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严经音义引切韵考

南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f Nanyang Normal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s ）第9卷第10期2010年10月Vol.9No.10Oct.2010

摘要：陆法言《切韵》今仅存残卷，文章就《慧苑音义》中所引15条《切韵》与今存本《切韵》残卷及《广韵》等加以比勘，其中除有2条相异外，其余12条则相同或大致相近。这些《切韵》佚文或多或少反映了《切韵》的原貎及唐时在陆法言《切韵》基础上增补的韵书的衍变状况，在《切韵》的整理与硏究方面具有不言而喻的重要价值。

关键词：慧苑音义；切韵；佚文；比勘中图分类号：H113.1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6132（2010）10-0033-03

收稿日期：2010-07-10

作者简介：徐时仪（1953—），男，上海人，上海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后流动站负责人。

①唐时为《华严经》作音义的尚不止法藏、慧苑两家。如敦煌写卷斯五七一二、五九九九和伯三八二三亦为《大方广佛花严经音义》，似为此经的难字摘录，与《慧苑音义》相较，写卷多注直音，慧苑注反切；写卷多用清音，慧苑则注浊音。又据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卷十著录，宋宝佑三年（1255）李安桧刊本《华严经》每卷后所附音释，与《慧苑音义》不合。②智昇《开元释教录》卷九《总括群经录》。③参刘春生《慧苑华严经音义的几点考证》，《贵州大学学报》1992年第2期。④陈垣《中国佛教史籍概论》卷三说：“臧本与藏本及诸儒本大异者，凡音译之文，悉被删削，仅存义之文，故诸家称此本为删节本，以其变乱古书也。”⑤陈垣《中国佛教史籍概论》，中华书局1962年版76—77页。⑥本文所引《切韵》按《广韵》韵目排列。⑦本文所据佛经音义为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影印狮谷白莲社藏版《正续一切经音义》本，括号内为卷数、页码和引文所在词条。下文同。引文以守山阁钱熙祚所刻出自嘉兴藏的四卷本与清咸丰四年粵雅堂丛书四卷本及频伽精舍本和日本大正新修《大藏经》第54册《一切经音义》参校。

华严经音义引切韵考

徐时仪

（上海师范大学中国传统思想研究所暨古籍研究所，上海200234）

《华严经》是华严宗据以立宗的重要经典，全称《大方广佛华严经》。东晋孝武帝时，庐山东林寺僧慧远遣弟子法领等人往西土求得《华严经》部分经文，共三万六千偈，安帝义熙十四年（418）由北天竺僧佛驮跋陀罗主持翻译此经，始译为五十卷，又经慧严、慧观和谢灵运等润文，增为六十卷，称为“六十华严”或“旧经”。唐释玄应为此经撰音义，收录于其所撰《众经音义》卷一中。唐高宗垂拱元年（685），印度僧地婆诃罗（日照）赍梵本至，法藏曾以之与旧经雠校，补译脱文。武后时于阗僧实叉难陀携梵本四万五千偈至洛阳，诏于遍空寺内重译《华严经》，圣历二年（699）译成，共八十卷，称“八十华严”或“新经”。新经未将日照所补的旧经阙文并入，法藏后又对勘新旧经，补入新经所脱。八十卷《华严经》流传甚广，法藏、慧苑等作有《华严经音义》，唯慧苑所作流传至今，又称《慧苑音义》。①

慧苑是华严宗创始人法藏的高足，“华严一宗，尤所精达”，被称为“上首门人”。“苑以新译之经未有音义，披读之者取决无从，遂博览字书，撰成二卷，使寻读之者不远求师而决于字义也”。②《慧苑音义》是对八十卷的《华严经》所作音义注释，故又称《新译大方广佛华严经音义》、《新译华严经音义》约作于唐圣历二年至开元十八年之间。③成书后，自《开元录》所

著录以迄明南藏皆为二卷，明北藏则分为四卷。崇宁、毘卢、圆觉、资福、碛砂、赵城、高丽、普宁、洪武南藏、永乐北藏、嘉兴和弘教藏等皆收录。除释藏本外，尚有清嘉庆四年臧镛堂据南藏的二卷刻本，④道光间江宁陈宗彝的二卷刻本和守山阁钱熙祚所刻出自嘉兴藏的四卷本，咸丰四年粤雅堂的四卷本，曹籀取臧镛堂与《玄应音义》合刻的二卷本，⑤以及独抱庐和拜经堂丛书的二卷本。《慧琳音义》亦将其收录于卷二十一至二十三。

《慧苑音义》征引唐以前古籍颇多，存有一些失传古籍的佚文。这些引文虽非唐本完璧，但碎珠断玑亦弥足珍贵，在古籍的整理与硏究方面具有不言而喻的重要价值。本文拟就其所引陆法言《切韵》与今存本《切韵》残卷及《广韵》等略作比勘，冀有裨于《切韵》的原貌及其增补流传的硏究。

据笔者统计，《慧苑音义》中引用《切韵》共有如下15条：⑥

1.嬉

《切韵》称：“嬉，遊也。”（二三、2后嬉戏；二三、4后簙奕嬉戏）。⑦

按：粵雅堂丛书本《慧苑音义》卷三释“嬉戏”之“嬉”为《切韵》称：“戏遊也。”又释“簙奕嬉戏”之“嬉”为《切韵》称：“嬉，遊也。”《切二》、《切三》、《王一》：

“美，一曰遊。”《广韵》：“美也，一曰遊也。”①慧苑所引为《切韵》的“一曰”义。丁山《切韵逸文考》为“嬉，戏也。《慧琳音义》引。按长孙本、孙本及《广韵》并作‘嬉，美。一曰遊’，所引盖因遊而误”②。检《慧琳音义》无，此为慧琳转录《慧苑音义》释文，原文为“嬉戏，嬉，許其反。《切韵》称‘嬉，遊也’”。丁山《切韵逸文考》所引“戏”应为“遊”。

2.浑

《切韵》：“浑，浊也。”（二一、15后浑浊）

按：粵雅堂丛书本《慧苑音义》无“也”字。丁山《切韵逸文考》为“浑，浊也。《慧琳音义》引”。检《慧琳音义》无，此为慧琳转录《慧苑音义》释文。《切三》：“浑，浊。又胡本反。”《广韵》：“浑，浑浊。”慧苑所引同。

3.旋

《切韵》称：“旋，洄也。”又“還也”。（二三、8深入法旋澓）

按：《刊》：“似全反。还返也。转绕疾旌旗之指麾周旋须亲密。”《广韵》仙韵：“还也，疾也。似宣切。”又线韵：“绕也。”慧苑所引有异有同。丁山《切韵逸文考》为“澓，还也。《慧琳音义》引。按，孙本无‘澓’字，《唐韵》《广韵》倶云，‘澓，澓流’，王本云，‘澓，深渊，上水旋转也’。皆与所引不合，疑所引为復之误。”检《慧琳音义》无，此为慧琳转录《慧苑音义》释文。原文为“深入法旋澓，旋，徐攣反。澓，浮福反。《切韵》称：‘旋，洄也。’《三苍》曰：‘澓，深也。’谓流水下有深穴，則令水洄也。经本从方者，音徐緣反。《切韵》称‘還也’”。丁山《切韵逸文考》所引应为“旋”的释文。考《说文》：“旋，周旋，旌旗之指麾也。”引申而有“还返”义。

4.慞

《切韵》称：“慞，惧也。”（二三、又12后慞惶）按：《广韵》：“慞，惧也。”慧苑所引同。

5.瑩

《切韵》称：“瑩，饰也。”（二一、9后光瑩）按：《切三》：“玉色。《诗》云：‘玩耳秀瑩。’又乌定反。”《王二》：“玉色。又乌定反。”《广韵》：“玉色。《诗》云：‘充耳秀瑩。’又乌定反。”慧苑所引异。丁山《切韵逸文考》为“瑩，饰也。《慧琳音义》引。按，孙本及《广韵》并云‘瑩，玉色，《诗》曰，充以秀瑩’，慧琳所引每与孙愐《切韵》与宋重修《广韵》不合，未知所据谁家

《切韵》也”。检《慧琳音义》无，此为慧琳转录《慧苑音义》释文，原文为“郑笺《诗》曰：‘光荣也。’《切韵》称：‘瑩，饰也。’言以名花妙宝瑩饰于佛座也。又案：《说文》、《字统》瑩又作鎣，训与瑩同，然别有音余倾反，训为光饰之义。近代以来硕学绝嗣，声义浑杂，滥以营音之训安瑩声之下也”。又慧琳释《辩中边论》中卷“鎣饰”说，鎣“或从玉作瑩，俗字也”。（五十、14后）“鎣”是“瑩”的异体字，《说文》：“鎣，器也。从金，荧省声。”又“瑩，玉色也。从王，荧省声。”段注：“谓玉光明之皃，引申为磨。瑩亦作鎣。”考慧琳释《续高僧传》第二十九卷“鎣饰”引《博雅》云：“瑩谓之饰。”（九四、

14）《希麟音义》引《切韵》云：“鎣，饰也。”（续五、13后

瑩彻）《广韵》径韵亦为“鎣，饰也。乌定切。”慧苑和希麟所引应有所据。

6.耸

《切韵》称：“耸，高也。”（二一、9后争耸擢）按：《切三》、《王一》、《王二》：“高。”《广韵》：“高也。”慧苑所引同。

7.妓

《切韵》称：“妓，女乐也。”（二一、14妓乐）按：《云公音义》引《切韵》：“妓，女乐也。”（二五、6后作娼妓乐）《王二》、《广韵》：“妓，女乐。”慧苑所引同。

8.伟

《切韵》称：“伟，大也。”（二一、22伟哉）

按：《切三》、《王一》、《王二》：“伟，大。”《广韵》：“伟，大也。”慧苑所引同。

9.橹

《切韵》称：“城上守御曰橹也。”（二一、13后楼橹）按：《切三》、《王二》：“橹，城上守御。”《广韵》：“橹，城上守御望楼。”慧苑所引同。

10.罥

《切韵》称：“卦也。”（二三、又12后藤萝所罥）按：《切三》：“罥，桂（挂）。”《广韵》：“罥，挂③也。”慧苑所引异，“桂”为“挂”之误，“木”、“扌”往往形近而讹。丁山《切韵逸文考》为“罥，卦也。《慧琳音义》引。按：罥，孙本云‘桂’，《广韵》云，‘扶也’，皆与所引不合，窃疑当作‘罥，挂也’，各因挂形而误，或为卦，或为桂，或为扶，要皆非也”。检《慧琳音义》无，此为慧琳转录《慧苑音义》释文。丁山《切韵逸文考》所引《广韵》云“扶也”，“扶”似为“挂”之误。考《说文》：

①本文所引《广韵》据张氏泽存堂本（中国书店1982年影印）、余逎永《新校互注宋本广韵》（上海辞书出版社2000年版）和古逸丛书本（台湾学生书局《十韵汇编》），三者所释相同则径称《广韵》。②载国立《中山大学语言历史学研究所周刊》第三集第二十五、六、七期合刊《切韵》专号（1928年）。下同。其所云辑自《慧琳音义》的《切韵》佚文有115条，据笔者逐条核对，其中有12条实际上为慧苑所引。③挂，《十韵汇编》作“扶”。

南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34·2010年第10期

“繯，网也。一曰绾也。”王筠《说文句读》：“字或作羂，省作罥。”引申而有“系取”义。《玉篇》：“罥，系取也。”《玄应音义》卷十引《声类》：“罥，以绳系取兽也。”由“系取”义又产生“悬挂、緾绕”义，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

11.绍

《切韵》称：“绍，继也。”（二一、18后绍隆）按：《切三》：“继，市沼反。”《王一》：“市沼反，继。”《广韵》：“继也。”慧苑所引同。

12.犗

《切韵》称：“犗，犍牛也。”（二三、18牾牛）按：《王一》、《王二》：“犗，犍牛。”《广韵》：“犗，犍牛。古喝切。”《希麟音义》引《切韵》：“牛去勢曰犗。”（续三、7后犗牛）慧苑所引同。丁山《切韵逸文考》为“犗，犍牛。《慧琳音义》引如是，希麟引云：‘牛去势曰犗，即犍牛也’，盖多后人增语，故与各本不合”。检《慧琳音义》无，此为慧琳转录《慧苑音义》释文。

13.袨

《切韵》称：“好衣曰袨。”（二二、8后袨服庄严）按：《王一》、《王二》、《唐韵》①、《广韵》：“好衣。”慧苑所引同。《慧琳音义》卷二十四引《字书》：“袨，衣服美鲜者也。”

14.袤

《切韵》称：“袤，广也。”（二二、5后楼阁延袤）按：《王一》、《王二》：“广，袤。”《唐韵》：“广，袤。东西曰广，南北袤。”《广韵》：“广，袤。东西曰广，南北曰袤。”《希麟音义》引《切韵》云：“东西曰广，南北曰袤也，又袤亦长也。”（续二、7）慧苑所引同。丁山《切韵逸文考》为“袤，广也。《慧琳音义》引如是，希麟则引作‘南北曰袤’。按，慧琳所引，同于王本，希麟所引略同《唐韵》《广韵》，是二家所引底本不同也。”检《慧琳音义》无，此为慧琳转录《慧苑音义》释文。

15.诀

《切韵》称：“诀，别也。”（二二、9永诀）

按：《切三》、《王一》、《王二》、《唐韵》、《广韵》：“诀，别。”慧苑所引同。

《切韵》是现存最早的韵书，不仅是研究中古汉语的重要资料，也是研究上古汉语和近代汉语的重要依据。由上文所述可知，《慧苑音义》所引15条《切韵》中与今存《切韵》有12条相同或大致相近，2条相异。这些《切韵》佚文或多或少反映了陆法言所撰《切韵》及唐时在陆法言《切韵》基础上增补的韵书的衍变状况，在《切韵》一书的整理硏究以及韵书史和汉语史的硏究方面自有其不可忽视的学术价值。

①本文所引《唐韵》据周祖谟《唐五代韵书集存》（中华书局1983年）和刘复等《十韵汇编》（台湾学生书局1984年）。

［责任编辑：王金龙］

徐时仪：华严经音义引切韵考2010年第10期·35·

Textual Research on the Citations from Qieyun （切韵）

by Lexicon of the Classic Flower Adornment Sutra （华严经音义）

XU Shi -yi

（Institute of Traditional Chinese Philosophy &Institute of

Ancient Chinese Book Studies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34，China ）

Abstract ：Qieyun （切韵）is a convenient and comprehensive compilation of medieval Chinese rhymes ，but only incomplete manuscripts are left onward.This paper makes a contrastive collation between 15pieces of quota -tions from Qieyun （切韵）cited by Huiyuan ’s Lexicon （慧苑音义）and their counterparts in the present -day incomplete version of Qieyun （切韵）as well as in Guangyun （广韵）.It is found that ，except for differences observed in two pieces of them ，all other 12pieces are the same or approximately the same amongst these works.These lost manuscripts of Qieyun （切韵）could not only reflect ，more or less ，the panorama of Qieyun （切韵）in its original copy ，but also reveal the general circumstances of evolution of the supplements or additions made to Lu Fayan ’s Qieyun （切韵）in the Tang Dynasty ，thus displaying great value for further preservation and research.

Key words ：Huiyuan ’s Lexicon （慧苑音义）；Qieyun （切韵）；lost work ；contrastive coll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