷霆。渐渐地,库特夫人把不准时看做是最不可饶恕的罪过。习惯是很难改掉的,而且,她是个急性子。有时她不禁感慨,这些连早起都做不到的年轻人,在这世上还能干出什么大事业来呢。就像奥斯瓦德爵士常常对记者或其他什么人说的:“我取得成功完全归功于早起、节俭和有规律的生活习惯。”

库特夫人是个身材高大的漂亮女人,但神情中总是带有一丝哀伤。她那对深邃的大眼睛透着忧伤,说起话来声音低沉。要是有人想画一幅《圣经》里的“拉结哭她的儿女”的油画,库特夫人一定是理想的模特。如果她去演音乐剧,也一定会很出色——一个饱受恶棍丈夫虐待的可怜妻子,在冰天雪地里孤独地蹒跚前行。

她的样子让人觉得她在生活中似乎遭受过极大的隐痛,但事实上,库特夫人从没有经历过苦日子,而且嫁给奥斯瓦德爵士之后,她也算是夫贵妻荣了。在还是姑娘的时候,库特夫人就是一个快乐无忧的小可爱,她深深地爱上了奥斯瓦德——

一个在她父亲五金店旁的自行车店里工作的胸怀大志的年轻人。他们在一起生活得很快乐,先是租了几间房子住,然后有了一幢小屋子。再后来他们的房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好,但总是在“工厂”的附近——直到奥斯瓦德爵士出人头地,不再跟“工厂”有依存关系。而且,他总是喜欢租用全英格兰最大、最豪华的宅邸。“烟囱别墅”就是一个很有年头的地方,两年前从凯特勒姆勋爵那里租过来的时候,奥斯瓦德觉得自己已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不过,库特夫人对此并没有那么高兴。她是一个孤僻的女人。刚结婚时,她主要的消遣就是跟“女孩们”聊天——甚至当“女孩”的人数大大增加时,她的主要消遣还是跟仆人们聊天。如今,库特夫人身边有了一群女仆,一个像大主教一般威风的管家,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仆,一群叽叽喳喳在厨房里帮忙的女孩子,一个脾气暴躁到有些吓人的外国厨师,还有一个走起路来就哑着嗓子叫唤的大块头女管家——但库特夫人仍然感觉自己像是被放逐到荒岛上一般。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敞开的落地窗缓缓地走了出去,这倒让吉米·塞西杰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趁机又多吃了几块腰花和熏肉。

库特夫人忧心忡忡地在露台上站了一会儿,然后鼓起勇气想和麦克唐纳说说话。麦克唐纳是领头的园丁,他正像一个独裁君王一样俯视着自己统治的这块领土。麦克唐纳是园丁中的“领袖”和“亲王”,他了解自己的“领地”,而且治理起来就像是一个暴君。

库特夫人忐忑不安地走上前去。

“早上好,麦克唐纳。”

“早上好,夫人。”

他以园丁老大的口气回了话——语气有点哀伤,却不乏威严——就像参加葬礼的帝王。

“我在想??今天晚上可不可以摘一些那边刚熟的葡萄,做一道甜点?”

“还不够熟呢,不能摘。”麦克唐纳回答道。

他的语气缓和却很坚决。

“哦。”库特夫人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可是我昨天在那里尝了一颗,味道蛮好的。”

麦克唐纳盯着她,弄得她脸红起来。他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这种放肆的行为是不可原谅的。很显然,凯特勒姆勋爵夫人从不会这么失礼,自己跑到温室里随意摘葡萄吃。

“如果您事先吩咐一声,夫人,我们早就会剪一串给您送去的。”麦克唐纳的语气有些严厉。

“噢,多谢了。”库特夫人回答道,“好的,下次我一定这么做。”

“只是现在还不适合摘。”

“是的,”库特夫人喃喃道,“是的,大概是不适合。那就算了吧。”

麦克唐纳没有搭腔,沉默中透露着威严。库特夫人又一次鼓起勇气。

“我正想跟你谈谈玫瑰花园后面那块草坪的事。我想是不是可以把它改造成草地滚球场。奥斯瓦德爵士非常喜欢玩滚球游戏。”

“有什么不可以呢?”库特夫人心里想着。她以前上英国历史课时就知道,德雷克爵士和他的骑士伙伴们不就是在玩滚球游戏时才发现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吗?这显然是一项绅士的活动,麦克唐纳没理由反对。然而,她没有想到这位园丁老大的犟脾气——那就是听不进别人提出的任何建议。

“不可以这么做。”麦克唐纳没有表示赞同。

他泼了一盆冷水,不过他真正的用意是想诱使库特夫人彻底放弃。

“如果清理一下,还有??呃??修剪一下??诸如此类的吧。”她仍然抱有希望。

“行,”麦克唐纳慢吞吞地说道,“这能做到。可是这么一来,就得把威廉从那边叫过来了。”

“噢!”库特夫人疑惑地说道。“那边”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只是让她模模糊糊地想起一首苏格兰民歌——但对麦克唐纳来说,这显然是最强烈的反对了。

“那会是一大遗憾。”麦克唐纳说道。

“噢!当然,”库特夫人说道,“是的。”但她马上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快地表示赞同。

麦克唐纳死死地盯着她。

“当然,”他开口说道,“如果您有吩咐,夫人??”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威胁的语气对库特夫人来说再明显不过了。她立即投降认输。

“哦,不,”她说道,“我懂你的意思,麦克唐纳。不??不??威廉还是留在那里的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夫人。”

“是的,”库特夫人说,“是的,当然。”

“我想您会同意的,夫人。”麦克唐纳说道。

“哦,当然。”库特夫人又说了一遍。

于是,麦克唐纳正了正帽子,转身走开了。

库特夫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快地叹了一口气。吉米·塞西杰在饱餐了一顿腰花和熏肉之后,这时也来到露台上,站在她身旁。他也叹了口气,但心情是完全不同的。

“今天早上真是好极了,嗯?”他说道。

“是吗?”库特夫人有点心不在焉,“哦,是的,大概是吧。我没注意到。”

“其他人呢?在湖上划船吗?”

“我想是吧。我是说,如果他们在那里划船,我不会觉得奇怪。”

库特夫人转身回到屋子里。特雷德韦尔正在端详那把咖啡壶。

“噢,天哪,”库特夫人说道,“那位先生还没??”

“您是说韦德先生吗,夫人?”

“对,韦德先生。他还没下来吗?”

“没呢,夫人。”

“已经很晚了。”

“是很晚了,夫人。”

“噢,天哪!我想他大概要下来了吧,特雷德韦尔?”

“是的,夫人。昨天韦德先生是十一点半下来的,夫人。”

库特夫人瞟了一眼钟表,差二十分就到十二点了。她心中不免有些怜悯。

“真是难为你了,特雷德韦尔。你得把这里打扫干净,然后在一点钟之前又要准备好午餐。”

“我已经习惯了年轻绅士们的生活方式,夫人。”

他说话声音不是很重,但责备的意思很明显了。教堂的主教在责备一个无心犯错的土耳其人或异教徒时也会用这种口吻。

库特夫人的脸又一次红了起来。幸好这时门开了,打破了她的难堪。一个表情严肃、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探头进来。

“哦,您在这儿,库特夫人。奥斯瓦德爵士请您过去一趟。”

“好的,我马上就去,贝特曼先生。”

库特夫人急匆匆地离开了。

鲁珀特·贝特曼是奥斯瓦德爵士的私人秘书,他穿过落地窗,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而吉米·塞西杰还悠然自得地在那里看风景呢。

“早上好,黑猩猩,”吉米打了个招呼,“我想我得去给那些该死的小妞们献殷勤了。一起去吧?”

贝特曼摇了摇头,顺着露台和旁边的窗户走开了。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吉米咧嘴一笑。他和贝特曼以前是同学,当时贝特曼就戴了眼镜,是个不苟言笑的文静男子,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竟得到了一个“黑猩猩”的绰号。

吉米心想,黑猩猩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个笨蛋。“生活是真实的,生活是认真的”,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吉米打了个呵欠,慢慢地朝湖边走去。女孩们都在那里,一共有三个,都是普普通通的短发女孩——两个黑色头发,一个金色头发。最爱笑的那个叫海伦,另外一个叫南希,至于第三个,也不知什么原因,大家管她叫“袜子”。跟她们在一起的是他的两个朋友,比尔·埃弗斯利和罗尼·德弗卢。这两人都在外交部供职,但不过是去混日子罢了。

“嗨!”南希说道(也可能是海伦打的招呼),“吉米,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先生呢?”

“你该不会是说,”比尔·埃弗斯利说道,“格里·韦德还没起床吧?应该想办法治治他才好。”

“要是他不小心,”罗尼·德弗卢说道,“总有一天他会吃不到早餐的。等他下楼,只能吃午餐或者喝下午茶了。”

“真丢脸,”那个叫“袜子”的女孩说道,“你们看,库特夫人都担心成什么样子了。她越来越像一只想下蛋却找不到窝的母鸡。这太过分了。”

“我们去把他拉下来吧。”比尔提议道,“一起去,吉米。”

“噢,我们还是用微妙点儿的方法吧。”袜子插了一句。“微妙”这个词她蛮喜欢说的,几乎成了她的口头禅。

“我是个粗人,”吉米回答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微妙。”

“还是明天早上一起行动吧。”罗尼暧昧地提议道,“七点钟就把他弄醒,把全屋子的人都惊动。特雷德韦尔的假胡子和茶壶掉到地上;库特夫人变得歇斯底里,一下子倒在比尔的怀里——比尔力气大嘛;奥斯瓦德爵士‘哈’的一声,他的钢铁公司股票就应声上涨;黑猩猩则大发脾气,把眼镜摔在地上,再踩上几脚。”

“你不了解格里。”吉米说,“泼足够的冷水是可以把他浇醒,但我敢说他翻个身又会睡着的。”

“噢,那我们得想个比泼冷水更微妙的方法。”袜子说。

“好吧,那你有什么好办法?”罗尼直截了当地问道,但谁也没有现成的答案。

“我们该想出个办法来才好。”比尔说,“谁点子多一些?”

“黑猩猩。”吉米说道,“瞧,他过来了,像往常一样风风火火的。黑猩猩一向最有头脑,从小就是这样,真是不幸啊。我们让他来想想办法吧。”

贝特曼先生耐心地听着他们有些不大连贯的叙述,脸上显出胸有成竹的表情。听完之后,他立即说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我建议用闹钟。”他干脆地说道,“我自己就一直用闹钟,以免睡过了头。早上不声不响地送一杯早茶进去不一定会把人弄醒。”

他急匆匆地走开了。

“闹钟?”罗尼摇摇头,“一个闹钟?要想吵醒格里·韦德,用一打闹钟还差不多。”

“这有何不可?”比尔的脸涨得通红,很认真地说道,“我有个主意,咱们到街上去,每个人买个闹钟。”

大家笑着,继续聊天。比尔和罗尼去找车子。吉米被派到餐厅去打探,他很快就回来了。

“他在那儿,正狼吞虎咽着烤面包和果酱呢。我们怎么才能不让他跟我们一起去?”

最后决定去找库特夫人,要她帮忙把他拖住——吉米、南希和海伦一起完成了这项任务。

库特夫人一脸的惶惑不解。

“开个玩笑?你们可要当心点儿呀,亲爱的孩子们。我是说,你们不要把家具划伤了,或者弄坏了其他的东西。下个星期我们就要归还这幢房子了,我可不想让凯特勒姆勋爵以为??”

这时,比尔从车库回来了,他插嘴说道:“不要紧的,库特夫人。邦德尔·布伦特,凯特勒姆勋爵的女儿,是我的好朋友。再说了,她不会太计较的——绝对不会!包在我身上。而且,不会损坏东西。这件事完全不会闹出动静。”

“很微妙的事情。”那个叫袜子的女孩补充着。

库特夫人神情忧郁地沿露台走着,这时格里·韦德恰好从餐厅里出来。吉米·塞西杰是个皮肤白皙、长着娃娃脸的年轻人,相比之下,格里·韦德要显得更白皙、更可爱。但他脸上却毫无表情;相反,吉米则显得要狡黠得多。

“早上好,库特夫人。”格里·韦德说道,“其他人都到哪儿去了?”

“他们到贝辛商场去了。”库特夫人说。

“干嘛去了?”

“大概想开个玩笑吧。”库特夫人以其特有的低沉、忧郁的口气说道。

“一大早起来开玩笑,似乎太早了点吧。”韦德先生说道。

“可现在已经不早了。”库特夫人有些埋怨地说道。

“我恐怕是起来得太晚了点。”韦德先生坦率得可爱,“不过奇怪的是,不管我到什么地方,我总是最后一个起床。”

“的确非常奇怪。”库特夫人答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韦德先生想了想,继续说道,“我想不出来,但我敢肯定。”

“你早些起床不就得了?”库特夫人提议道。

“噢!”韦德先生叫道。这么简单的办法令他有些吃惊。

库特夫人继续热情地说道:“奥斯瓦德爵士跟我说过很多次了,他说,再没有什么比守时更能让年轻人上进了。”

“这个我知道。”韦德先生说,“在城里的时候,我也不得不这样做。我是说,我得在上午十一点赶到外交部去。您可别以为我一直是条懒虫,库特夫人。啊,花坛那边的花儿真美,我说不上它们的名字,但我们家里也有一些??就是那些淡紫色的花,叫什么来着?我妹妹对园艺非常着迷。”

库特夫人立刻高兴起来,但她内心的委屈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们家的园丁怎么样呢?”

“哦,只有一个园丁,有点老糊涂了,懂的不多,你得吩咐他做什么他才做什么。可是,这不也挺好的吗?”

库特夫人以极其深沉的语气深表同意,这种深沉足以让她成为一名情感丰富的出色演员。他们开始谈论起园丁的种种邪恶行径来。

与此同时,去贝辛商场的那些人也进展顺利。他们一群人冲进商场,一下子要买那么多闹钟,着实让店主困惑不已。

“真希望邦德尔也在这里,”比尔嘟囔着说道,“你认识她吧,吉米?你会喜欢她的,她擅长运动,而且也很有头脑。你认识她吗,罗尼?”

罗尼摇摇头。

“不认识?你是怎么混的?她实在很了不起。”

“说话还是微妙一点吧,比尔。”袜子说道,“别再胡说姑娘们的闲话了,办正事要紧。”

默加特罗伊德先生是这家商店的老板,一见有顾客上门,马上迎了上来。

“要我说呀,小姐,您最好不要买这种7/11型的——当然,这种型号的也不错。我不是有意贬低,但我强烈推荐您买10/6型的。加点钱完全值得,质量可靠,走得相当准。我不想让您买了之后又??”

显然,每一个人都知道,如果不像拧紧水龙头一样打断他的话,默加特罗伊德先生就会一直说个没完。

“我们要的不是可靠。”南希说。

“只要能走上一天就行。”海伦补充说道。

“声音要特别响。”袜子说道。

“我们想要??”比尔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懂一点机械常识的吉米,已经转好了几个闹钟的起闹时间。

在接下来的五分钟,整个店里响起了吵死人的闹铃声。

最后,他们选定了六个声音最大的。

“我告诉你们,”罗尼兴奋地说道,“我要替黑猩猩买一个。这是他出的主意,他不加入实在是不像话。他算一个。”

“对。”比尔说,“我也替库特夫人买一个,越多越有趣。而且,她的任务还挺重的,说不定正在跟格里那小子胡扯呢。”

此时此刻,库特夫人还真的正在向格里讲述麦克唐纳和一个漂亮女孩的故事,而且还说得有滋有味的。

闹钟都包装好了,并且付了钱。默加特罗伊德先生看着离去的汽车,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如今这些上流社会的年轻人真是能折腾,但很难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他松了一口气,转身接待下一个顾客,一位牧师的妻子,她想要买一个不滴水的新式茶壶。

第二章事关闹钟

“我们该把闹钟放在哪儿呢?”

晚饭已经吃好了。库特夫人又被他们分派了任务。没想到奥斯瓦德爵士突然提议打桥牌,正好给她解了围。也许用“提议”这个词不够恰当,奥斯瓦德爵士已经是“我们的工业巨头”之一,只要他表示一下想法,周围的人就会急忙照办。

鲁珀特·贝特曼和奥斯瓦德爵士搭档,库特夫人和格里·韦德合作,这样的安排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奥斯瓦德爵士的桥牌打得非常好,就像他做其他任何事情一样。而且,他喜欢一个能够配合得上的搭档;贝特曼在牌桌上的表现跟他做秘书一样完美无瑕。他们两人都神情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牌,嘴里不时喊着:“两无将”、“加倍”、“三黑桃”。库特夫人和格里·韦德则是一副轻松散漫的样子,而且在每一手牌结束之后,韦德都不忘说一句:“嘿,搭档,您打得真是棒极了。”那尊敬的语气令库特夫人极为受用。他们手中的牌也的确不错。

其他人本应该在一间大舞厅里听着收音机的音乐跳舞的,但实际上他们却聚在格里·韦德的卧室里,房间里回荡着女孩们刻意压得低低的笑声和闹钟的滴答声。

“在床底下排成一排。”吉米回答了比尔提出的问题。

“那应该设在几点?我是说,几点钟让闹钟响?是定在同一个时刻一起响,还是有先有后?”

这个问题引起了大家的热烈争论。一派认为对格里·韦德这样的大睡虫来说,必须把八个闹钟定在同一个时刻一起响才行;另一派则认为八个闹钟持续不停地响效果会更好。

最后,第二种意见占了上风,闹钟被设定为一个接一个响,从早上六点半开始。

“我希望,”比尔善意地说,“这次能给他一个教训。”

“听,听!”袜子说道。

藏闹钟的事才刚刚开始,突然传来了报警的信号。

“嘘!”吉米叫道,“有人上楼来了。”

大家慌作一团。

“没事!”吉米说,“是黑猩猩。”

贝特曼先生利用做明手的空档,正准备到自己的房间去拿块手帕。路过韦德的卧室时他停了下来,往里面瞧了一眼,随后提了一个既简单又实际的问题。

“上床时他会听到闹钟的滴答声的。”

这群密谋者面面相觑。

“我怎么说来着?”吉米肃然起敬地说道,“黑猩猩就是很有脑子!”

那个被称为有脑子的人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不错,”罗尼·德弗卢歪了歪头,承认说,“八个闹钟放在一起的确很吵。就算格里蠢得像头驴,也不可能听不见,他会猜到有人在搞鬼的。”

“我怀疑他是不是这样。”吉米·塞西杰说。

“是什么样?”

“像我们认为的那样,是一头蠢驴。”

罗尼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我们都了解格里。”

“是吗?”吉米反问道,“我有时在想,还有谁像格里那样看上去像头蠢驴?”

大家都望着他。罗尼脸上显出一本正经的神情。

“吉米,”他说道,“你的确有脑子。”

“又一个黑猩猩。”比尔赞叹道。

“哦,我只是偶然想到而已。”吉米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喂!我们不要这么微妙好不好,”袜子大声叫道,“这些钟该怎么办?”

“黑猩猩又回来了。我们问问他吧。”吉米建议道。

在众人的催促下,黑猩猩费尽心思,然后给出了他的办法。“我们等他上床睡着之后,再悄悄进去,把闹钟放在地板上。”

“小黑猩猩又说对了。”吉米说道,“时候一到,大家把闹钟放下,然后下楼去,免得引起怀疑。”

那边还在打桥牌,但是有了一些变化。奥斯瓦德爵士现在跟他太太搭档,每次出牌只要她犯一点点错误,奥斯瓦德爵士就会细致地指出。库特夫人则很包容地接受每一次指责,但她仍然对打牌毫无兴趣。她不止一次地重复:“我懂了,亲爱的,你指出来真是太好了。”但她下次仍然犯同样的错误。

格里·韦德不时地夸奖黑猩猩:“打得好,伙计,真不赖。”

比尔·埃弗斯利正在跟罗尼·德弗卢紧张地谋划着。

“假如他十二点左右上床??你觉得我们应该预留多少时间??一个小时够不够?”

他打了个呵欠。

“奇怪——我经常半夜三点才想睡觉,但是今天晚上怎么啦?莫非是因为知道我们得熬夜,反倒想做个乖孩子?我现在困了。”

大家都承认有同感。

“我亲爱的玛丽亚,”奥斯瓦德爵士有些愠怒,“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考虑要不要偷牌的时候不要犹豫。你这样一来,全桌人都知道你手上的牌了。”

对于丈夫的指责,库特夫人本来可以很容易就挡回去的——既然奥斯瓦德爵士是明手,他就没有权力对对家的出牌说三道四。不过,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和气地微微一笑,把丰满的胸脯往前欠了欠,硬是把坐在她右手边的韦德手里的牌看了个仔细。

她看到韦德手上有一张Q,先前的不安顿时消失了。她打出一张J,赢了这一墩,便打算摊牌。

“赢了四墩,而且赢了这一局,”她高兴地宣布,“能赢四墩真是非常幸运!”

“幸运!”格里·韦德嘟囔着说道。他把椅子往后一推,走到壁炉边,加入聚在那里的人群,“她管这叫幸运。那女人得防着点才好。”

库特夫人正忙着收拢桌上的纸币和银币。

“我知道我打得不好。”她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不过我的运气实在很好。”

“你永远也不会成为一个桥牌手,玛丽亚。”奥斯瓦德爵士说道。

“当然,亲爱的,”库特夫人说,“这个我知道。你一直都这么说,但我确实已经很努力了。”

“她确实努力了,”格里低声说道,“而且丝毫不加掩饰。要是找不到别的办法偷看你的牌,她索性会把头伸过来看。”

“我知道你很努力,”奥斯瓦德爵士说,“问题是你丝毫没有打牌的感觉。”

“我知道,亲爱的,”库特夫人答道,“你一直这么说的。你还欠我十先令,奥斯瓦德。”

“是吗?”奥斯瓦德爵士显得很惊讶。

“没错。一千七百分,也就是八镑十先令。你只给了我八镑。”

“哎呀,”奥斯瓦德爵士叫道,“是我的错。”

库特夫人遗憾地冲他微微一笑,收起那十先令。虽然她非常喜欢自己的丈夫,不过也不容许他无缘无故少给十先令。

奥斯瓦德爵士挪到墙边的一张桌前,喝了些威士忌加苏打水,随即变得热情活泼起来。当大家互道晚安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半了。

罗尼·德弗卢住在格里·韦德的隔壁,所以被分派打探情况。差一刻两点时,他悄悄地到每个人的房间敲门。于是,一群人穿着各式各样的睡衣睡袍聚在一起,楼道里发出沙沙的拖鞋声、低低的浅笑声和悄悄的说话声。

“他房里的灯大约二十分钟前就熄掉了,”罗尼压低了嗓音报告说,“我还以为他不会熄灯呢。刚才我打开了他的门,往里面看了看,他好像睡得很熟。现在怎么办?”

很快,所有的闹钟又被集中在一起。这时又出现了另一个难题。

“我们不能都挤进去,那样就太吵了。得派一个人进去,其他人把闹钟往里面递。”

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讨论选谁进去比较恰当。

三个女孩子被排除在外,因为她们喜欢发出格格的笑声。比尔·埃弗斯利也被排除了,因为他人高马大,走起路来很响,而且有点笨手笨脚(对于这一点,他当然是强烈反对)。吉米·塞西杰和罗尼·德弗卢被认为是合适的人选,但最终大多数人认为鲁珀特·贝特曼最合适。

“黑猩猩是最佳人选,”吉米表示赞同,“他走起路来就像猫一样轻,一直都是这样。再说了,万一格里醒过来,黑猩猩肯定能想出办法糊弄过去,说出一些听上去有道理、不让他起疑的话。”

“一些微妙的话。”袜子若有所思地说道。

“对。”吉米强调道。

黑猩猩手脚麻利,小心翼翼地打开卧室门,带着最大的两个闹钟消失在黑暗之中。一两分钟之后,他又回到门口,其他人又递给他两个闹钟。就这样又重复了两次,最后他终于出来了。大家屏住呼吸,仔细地听着。格里·韦德均匀的呼吸声依稀可辨,但渐渐就被默加特罗伊德先生的八个闹钟发出的激昂喧嚣的滴答声给淹没了。

第三章失败的玩笑

“十二点了!”袜子绝望地说道。

这个玩笑——如果说是个玩笑——并不成功。但另一方面,那些闹钟还是履行了它们的职责。它们一个个按时响起来,响得那么起劲,那么热烈。闹钟惊得罗尼·德弗卢从床上跳起来,迷迷糊糊地以为世界末日来临了。如果隔壁屋子里的人都惊成这样,那么离闹钟最近的人又会是什么样子?罗尼连忙来到外面的过道上,把耳朵贴在门缝上。

他以为会听到里头的咒骂声,而且预计到了会骂些什么。然而,他什么都没听到。也就是说,他的期待完全落了空。所有的闹钟都走得好好的,滴答声高亢雄浑,令人心烦意乱。又有一只闹钟响了,响声沙哑,震耳欲聋,就算是聋子听了也会跳起来。

毫无疑问,闹钟忠实地履行了它们的职责,效果之好,远远超出了默加特罗伊德先生的承诺。但对于这些闹钟来说,格里·韦德显然是个难缠的对手。

这群密谋者几乎要绝望了。

“那小子简直不是人!”吉米·塞西杰抱怨道。

“说不定他以为是远处的电话铃响,翻个身又睡着了。”海伦,也可能是南希,猜测着。

“我看这太不正常了,”鲁珀特·贝特曼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想他应该去看看医生。”

“也许是鼓膜的毛病。”比尔显得很肯定。

“唉,要我说呀,”袜子说道,“他说不定是将计就计。他不可能听不到,只是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好让我们失望。”

每个人都用钦佩的目光看着袜子。

“有道理。”比尔答道。

“他很微妙,就是这个样子,”袜子说,“你们瞧好了,今天吃早饭他会来得特别晚——就是为了气气我们。”

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大家都觉得袜子的说法有道理。只有罗尼·德弗卢提出了异议。

“你们忘了,第一个闹钟响的时候我就在门外,不管格里决定采取什么办法应对,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大吃一惊。他应该被惊动才对。黑猩猩,你把第一个闹响的闹钟放在什么地方?”

“就在离他耳朵不远的一张小桌子上。”贝特曼先生答道。

“你想得真周到,黑猩猩。”罗尼恭维了一句。接着,他转向比尔问道:“如果大清早六点半,你听到耳朵边几英寸远的地方响起惊天动地的铃声,你会说什么?”

“噢,天哪!”比尔说道,“我会说??”他没有再说下去。

“你当然会,”罗尼说,“我也会这么说。每个人都会。这是正常反应。可是他却没有。所以我说呀,黑猩猩说得对——格里的鼓膜可能是有毛病。”

“现在十二点二十分了。”一个女孩子沮丧地说道。

“我看,”吉米缓缓地说道,“事情有点过头了,不是吗?玩笑归玩笑,但这样有点过分了。这会让库特夫妇感到难堪的。”

比尔盯着他。

“你想到了什么?”

“哦,”吉米答道,“不知道??这不像是格里的风格。”

他觉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不想多说,但是,他发现罗尼正盯着自己。罗尼突然警觉起来。

正在这时,特雷德韦尔走进房间,他踌躇地四处看了看。

“贝特曼先生不在这里呀。”他抱歉地说道。

“他刚从这里出去了。”罗尼说,“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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