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的复杂性_塞缪尔_莫克比及其乡村工作室的作品解读
一、背景
当１９９３年塞缪尔?莫克比教授创建乡村工作室的
时候，美国的建筑界已经从关注对社会和市民的责任转
变为对式样的追求。明星建筑师们陶醉于全球化经济和
新的技术与材料，争相为富有的委托人设计着大胆而新
奇的“建筑时装”。而莫克比却远离了人们的视线，带领
学生来到了位于美国南部深处的阿拉巴马州黑尔县
（Ｈａｌｅ）。这里夏季炎热多雨，冬季严寒。这里曾经是一
个繁荣的农业市镇，但是随着南北战争后畜奴制农场的
废除以及近一个世纪来接连不断的灾难，现在的黑尔县
有着近４０％的贫困率，是现今美国最贫困的地区之一。
在乡村工作室到来之前，这里随处可见的是废弃的农
仓，摇摇欲坠的棚屋和生锈的拖车房。当地居民大多是
黑人，老人和儿童占很大比例，居住条件十分简陋，几
乎没有任何公共设施和交流场所。简言之，这里是一个
被遗忘的地方。
在随后近１０年的时间里，莫克比带领着奥本大学
（奥本Ａｕｂｕｒｎ，美国阿拉巴马州东部城市）建筑系学生
为当地居民设计并建造住宅和社区建筑。他们使用回收
加工的材料创造了一种廉价而独特的建筑。初看这些建
筑，很难引起人们的注意，设计者似乎缺乏对形式空
间、材料构造、表皮节点等“热点问题”的执着，更没
有深奥的理念或新奇的口号，作品呈现出一种平庸的杂
乱感，缺乏美学上的纯粹性。然而，当我们了解这些房
子的建造过程后，就会认识到这些建筑所包含的深刻的
人文意义——“尝试为所有的居民提供一个体面的社
区”。莫克比和乡村工作室的作品在建筑学逐渐沦为关
注单一问题和个人化表现的潮流中，使我们看到了“美
学”之外更多的东西，对建筑的复杂性有了新的认识
（图１，２）。
二、思想
１．建筑的社会责任和人文关怀
“建筑师必须在财富和德行之间作出选择”是文艺
复兴建筑师阿尔伯蒂（Ｌｅｏｎ Ｂａｔｔｉｓｔａ Ａｌｂｅｒｔｉ）的训谕。
在一个对建筑的关注都集中在豪宅大厦的时代，乡村工
作室提出了一种本质上的转变。莫克比带领学生为贫困
社区所作的义务设计和建造，以专注和耐心抵制着有关
流行、疯狂的速度和超级明星的主流，用适宜的手段实
现了深刻的内涵，阐释了建筑的社会责任和人文关怀。
他是为信念而战 ：建筑师有伦理上的职责去帮助贫穷者
改良生活条件，建筑应该向环境和社会的变化做出反
应。
莫克比的工作强调了建筑学是一门根植于所在社区
和环境的学科，它应关注社会、政治和审美等复杂的现
实问题，并且致力于对此产生影响和改善。建筑的责任
在于为人们提供庇护所，这不仅指满足人们的生理需求
的遮蔽物，更重要的是指人类的心灵家园，即使是弱者
也可以得到生活的尊严。这正是建筑师的社会责任和建
筑学人文精神的核心。我们应该记住莫克比的一句话：
“作为建筑师，仁慈重于伟大，同情胜于激情。”
２．现代主义与地区文化的结合
工作室的作品是当代的建立在南方文化基础上的现
代主义建筑。正如莫克比所说：“我关注这个地区，然后
看能如何理解并用现代的工艺学重新解释它。我们不想
尝试做成南方式的，我们只是想结束这条路，因为我们
试着去真实。当你开始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使用历史上
的参考时，那么我就与这里脱离了。”例如哈里斯
（Ｈａｒｒｉｓ）住宅采用的很陡的坡顶形式，既对这个地区的
年度平均１ ５４５ｍｍ（６０英寸）的降雨量做出应答，又
与社区的坡顶建筑风格保持联系；在布莱恩特（Ｂｒｙａｎｔ）
住宅的半透明门廊中，使用的现代建筑词汇在满足于排
水和遮阳需要的同时，唤起了人们对当地传统建筑的回
忆。
乡村工作室作品的美学特性是现代的，诚实而没有
矫饰，使用的材料，如建筑物的形状一样也是非传统的。
但是即使是最未来派的形式和构造也与他们的邻里很配
合，因为适宜的尺度、重新阐释的棚、农仓和拖车房等
元素，都体现着南方乡村风格的影响，与地方性的传统
话语保持连续。对于现代主义与地区文化的关系，莫克
比认为：“作真正的建筑的最好方法是让一个建筑物由
文化和场所发展而成”（图３，４）。
３．废弃材料和建筑的创造性使用
由于紧张的预算，根据不同的条件，创造性地选择
和使用各种廉价的建筑材料和对旧建筑的改扩建成为了
设计的重要内容，并形成了乡村工作室的突出特征。所
用材料大多是回收或捐赠的，时常是一些奇特的废弃材建筑的复杂性——塞缪尔?莫克比及其乡村工作室的作品解读
THE COMPLEXITY IN ARCHITECTURE: ANALYZING WORKS OF SAMUEL MOCKBEE AND THE RURAL STUDIO
王志刚，单军 ／ ＷＡＮＧ Ｚｈｉｇａｎｇ， ＳＨＡＮ Ｊｕｎ
摘要：塞缪尔?莫克比——美国阿拉巴马州奥本大学“乡村
工作室”的创建者和负责人，在其生前致力于带领学生为阿
拉巴马州贫困社区筹划、设计并建造住房和社区建筑。这一
结合具体工程实践的建筑教学活动，引发了我们对于建筑的
复杂性的思考。本文通过对其作品的多角度介绍，进一步分
析了他的主要设计思想和具体做法。
Abstract: Ｓａｍｕｅｌ Ｍｏｃｋｂｅｅ ｗａｓ ｔｈｅ ｆｏｕｎｄｅｒ ａｎｄ ｔｈｅ
ｓｏｕｌ ｏｆ ｔｈｅ Ｒｕｒａｌ Ｓｔｕｄｉｏ ａｔ Ａｕｂｕｒ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ｉｎ Ａｌａｂａｍａ．
Ｈｅ ａｎｄ ｈｉｓ ｓｔｕｄｅｎｔｓ ｈａｄ ｂｅｅｎ ｐｌａｎｎｉｎｇ， ｄｅｓｉｇｎｉｎｇ ａｎｄ
ｂｕｉｌｄｉｎｇ ｈｏｕｓｅｓ ａｎｄ ｃｏｍｍｕｎｉｔｙ ｂｕｉｌｄｉｎｇｓ ｆｏｒ
ｉｍｐｏｖｅｒｉｓｈｅｄ ｃｏｍｍｕｎｉｔｙ ｏｆ Ａｌａｂａｍａ． Ｔｈｅｓｅ ｔｅａｃｈｉｎｇ
ｐｒｏｇｒａｍｓ， ａｓ ｗｅｌｌ ａｓ ｐｒａｃｔｉｃｅｓ， ｍａｋｅｓ ｕｓ ｔｈｉｎｋ ｏｆ ｔｈｅ
ｃｏｍｐｌｅｘｉｔｙ ｉｎ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ｅ． Ｔｈｉｓ ｐａｐｅｒ ａｌｓｏ ｍａｋｅｓ ａｎ
ａｎａｌｙｓｉｓ ｏｆ ｈｉｓ ｍａｉｎ ｄｅｓｉｇｎ ｉｄｅａｓ ａｎｄ ｍｅｔｈｏｄｓ ｆｒｏｍ
ｍａｎｙ ａｎｇｌｅｓ．
关键词：塞缪尔?莫克比，乡村工作室，体面，地区性，社
会性，复杂性，废弃材料
Key words: Ｓａｍｕｅｌ Ｍｏｃｋｂｅｅ， Ｒｕｒａｌ ｓｔｕｄｉｏ， Ｄｅｃｅｎｃｙ，
Ｒａｔｉｏｎａｌｉｔｙ， Ｓｏｃｉａｌｉｔｙ， Ｃｏｍｐｌｅｘｉｔｙ， Ｔｈｒｏｗ－ａｗａｙ ｍａｔｅｒｉａｌ
作者单位：清华大学建筑学院
收稿日期：２００５－０１－２０
１ 塞缪尔?莫克比
２ 莫克比与他的学生在纽伯恩
料——用坏的铁路枕木、旧砖、混凝土块、拆下来的木
料、干草包、被压缩和打包的纸板、废弃的轮胎、瓶子、
旧的执照牌和道路标志牌等等。莫克比带领学生们对此
进行了巧妙的利用，例如：布莱恩特住宅中使用了干草
捆作为墙体材料；梅森本德（Ｍａｓｏｎ’ｓ Ｂｅｎｄ）社区
中心用汽车挡风玻璃构建玻璃幕；大棚与豆荚中用废弃
纸板包建造小屋；燕西（Ｙａｎｃｅｙ）小教堂更是用１ ０００
个装满混凝土的废弃轮胎创造出了不寻常的墙壁构造。
乡村工作室不仅选择这些非正规的建筑材料，而且
精心设计后形成了良好的物理性能和独特的美学效果，
材料使用中所体现的对可持续发展的理解和对使用者的
人文关怀，使之不同于其他的低收入住宅计划。总之，在
这些略带诙谐的低技建造背后，是建筑师对材料的严肃
思考（图５，６）。
４．教学方式的一种实验性尝试
乡村工作室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教学方式，是对建
筑教育的一次大胆实验。每个学期，教师带领１５名五年
级的学生设计并建造一个社区项目。通过这一过程，学
生们学到了许多课本之外的知识。首先，这是一种社区
的教室。通过对贫穷的亲身接触，学生们了解到经济上
的贫穷是一种自然的事实而不是价值上的贫穷。这改变
了以往对贫困人群的误解，学生们在认识进而尊敬他们
的同时，逐渐领悟了建筑师的社会及伦理职责。其次，学
生们理解了团队协作的重要性。大多数的学生是第一次
和其他人合作，在经过了讨论甚至争吵之后，他们明白
了建筑师不是孤独苦闷的艺术家，建筑学是需要协商解
决问题的团队工作。再次，实践工作使学生对建筑有了
更深层次的理解。学生们不仅设计和建造，而且他们还
负责寻找委托人、筹备资金和材料。通过亲身参与设计
建造的完整过程，工作室的课程教育超越了纸面上的建
筑，使学生懂得了做模型和画图远远不等于建筑的成
功。
这种复杂而现实的实践教学内容，脱开了简单化的
理论教育，在使学生了解建筑师的社会作用的同时，展
示了建筑改变生活的真正力量。因此，乡村工作室的工
作是一次教育的实验和对建筑学本质内容的探索（图７，
８）。
三、作品
１、布莱恩特（Ｂｒｙａｎｔ）住宅，梅森本德，１９９５（图
９～１１）
布莱恩特住宅，又名“干草捆住宅”，是乡村工作
室设计并建造的第一座房屋。它位于黑尔县的梅森本
德，一个贫困偏僻的社区。住宅的委托人是一对年迈的
黑人夫妇，丈夫希帕德?布莱恩特已经７０多岁了，主要
以钓鱼、打猎和种菜为生，妻子是一位腿部装有假肢的
残疾人。以前他们一直和３个孙子居住在一个摇摇晃晃、
千疮百孔的小棚屋中，更没有供热设施和卫生设备。在
征求了他们的意见后，莫克比和学生们开始为他们在旧
的小屋旁边设计并建造一个新房子。
最终的方案是一座一层的建筑，面积约７９ｍ２（８５０
平方英尺）。建筑主体部分是简单的双坡顶形式，这是对
当地约１ ５４５ｍｍ（６０英寸）的年平均降雨量的适宜答
７ 学生参与建造过程
８ 学生与居民的讨论
３ 哈里斯住宅
４ 阿克伦亭
５ 燕西小教堂室内
６ 纽伯恩棒球场的护网细部
案。值得注意的是这是一个不对称双坡顶，细微的处理变化清晰地定义了空间的不同属性。前面的一面坡顶是门廊部分，跨度较小坡度较陡，屋面为半透明的丙烯酸纤维的波形板，由露明的梁架和一排立在混凝柱墩上的土黄色硬木柱所承载。它在抵挡烈日和暴雨的同时为居住者提供了一个温暖柔和的半室外休息空间。另一面覆盖室内部分的不透明坡顶，跨度较大、坡度较平，保证了主体室内空间的功能和经济性。３个绿色的小圆筒形的壁龛从主体内部空间的后部像手指一样伸出来，这是孩子们的卧室。它们有着相同的形式，孩子们可以趴在床上推开后墙上的小窗向外眺望。布莱恩特夫妇的主卧
室，位于孩子卧室的相反一侧，吊顶巧妙地分享了檐墙
上的侧高窗，室内的光线和通风都显得那样安详。起居
室与孩子卧室间的分隔是一个烧木材的壁炉，它足以应
付阿拉巴马冬天的寒冷，而檐墙上的侧高窗则在炎热的
夏季提供了必要的遮阳和通风。
值得一提的是这座住宅有一个有趣的绰号——“干
草捆住宅”，这来自它巧妙的墙体构造。学生们在试验了
其他的用以创造廉宜的隔热住宅的低技方法后，选择了
干草捆。他们用聚亚安酯薄膜包裹干草捆，像砖一样把
它们砌起来，再用铁丝固定它们，最后在外面罩上铁丝
网并粉刷灰泥涂层。这种方法创造出了一种廉价的有着
出色的保温隔热性能的墙体材料，而且还为这座低造价
的住宅带来了一种独特的材料美感。
在美学角度上，布莱恩特住宅不愧为一个巧妙熟练
的作品。波状瓦材料的坡屋顶以及吊索式棚架，主要来
自该地区的简易棚屋，而门廊更使人想起了南方内战前
的建筑形式。这些特点来自对传统地区文化的严肃思
考，它首先是真实的，然后才是南方的。这座住宅的成
本仅为１５ ０００美元的材料费，全部由莫克比和学生们
寻找到的捐赠所支付，设计和建造是学生义务提供的。
２、布莱恩特熏制室（Ａ Ｓｍｏｋｅｈｏｕｓｅ ｆｏｒ
Ｓｈｅｐａｒｄ Ｂｒｙａｎｔ），１９９５（图１２，１３）
在离布莱恩特住宅不远的地方，一座小巧但别致的
建筑吸引着人们的视线，这是布莱恩特家用来加工鱼肉
的熏制室。它是在住宅完成后不久，由五年级学生斯科
特?斯坦福设计并建造的。作品展现出的微妙的效果得
到了师生以及业主的赞赏，莫克比更戏称之为阿拉巴马
州的“朗香教堂”。
这座小型构筑物由一道圆弧形的墙和一个弯曲的屋
９ 布莱恩特住宅正面
１０ 布莱恩特住宅背面
１１ 布莱恩特住宅的门廊
１２ 布莱恩特住宅与熏制室
１３ 布莱恩特熏制室内部
顶组成。建造墙壁的混凝土块石来自附近的一个废弃粮仓和州运输部拆换下来的道路边石。墙壁中上部埋入的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彩色玻璃瓶子不仅弥补了块石间的缝隙，而且巧妙地引入了天然光，成为一种廉价而别致的“侧高窗”。废弃的路牌通过铺瓦式的相互搭接形成了一个弯曲的单坡屋面，由露明的简易木屋架支撑。屋架直接搁置在混凝土块石墙上，二者间自然形成的缝隙与伸出墙面的屋檐一起形成了良好的排烟系统。而伸出墙面的屋檐在建筑外部保护着墙体免受雨淋的同时，又为家人提供了一个惬意的半室外活动空间。总之，设计
者用适宜的手段完美地满足了熏制室对维护结构的多方
面功能要求，同时这一未来派的构造也与它所处地区和
邻近建筑和谐一致，其原因在于其适宜的尺度和从地方
性的传统话语中而来的形式。
于是，曾经无用的混凝土块石、废弃的路牌和拣来
的彩色玻璃瓶子，在不经意间有了新的生命，他们相互
照应，自然而体面地站立在院子里的草地上，沐浴着阳
光和暴雨，为人们提供着一份身体与心灵的“庇护所”。
当夜幕降临，彩色玻璃瓶子闪烁着透出室内温暖的光，
希帕德?布莱恩特会望着它对你说：“这多像一个小都
市……”。当然，在欣赏这座建筑巧妙的构思和诗一般的
手法的同时，更值得注意的是，这都来自只有１４０美元
的总造价，和长达一年的设计完善过程。
３、梅森本德（Ｍａｓｏｎ’ｓ Ｂｅｎｄ）社区中心，梅森
本德，２０００（图１４～１８）
在梅森本德的一条满是灰尘的小路旁，有一座“非
常前卫”的建筑给每个看过的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就是梅森本德社区中心。在它建成之前，这里的居民
缺乏社区所需的基本公共场所，仅有的小礼拜堂也不过
是一个简陋的拖车房。莫克比和学生们认识到，只有从
精神上复活才能彻底拯救这个衰败贫穷的社区。于是他
们决定设计并建造一个社区中心，它的功能包括一个由
县里资助的流动图书站和流动卫生所，一个室外交流聚
会场所，以及一个供社区使用的小礼拜堂。
项目基地原先是位于丁字路口旁的一个三角形天然
停车场，作为主体建筑的小礼拜堂占地约９．２ｍ（３０英
尺）长，４．６ｍ（１５英尺）宽。小礼拜堂低矮厚实的锈
红色夯土墙向周边的道路伸展着，墙体在平面上的转折
和高度上的变化，手法自然而近乎随意，在划分场地、界
定室内外空间的同时引导着人群走入建筑。经过一个铝
质折板覆盖的狭窄入口，人们进入了一个暖色调的光线
柔和的室内空间。屋面是铝板交错以一种奇特的类似鱼
鳞的玻璃表皮构造——许多相同的略带弯曲的玻璃像瓦
片一样相互搭接形成了一个动感有力的三维曲面，它透
光、通风而又遮雨，对当地的气候和建筑的内在精神做
出了完美的应答。正是这一独特的玻璃幕设计使这座小
建筑的外观让人过目不忘。屋面由一个架在两侧夯土墙
上的三折屋架所支撑，它为这座小礼拜堂的室内注入了
灵魂。屋架的折线在自然地划分了主次空间的同时，形
成一种张力，人们的视线随着屋顶的逐渐透明和升起打
开而冲向室外的蓝天。地面的处理同屋顶对位呼应：主
体空间的地面由白色砾石铺垫，比较低的侧道地面施以
黑色的混凝土，分界的混凝土地梁与黑色铁架支柱形成
了屋架折点的支撑体系。整体设计给人以清晰肯定的感
觉，不规则体形和细节处理流露出对使用者的心灵关
怀。
同乡村工作室的大多数建筑物一样，社区中心的材
料使用赋有想像力，这尤其体现在玻璃幕的材料与做法
上。出于紧张的预算，他们提出了一个奇妙的主意——
使用回收的汽车挡风玻璃。其中一名学生想起在他的家
乡芝加哥市有一个废旧材料场，名为“ｐｕｌｌ－ａ－ｔｈｏｎｓ”，
那里有一个古怪而有趣的规定：允许客户花３美元点一
１４ 梅森本德社区中心外观
１５ 梅森本德社区中心背面
１６ 梅森本德社区中心的玻璃幕
１７ 梅森本德社区中心室内
１８ 梅森本德社区中心细部
首歌，然后可以在歌曲结束之前拿走任何他们可以拉走的东西。于是在一场疯狂而可笑的“比赛”后，学生们只花了１２０美元就得到了８０个雪佛兰汽车的挡风玻璃。经过独特而合理的节点设计后，我们看到了这个别致的玻璃幕。此外，夯土墙是由３份黏土和７份砂子组成混合物，在加入普通水泥后被浇入０．１５ｍ×０．２０ｍ（６×８英寸）的模板内，再用一个空气夯压实。
建成的社区中心代表了乡村工作室的另一种审美类型，夯土墙与玻璃屋顶形成强烈的对比 ：厚重与轻巧、亲地与漂浮、传统与前卫、纪念性与时代感……。可以说这是一件先锋派的作品，但它与乡村环境又是如此地和谐。朝向社区外部道路一侧的玻璃曲面屋顶提供了建筑所需要的时代感，而朝向社区一侧的背立面以平缓的两折铝板屋顶和下部的锈红色夯土墙呈现出农仓一样的形象，谦逊地同社区住宅融为一体。这种内外兼顾的对比处理体现了设计者对于建筑复杂性的理解，赋予了这个社区中心应有的双重性格。
梅森本德社区中心准确表达了莫克比的“在得体基础之上做事”的训诫。一个贫穷衰败的社区因为他们的设计智慧和社会责任感而有了自己的心灵家园。
４、大棚与豆荚（Ｓｕｐｅｒ ｓｈｅｄ ａｎｄ Ｐｏｄｓ），１９９７～２００１（图１９～２３）
随着乡村工作室的发展，他们需要在项目地点附近建造一个总部，供师生住宿和学习之用。最后，他们选择在了纽伯恩。纽伯恩曾经是一座富饶的农业市镇，但是随着棉花产业的衰落，这里沦为偏僻贫穷的乡村。旧日的繁华现在只剩下一些残破的教堂和废弃的仓库，而莫克比他们却从中汲取灵感，创造了自己临时的家——大棚与豆荚。
这个独特的名字直观地概括了建筑的设计理念和构成形式——将许多不同的小空间并置于同一大空间下，这来自于当地遮蔽拖车的农用棚屋的启发和莫克比长期
以来对低收入居住的思考。
“大棚”是指一座像谷仓一样的钢结构大跨建筑，支撑屋顶的柱子使用了从废弃的铁路栈桥回收来的木材。大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向四周环境开敞的半室外空间，局部透空的屋顶更是加强了室内外空间界限模糊的微妙关系。它在对周围的自然景观开放的同时，也形成了一个遮雨的庇护场所，使得在它下面的小房子得以自由而安全地存在——这就是“豆荚”（Ｐｏｄｓ）的来源。在大棚庇护下几座学生自建小屋像豆荚里的豆子一般舒适地位于处于木柱形成的９个开间里。这些小屋的材料、颜色、肌理和形状彼此不同，构成了一个丰富而有趣的大杂烩。一方面，独立的结构体系保证了小屋分期建造、随时更新的实施性和自由度；另一方面，大棚和小屋又形成了统一的整体，豆荚结构的统一开间和行列布局，加强了中间的公共交往空间，使形象各异的小屋立面有了像沿街立面一般的整体感。
小屋的主要功能是学生宿舍和服务设施，由学生们根据自己的需要设计并建造，其中对材料的使用令人印象深刻。例如２００１年完成的“纸板包小屋”，使用了打包的废弃皱纹纸板作为建筑材料。这种材料来自一个废物处理过程：首先将皱纹状的腊浸渍过的薄纸板，按同一尺寸切碎、打包，然后把剩余物挤压入缝隙之间。这些废弃的纸板被腊浸渍过，几乎不可能再循环，因而通常做法是填埋处理。但是作为一种建筑材料，除了防水防腐的特点，它的密度也保证了良好的隔热性能，同时这些同一尺寸的包捆可以像巨大的砖一样被堆积起来，易于施工。对于废弃材料创造性的处理和使用成为了乡村工作室的一种建筑语言，在这些小屋的设计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旧的街道标志牌、钢板碎块、地方性报纸的印刷板，以及由一个县法官捐赠的汽车照牌等等，都成为了合理有效的廉价建筑材料，并最终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乡土的美。
大棚与豆荚表达了莫克比对他自己工作的方法的描
１９ 大棚中央公共空间
２０ 大棚与豆荚外观
２１ 形象各异的小屋立面
２２ 独特的建筑材料——汽车照牌２３ 纸板小屋
意大利建筑师卡罗?斯卡帕（Ｃａｒｌｏ Ｓｃａｒｐａ，１９０６～１９７８）的建筑以其深厚的文化底蕴而在现代建筑的潮流中独树一帜。其个性化的作品可以被视为２０世纪建筑发展的分水岭，这不仅在于他对节点的关注，而且在于他运用片段性策略将不同的元素整合成一体。［１］斯卡帕的建筑离不开意大利的传统文化和社会环境的影响。一方面，他的主要创作时期是１９５０年代～１９７０年代，正值意大利二战后的重建期、经济繁荣和消费偶像时期。二战后，意大利开始推行马歇尔计划，并通过各种手段刺激消费和生产，使经济得到迅速发展，为电影、文学和设计领域发展提供了有力保障。１９５０年代，现代主义由于更好地满足了当时的社会需求而成为主流思想，而１９６０年代末期爆发的学生和工人运动则成为反现代主义运动的开端。社会的动荡和人们传统观念的改变，为新的设计思想的产生创造了条件。
另一方面，意大利悠久而深厚的文化传统使建筑师始终是在历史的积淀中不断成长。“历史上，意大利在１２、１３世纪抵御了哥特建筑的影响，在１９世纪末、２０世纪初，在新艺术运动的大潮中表现出鲜明的独立性，显然都与这种文化传统有着鲜明的关系。在２０世纪现代主义的运动中，意大利的建筑发展也同样表现出了自己独特的个性。” ［２］例如，一战以后以７人小组发起的理性主义（ＭＩＡＲ）和二战后以罗西为代表的新理性主义，都显示了建筑师把意大利的古典建筑和民族的传统价值，与现代生活进行更具理性的综合的理想。
斯卡帕的建筑也与他的个人经历密切联系。分离派自一战以来一直影响着威尼斯的视觉艺术，斯卡帕在威尼斯美术学院建筑系学习期间深受Ｏ?瓦格纳思想的影响。此外，荷兰风格派的新造型主义、赖特的有机建筑，以及日本文化等，这些都对斯卡帕的建筑创作有着不同程度的影响，并促使他走出了一条现代主义之外的创作道路。
１． 片段性的表现
斯卡帕的建筑是一个个完美部分的表现，一系列不断展开的片断，一个个苦心经营的节点和一层层复杂历史的剥离。其建筑片断就像文本的注释一般“具有指示性 ”［３］，让人不知不觉将注意力“聚焦于回忆和凝视”，产生对丰厚历史文化的共鸣。
马赛克片断 斯卡帕的很多建筑都用马赛克作装饰。例如，在圣马可广场的奥立维特（Ｏｌｉｖｅｔｔｉ）展示空间里，红、蓝玻璃块镶嵌的地面暗示了威尼斯著名的玻璃工艺传统，其表面光滑的质感给人一种浸在水里的幻觉，与圣马可广场的地理特征产生共鸣。另外，他还赋予马赛克不同材料、质感和色彩以取得现代的装饰效果（图１、２）。意大利在拜占庭时期开始盛行马赛克装饰，人们“将节日在窗外悬挂东方地毯的习俗移用到永久性的装饰中去，就是说把同样的花样及色彩用于砖石建筑。譬如地面的覆盖物成为马赛克拼花的原型。”［４］ 这一传统在今天的意大利随处可见（图３）。
威尼斯面具 运用双层皮的策略，斯卡帕巧妙地解
斯卡帕建筑的片段性
FRAGMENTARY NATURE ON SCARPA’S ARCHITECTURE 姜娓娓／ＪＩＡＮＧ Ｗｅｉｗｅｉ
摘要：片段性是卡罗?斯卡帕个性化建筑的显著特征。文章
从这一策略在建筑上的表现出发，总结了片段性的特点，从
不同角度对其进行了分析、比较和评价，并指出需要用批判
的眼光来看待他的建筑策略。
Abstract: Ｆｒａｇｍｅｎｔａｒｙ ｎａｔｕｒｅ ｉｓ ｔｈｅ ｍａｉｎ 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
ｏｆ Ｃａｒｌｏ Ｓｃａｒｐａ’ｓ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ｅ． Ｂａｓｅｄ ｏｎ ｈｉｓ ｗｏｒｋｓ，
ｔｈｉｓ ｐａｐｅｒ ｃｏｎｃｌｎｄｅｓ ｔｈｅ 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ｉｓｔｉｃ ｏｆ ｔｈｅ
Ｆｒａｇｍｅｎｔａｒｙ ｎａｔｕｒｅ． Ａｎｄ ｔｈｅｎ ｉｔ ａｎａｌｙｚｅｓ， ｃｏｍｐａｒｅｓ
ａｎｄ ｃｒｉｔｉｃｉｚｅｄ ｏｎ ｔｈｉｓ ｓｔｒａｔｅｇｙ ｔｈｒｏｕｇｈ ｄｉｆｆｅｒｅｎｔ ｐｏｉｎｔ ｏｆ
ｖｉｅｗ． Ａｔ ｌａｓｔ， ｉｔ ｐｏｉｎｔｓ ｏｕｔ ｔｈａｔ ｏｕｒ ａｔｔｉｔｕｄｅ ｔｏｗａｒｄ ｈｉｓ
ｉｎｄｉｖｉｄｕａｌ ｓｔｒａｔｅｇｙ ｓｈｏｕｌｄ ｂｅ ｃｒｉｔｉｃａｌ．
关键词：卡罗?斯卡帕，片段性，个性化，传统文化，历史
环境和建筑
Key words: Ｃａｒｌｏ Ｓｃａｒｐａ， Ｆｒａｇｍｅｎｔａｒｙ ｎａｔｕｒｅ，
Ｉｎｄｉｖｉｄｕａｔｉｏｎ， Ｔｒａｄｉｔｉｏｎａｌ ｃｕｌｔｕｒｅ， Ｈｉｓｔｏｒｉｃａｌ ｅｎｖｉｒｏｎｍｅｎｔｓ
ａｎｄ ｂｕｉｌｄｉｎｇｓ
作者单位：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
收稿日期：２００４－１２－２０
述。它的特色在于不断地把构思和经验拼贴在一起，这在他的绘画，建筑设计，甚至主持乡村工作室中都有体现。作为一个居住的装置，大棚和豆荚所形成的中间的纵向公共交往空间，和两侧小空间平行排列，也真实而深刻地体现了师生之间以及学生之间的紧密关系。人们很容易把棚子与豆荚的关系与莫克比对他的学生的关系相提并论：老师的宽松管理为他的学生提供一个共同的目的，就像大棚统一了它的不同豆荚一样。有趣的是，这种利用废弃材料，由不同人根据不同需要，逐步实施的拼贴装配式的设计，有着与传统校园环境相似的建筑体验——被两排房子限定边缘的公共交往空间的综合物。当第一个豆荚被设计为面对着中心空间的时候，一个阿拉巴马的“大学村落”诞生了，但正如莫克比强调的，它是前瞻性的，符合它的时代并面向未来。
四、结语
毫无疑问，初看莫克比及乡村工作室的作品会令许多“沉醉于建筑艺术”的中国建筑师失望，因为这些房子实在太土。许多人已经习惯了观看明星建筑师在Ｔ形
台上的表演，津津乐道那些时髦而晦涩的建筑理论，然
后“严肃”地玩弄着建筑。也许确实到了该重新思考许
多建筑话题的时候了，例如实验建筑、前卫建筑、材料
美学、建筑教育等等，以及我们早已忘却的记忆：建筑
师的社会责任……建筑师是什么？我们不确定，我们只
知道建筑师不是画家，不是哲学家，也不是时装设计
师……我们可以说，莫克比是一位建筑师。
在当今这个光怪陆离的建筑大舞台上，莫克比“不合
时宜”地来到我们的视野中，又匆匆地离去，在此我们只
能评价他的建筑是严肃的，又是诙谐的；是学术的，又是
务实的；是体面的，又是卑微的；是地域的，又是现代的；
是前卫的，又是保守的；是复杂的，更是简单的……。□
注：塞缪尔?莫克比（１９４４～２００１）于２００１年１２
月因白血病去世，２００４年ＡＩＡ因他为阿拉巴马州贫困
社区提供住房的工作授予其金奖。（图片选自“Ｒｕｒａｌ
Ｓｔｕｄｉｏ： Ｓａｍｕｅｌ Ｍｏｃｋｂｅｅ ａｎｄ ａｎ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ｅ ｏｆ
Ｄｅｃｅｎｃｙ”． Ｎｅｗ Ｙｏｒｋ： Ｐｒｉｎｃｅｔｏｎ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ａｌ Ｐｒｅｓｓ，
２００２，摄影Ｈｕｒｓｌｅｙ， Ｔｉｍｏｔｈｙ．）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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ａｎｄ ａｎ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ｅ ｏｆ Ｄｅｃｅｎｃｙ． Ｎｅｗ Ｙｏｒｋ：
Ｐｒｉｎｃｅｔｏｎ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ａｌ Ｐｒｅｓｓ， ２００２
２． Ｄｅａｎ， Ａｎｄｒｅａ Ｏｐｐｅｎｈｅｉｍｅｒ． Ｔｈｅ Ｈｅｒｏ ｏｆ Ｈａｌｅ
Ｃｏｕｎｔｙ．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ａｌ Ｒｅｃｏｒｄ， ２００１； ２： ７６－８０
３． Ｍａｙｓ， Ｖｅｒｎｏｎ． Ｔｈｅ Ｓｕｐｅｒ Ｓｈｅｄ： Ｎｏｔ Ｙｏｕｒ Ｔｙｐｉｃａｌ
Ｄｏｒｍ．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ｅ， ２０００； ３：１９２－１９９
４．Ｌｅｔ ｕｓ Ｎｏｗ Ｐｒａｉｓｅ Ｆａｍｏｕｓ Ｍｅｎ．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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５． Ｓａｍｕｅｌ Ｍｏｃｋｂｅｅ：Ａ ｌｉｆｅ’ｓ ｗｏｒｋ ＡＩＡ ＧＯＬＤ
ＭＥＤＡＬ ＷＩＮＮＥＲ．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ａｌ Ｒｅｃｏｒｄ． ２００１； 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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６． ｗｗｗ．ｒｕｒａｌｓｔｕｄｉｏ．ｃｏ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