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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下井

师傅

在我的所有记忆里,可能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三年多的矿工生涯吧!虽然现在已经离开矿工岗位好几年了,但每当想起那段人生经历,心中总是充满无限感慨。这三年的矿工生活,让我从懦弱变得坚强,从空虚变得充实,让我领会了许多做人的道理。期间对我帮助最大的人,就是我的师傅张志。

那是2002年的春天,技术毕业的我被分配到同煤集团公司同家梁矿普掘一队。上岗后,队长为了让我们新工人既能学到技术,又能保证安全,采取了“一带一”的帮教形式(一个老工人带一个新工人)。带我的师傅叫张志,是个班组长。他五十多岁,两鬓斑白,瘦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而那双不大的眼睛却格外有神,他的背有点驼,一双大手十分粗糙,一看就是个饱经风霜的人。听说他就快退休了。

从那天开始,我就天天跟着师傅下井。在八百米的巷道内,师傅耐心地给我讲解安全生产常识,手把手地教我煤电钻的使用方法、皮带运输机的操作以及其它采掘技术。对于我们这一代“从小就被父母宠坏了”的年轻人来说,采掘工作实在太辛苦了,而且被人看不起。没过多久,一些人便通过找关系、走门子调离了一线。这给我的心里造成很大的压力。渐渐地,我开始埋怨社会的不公,岗位的平凡,难道我的青春,就要在这

样环境下渡过吗?我的梦想就要破碎在这深深的井巷里吗?我的情绪一天比一天低落。师傅看出了我的心思,他不断的开导我,给我讲普罗米修斯盗火的传说,讲普掘英模马六孩和连万禄的故事。他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平凡的岗位,更能磨练人的意志,只要你的心不平凡,在平凡的岗位上一样能成就伟大的事业。他的一番话令我茅塞顿开。

从此,我青春的脚步跟着他在千米深的巷道里奔走。在师傅的教导下,我很快就掌握了全套的采掘生产技术,成为一名合格的普掘工人。可这时,师傅却要退休了。在临退休的前一天,他还执意要下井,他说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工友们都被他感动了。在他的带领下,那个班创下了进尺6米的好成绩。大家都为之雀跃,而他却默默不语,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的那些老朋友——煤电钻、铁溜子、抓煤机……,那眼神充满了留恋。

出井后,师傅把我叫到身边。他用那粗糙有力的大手拍了拍我的肩,语重心长地说:“你是我带出来的最后一个,我希望你能成为最好的!”我使劲点点头:“我会的,师傅!您放心吧!”他看着我,嘴角浮出一丝微笑,而眼里却溢出了晶莹的泪花,那微笑和泪光,是对我的信任、寄托与期盼。

岁月如风,吹白了他的头发,吹皱了他的面颊,但却吹不去他对煤矿工作的深深眷恋!

再回龙城

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我踏上了大同——太原的客车。单位执照年检要进省城办理,我们单位委托人写上了我的名字。就这样,我又故地重游了一回。当我的双脚站在太原的土地上,心中感慨万千,思绪又回到了从前……

初来太原是2000年7月的时候,那时我刚从技校毕业,正赶上矿务局不景气,在家里待分配。为了能减轻家里的生活负担,我决定出去打工。因为自己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不能选择什么职业,就由亲戚介绍来到太原石油公司,成了一名小小的加油员。在太原一呆就是两年多,我和这座城市结下了很深厚的感情。忘不了这座繁华喧闹的都市曾经留给我无数快乐的时光,让我的成长变得那么丰富多彩,让我的记忆扑朔迷离,让我的生命有了许多追忆。这座城市也留下了我成长的足迹,留下了我青春的歌曲。这里有我的朋友、我的爱情、我的梦想,还有很多说不上来的让我常常魂牵梦绕的东西。

我是个很怀旧的人,曾经多少次在梦里回到这座城市,曾经多少次想起一幕幕往事。眼角总会湿润,心却充满欢喜。我是个爱热闹的人,这座开阔的城市与我生活的小矿山相比,那就是天上人间。我是个单纯的人,这里的人文环境,可以和首都北京媲美。我喜欢这里,曾经总是幻想,自己本应该属于这

样一个城市,应该在这样的大城市里生活。而命运往往不是我们自己能主宰的,我又落叶归根地回到了大同,回到了那黑乎乎满是煤烟粉尘的矿山,沿着祖辈们走过的路,继续完成他们没有完成的光和热的事业。太原,美丽的城市,绚丽的街灯,七彩的霓虹,浪漫的汾河,在现实中与我告别了。它们的美,被我写进了日记本里,装进我的心底,添上了童话般浪漫的色彩。每当我翻阅至此,心里酸酸地,总会想起过去,眼前浮现出一幅美丽的画卷,那卷上就是龙城太原。

这次出差办完公事后,同来的几位同事选择了逛街购物。我则不与他们同行,独自徜徉在太原最繁华的街道——迎泽大街,从东走到西,不坐公交,也不打车,就这么慢慢地踱着。此时的太原较我六年前离开时,有很大的变化,街道拓宽了,拆除了许多违章建筑,盖起了许多高楼大厦,增添了许多霓虹街灯,设置了许多特色装饰。城市有了别具一格的文化特色,显得非常高雅,很有品味。到了迎泽大桥,我径直下了汾河公园,这里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那么的熟悉。我沿着河畔行走,映着河边温柔的灯光,看着迎面而来的一对对恋人,想起了自己的第一次牵手,想起了曾经在河边漫步,一切的一切,似乎那么近,却又突然那么远,仿佛就在昨天,又像过了许多年。

在返回的路上,我特意去看了看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南海街加油站。那里所有的建筑都拆除了,我们曾经住过的单身宿舍不见了,惟独那座加油站还立在那里。来往加油的车辆比以前少了很多。穿着制服的加油员,三三两两,进进出出,给来往车辆提供服务。这一幕是我最想看到却又最怕看到的。我此次来,就是为了找回自己遗失在这里的某样东西,这样东西就在这里。我找到的这样东西,却是最让我心酸的……那就是我关于青春的记忆,我已经遗失了我的青春。

我不敢再看了,不能再看下去了。这里曾经属于我,我曾经在这里工作、生活、唱歌、玩乐。但现在这里不属于我,我应该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接下来的路,我走得很快很快,无睱去观赏沿途的风景,偶尔抬头看看昏黄的街灯,偶尔瞥见擦肩而过的时尚少女,偶尔听见青年的说笑,偶尔传来孩童的嬉戏,偶尔走来散步的老人,是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是那样清楚,又那样模糊,就在我快步行走与风磨擦的声音中渐渐远去了……。

别了,龙城!别了,我的青春!!

酒的味道

矿办王敏

中国人对酒是很依恋的,也是唯一能把酒喝出文化的国度。不管是文人墨客,还是江湖豪杰,都要把酒临风,对酒当歌,煮酒论英雄,来抒发自己的豪情壮志。这酒一喝,就是几千的中华文化。

煤矿人对酒是有感情的,也是唯一能把酒当冷水喝的人群。华北高原,高寒的气候,长年阴冷潮湿的工作环境,决定了煤矿人以酒为伴,以酒为友的生活习惯。这酒一喝,就是几代矿工精神的传承。

我是矿工的儿子,自小身体里流淌着矿工的血液,自然也遗传了祖辈们好酒的习惯。小的时候,记得父亲早出晚归。每到日落时分,母亲在灶里填好柴火,把已经做好的可口美味的饭菜放在笼浸里,然后再放上一壶酒,焦急地盼着父亲回来。父亲身材高大,脚步沉重,每次走到离家不远处,我就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便欢快的跑着出去迎接他。母亲就把那四方的脱落了漆皮的桌子放炕上,然后把热好的饭菜和酒及碗筷摆在桌上。爸爸一进门,手也不洗,就一屁股坐在炕上开始他的美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饿坏了,大白的馒头,他一口就能咬下半个,

然后不住地往嘴里夹菜,最后把那壶酒倒在一个三钱的陶瓷酒盏里,嗞的一口,喝下一半。我和弟弟每看他吃饭,都馋得要命(其实那时,我们已经吃过饭了),父亲总给我分一点菜解馋,也常拿筷头醮着酒给我们吃,那可能是我生命里第一次尝到酒的味道,苦辣苦辣的,我和弟弟直伸舌头,也许就是父亲这样的不经意的启蒙,就有了我日后和酒的不解之缘。

于是,我的生命里,又多了一种颜色,那是朦胧的颜色。我的身上又多了一种味道,那是酒的味道。

真正的喝酒,是上了技校以后。那个年代,我们身上还带着一股孩子气,却也如成人般冒起了胡须。于是,这所校园的角角落落里,不时有烟雾缭绕,酒香扑鼻。我们念书的时候,矿务局不景气,同学们的生活费除了正常的伙食以外,是没有多余的钱可以挥霍的。我们喝的酒,多数是三块一瓶的老白干或二锅头,甚至还有一块一袋的塑料袋装白酒。然而,就是这样的酒,就着一块钱一条的猪尾巴,一块钱两袋的花生米,同学们竟喝得有滋有味。那个时候的酒,喝得晕晕呼呼,是没有任何烦恼与杂念的香甜。

毕业了,我去异地他乡打工,开始了漂泊的生活。带着美丽的梦,独自一人奋斗在大城市的角落。看起来有些成熟的脸上,已经找不到当年的快乐。习惯了那句“吃饱喝足不想家”

的安慰话,没有情人节也没有礼物,和一群游子一起,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外表的坚强仍然掩饰不住内心的脆弱,我真正的醉了,吐了,睡了,醒来再喝。这时的酒,尽管已经上升了档次,却已经没有了香甜,喝得是身处异地的辛酸。

分配了,回到了黑的不能再黑的矿山,穿起了粗得不能再粗的工装,沿着那一缕矿灯的光束,钻进了深得不能再深的矿井。我的脸上、身上,已经都被染成了一种颜色——黑色。干着肩扛人背的超重体力劳动,听着老工人们讲着一个又一个黄段子,我似乎已经忘却了自己为什么活着,忘却了自己曾经还有过许许多多美丽的梦想。出井了,带着那颗灰暗潮湿的心和疲惫的身体,和一群工人老师傅围坐在小酒馆里,喝着那好喝不上头的应县二锅头,啃着那最实惠的山药炖骨头,一起说着“比求黑紫,比个蛋出”的玩笑,脸上露着笑,心里却流着泪。这时的酒,喝得昏天又暗地,喝得是没有希望的苦涩与麻木。

调动了,终于通过公开招聘进了机关工作,穿上了体面的衣服,坐进了人人都羡慕的办公室,喝着茶看着报。我又找到了曾经的自我,恢复了往日自信。在工作中学习,在学习中进步,在进步中收获知识和快乐。这时的我,成熟了,坚强了,也懂得了人活着,要崇尚知识、崇尚尊严。工作很忙碌,学习很紧张,在紧张和忙碌之后,是与同事们一起团坐某个酒店雅

间或KTV里,聚餐饮酒的放松。这时的酒,喝得轻松快乐,喝得是收获之后的喜悦。

结婚了,生命中的第四种人,终于在合适的时候出现并与我相遇了。我们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开始了双人模式的生活。有幸福,有欢笑;有争吵,有打闹;有忧愁,有烦恼。终于在磨合了一年之后,修成正果了,我们的孩子降临到这个人世,他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幸福。每次吃饭的时候,妻子总要给我开一瓶啤酒,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默契。这时的洒,喝得倍感欣慰,喝得是承担家庭责任的幸福与甜蜜。

三十岁了,生命的历程已经走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阶段。三十而立,曾经理想主义的我,变得更加现实了,不再去追求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更注重朴实无华的美丽;不再奢望天上掉馅饼的赐予,更注重自己付出的辛勤和努力。思想成熟了,眼界宽阔了,内心坚强了,性格沉稳了。偶尔同学聚会,偶尔邀友赴约,频频举杯,觥筹交错间,心中又生出许多感慨。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人生竟如此短暂,这酒一喝竟然一晃三十年过去了?

第一天下井

爷爷是个矿工,爸爸接爷爷的班也当了矿工,我和他们一样没能走出这片黑土地,也成了一名矿工……

技校毕业的那年,赶上大同矿务局不景气,正是“人人二百三,一起度难关”的时候。当时,全局效益一直下滑,父亲每月只能拿百分之六十的工资,家里生活十分困难,于是我选择了外出打工。虽然赚不了几个钱,但最起码能自食其力,减轻家里的负担。这样过了两年多,我逐渐习惯了漂泊的生活。

正当我在外地“逍遥”之时,家里传来消息:我们九七届技校毕业生要分配了。经常从报纸上看矿务局改制重组,扭亏脱困,没想到进行得这么快。一向心高气傲的我,再也不想回家过那种安安稳稳的生活。可又偏偏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父母已经做出了让我回家的决定,由不得我有半点选择。

回到家里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生活呢?喜欢漂泊的我能不能适应今后的生活方式呢?很快我被分配到了同家梁矿普掘一队。我从小在煤矿长大,一直生活了二十多年,知道煤矿工作辛苦、危险。却也只知道煤矿是生产煤炭的,其他的就不清楚了,至于普掘是什么性质的单位,根本不了解。保安学习结束后,我到单位办理好手续,领取了工作服和一些劳保用品。回家后,在煤矿工作了二十多个年头

的父亲,以他从事综采准备技术员多年的经验,对我讲一些井下的安全常识。我坐在他身边认真地听着,脑海里不时浮现出一幅幅煤矿生产的画面。

第二天一早,父亲喊醒了睡梦中的我。我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强忍着瞌睡起了床。母亲已经准备好了早饭,我懒洋洋地洗了脸,漫不经心地吃了几口,就去上班了。临走时,母亲把我送出家门,并再三嘱咐下井注意安全。母亲那焦虑的神情,令我至今记忆犹新。

换班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全是些年纪比我大好多的老工人,一个个满面倦容,面无表情。因为队长还没来,大家都坐着聊天,有几个悠闲地抽着烟。看见我进来,有几个老工人和我打招呼。“又分来一个小工人……干不了几天……现的年轻人有几个能吃这苦啊?”那些老工人议论着。我没说什么,但心里很不服气,“你们是人,我也是人,你们能吃的苦,我同样也能吃!”正想着,队长进来了。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分配任务。看见我,便问:“新来的?”“是。”“叫什么?”“王敏。”“你爸是谁?”“王志全。”“好,你要向你爸爸学习,他可是矿上的技术大拿。”

队长让一个叫张志的老师傅带我。任务分配完之后,大家来到澡堂换衣服。澡堂门口有几个刚出井的工人坐在地上休

息,他们全身都是黑的,只能看清楚眼睛和牙齿。路过的工人,只要是认识的,都会给他们发烟,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潜规则。我打开更衣箱,开始换工作服。也不知道是我笨,还是那衣服太不好穿,半个小时我竟没把衣服换好。师傅站在一旁着了急:“快点,要不赶不上头趟车了!”我心里越急,越是穿不好。师傅见状,上前帮我,嘴里骂着:“他娘的,连个衣服也不会穿!”在师傅的帮助下,我终于把那笨重的衣服套上了。领了矿灯和自救器,我们来到罐笼前。师傅再三叮嘱:“下井后,机灵点,跟我紧点。”罐笼前等着下井的工人排着长队,他们身上的工作服一个比一个破,一个比一个黑。紧挨我的前一位,身上的衣服散发着熏人的汗液的酸臭味,还没下井,脸已经和炭一样黑了。有几个认识师傅的调皮地问:“呀,老张,今天又带新徒弟了?这个也不知能干几天?”“是啊,这孩子今天才上班!第一天下井!”师傅回答。

看着那些衣着破烂的矿工,我的思绪回到了从前:记得还是上小学的时候,我和一帮小朋友们经常来井口玩,看着那些身穿窑衣,头戴胶壳帽,背着矿灯,脸像炭块一样黑的人,十分可笑。万万也没想到,十几年以后的今天,自己竟然也成了矿工。

“快,上罐了!”师傅打断了我的思绪,我随着他上了罐。

早班下井的工人非常多,罐笼里站满了人,十分拥挤,我几乎都喘不上气来。安监员很艰难地挂上了安全链,罐门关上了。两声信号钟后,罐开始缓缓下降,5、6秒后速度突然加快,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一阵恶心,耳涨头晕,不是人多挤着,我此时一定昏倒在地了。当快到罐底的时候,又忽然减速,“咣当”一声,停在了井底。罐门打开后,大家陆续走出罐笼后向车场跑去。师傅拉着我也跟着人群跑:“快,不然赶不上这趟车了。”不一会儿,我们来到了井底车场,车场停着一列矿车,全是敞口的“板板车”,里面的座位是用铁板焊的,这样的车我还是头一次见。早班人多,所有的车皮都坐满了人,黑乎乎的一片。师傅带着我一直走到车尾,才找到了两个座位。因为车上空间实在太小了,加上工人们下井衣服穿得太厚,我们想要坐下都很困难。面对面交叉腿好不容易坐下后,我感觉一下子也不能动了,两腿发麻,好像下半身的血液已不流通了。随着一声刺耳的鸣笛声,电车开动了。那车也不知是人太多了,还是动力不足,走起来不怎么快,却颠得很,一路上心都快颠出来了。近一个小时左右,车走到一处有灯光的地方停了下来,我们下了车。感觉腿脚发麻,都不能走动了。车开走后,我在原地转了几圈,才稍好一点。

我们这个班的任务是背炮(就是放炮时用的炸药)。因为

怕出危险,矿上的火药库都设在离工作面很远的地方,是由人力背进去的,每班用多少背多少。因为普掘以炮掘为主,每班对炸药的需求量大,所以安排由三个人背。师傅带着我和另一个年轻工人一起进了火药库,出示了领炮证后,火药库的看管人员按票上的数量发给了雷管和炸药,师傅很小心地把雷管放进了一个小木箱自己拿着。然后吩咐我们俩把三箱炸药搬了出来。平均分配,每人一箱。在交谈中,我得知同来的小伙子叫赵国虎,年龄和我相仿,是劳务工,家在应县农村,因为家里穷困,所以来矿下井,已经在普掘工作了四年,现在还是小班组长。虎子给了我一个炮袋,然后帮我把炮放进袋子里,打好了背带,又拿出一个同样的袋子把自己的炮装进去打了背带。“好了没有,走吧?”师傅叫我们。“好了!”虎子回应。于是三人背炮同行。

我背着炮包没走多远,就觉得越来越重,两个膀子勒得生疼。师傅和虎子,只顾低头走路,一句话也不说。我开口了:“师傅,一包炮有多重啊?”“也就八斤左右吧,一袋总共六包,四十多斤吧!”“可为什么我觉得很重啊,远不只四、五十斤。”我有些怀疑。“孩子,井下背东西可不比地面,井下东西重!”“为什么?”“因为井下离地球的中心近,引力大啊!”虎子插了一句,师傅跟着就笑了。我知道他在开玩笑,

所以没理会,看着师傅,希望他能给个使人信服的答案。“你想啊,你身上现在戴了胶壳帽、矿灯、自救器,穿那么重的衣服、水靴,加在一起也足有十斤了吧!”师傅说的话很有道理,这些东西确实很重,增加了本身的重量。我们就这样一路交谈着,从师傅那里知道,背炮是小班里最轻的营生。老天,最轻的活都这么累人,要是进了工作面那还不得累死?走了一会儿,我实在累得不行了,要求师傅歇一歇。可师傅说:快走吧,十里路呢,还没走一里呢,你就要歇,什么时候才能进工作面啊,里边还等着呢,要是一茬眼打完炮背不进去,会延误工时的。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这时,我已经是汗流浃背了!因为实在太热了,我把胶壳帽摘了下来。师傅看见后,立刻开骂了:“想死啊?快把帽子戴上,在井下,帽子是你的保护伞,不能随便摘掉!”我根本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立即按他说的把帽子戴上。回头看了一眼师傅和虎子,他们的汗水也沿着鬓角流到了脖子上,不停用毛巾擦拭着。

也不知这样走了多远,我们走到了311斜井,师傅说:上了这个斜井,我们歇一歇。我一听说能歇,便背着炮一口气想往上跑,可是没想到那个斜井又陡又长,用矿灯根本晃不到尽头。我跑出去没十米,就两腿发软了。“孩子甭着急,爬斜井必须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后面赶上来的师傅平心静气地

说。我托着酸软的双腿,跟在师傅后边,走了几步就明显落后了,我想尽量赶上他们,却怎么也迈不开腿。师傅和虎子到了斜井上放下了炮包,长出了一口气,而我这时还在半斜井向上爬着呢。“快点!”师傅叫着。我也想快点啊,可是腿脚就是不听使唤。我连滚带爬地上了斜井。甩了背上的炮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长长地喘着粗气。师傅和虎子看着我,都笑了。“孩子,累不累?”师傅问。“累……累死了。”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答。“煤矿工作就是这样,你以后习惯就好了。”师傅继续说着。“唉,这钱难挣,屎难吃。他们这些矿工子弟,每天享清福,没干过重活,哪能受动这苦?我看呀,还是趁早搬个门子上厂面吧!”一旁的虎子又开始嘲笑我了。

虎子的话很生硬,让人听了很生气,但细想一下却也不无道理。我们这一代人,从小就被父母宠着,别说家务了,自己连一双袜子都懒得洗,下井这样的苦对于我们来说,真是把以前所有干过的苦活加起来都不如。不过,我心里还是很不服,冷冷地看了虎子一眼,“你能干得,我就能干!”“别和我在这犟,前几天有几个和你们一块分来的工人,也和我说过这样的话,结果怎么样,上了一天班,全都不来了。”虎子好像对自己的话很自信。“走吧,别在这里逗嘴了,再过一会黄花菜也凉了。”师傅在一旁催促道。

虎子打好背带,蹭一下就背起来走了,好像他的那个炮包很轻似的。而这时我背着那炮包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真是没用!”虎子笑着,从我后边推了一把,我竟然站起来了。进了盘区,路更难走了,一会上坡一会下坡。没走多远就有一个水坑,那水不深不浅,刚好在靴筒的沿下,不能迈开腿走,只能拖着步划,不然水就会漾进靴子里。我因为第一次走这样的路,所以靴子灌满了水,湿漉漉的,难受死了。就这样一直走了不知多远,我们又坐下休息了一会儿。我问虎子还有多远,他说刚走了一半多点。我的心都快凉了。老天!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而且还背这么重的东西。“没关系的,小伙子,再咬咬牙就到了!”师傅鼓励我说。我心里好像又有了少许希望。快到工作面的巷口了,师傅让虎子先进,让我留下和他歇一歇,我知道这是师傅在照顾我,从心里感激他。师傅在巷口调试了一下皮带,又试了试信号钟。然后坐下来和我聊天,问了我很多家里的事,我一一作答。我也问师傅井下工作的经历,师傅给我讲了他在农村如何穷苦,为养家上矿当工人,一干三十几个年头。

歇了大约半个钟头,从里面传出一阵炮声。师傅问我歇够了没有,歇够了就快点背炮进工作面。这时我也缓得差不多了,就背起炮和师傅往工作面走。刚进巷道,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我问师傅:“为什么会这么热?”师傅说:“大巷和盘区的通风比较充足,工掘巷道是“独眼巷”,供风全靠巷口的通风机,风量小所以会热。”然而,热并不是我遇到的最大的问题,那条巷道越往里走越低,走到200多米的时候,巷道的高度只有1.6米了。我不时地碰头,幸好有胶壳帽挡着,不然我的头就撞成筛子了。我又问:“师傅,为什么巷道会这么低?”师傅说:“因为煤层只有这么厚。”师傅又开玩笑说:“长个子的时候直嫌长得矮,现在知道苦了吧?”虽然只是师傅的玩笑话,可是我1.8米的身高要在这么矮的巷道里穿行,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也不知道碰了多少次头,过了多少个水坑,我们终于走到了巷道的尽头,来到了工作面。我一把卸下那沉重的炮包,如释重负,身上轻了许多。工作面比刚才走的巷道还要低,两帮堆满了煤,我们就从中间爬进去。到了风筒前我坐了下来,吹了吹那黑色的风,很清凉,很舒服。工作面几个四十开外的老工人在打眼,煤尘落在他们脸上、身上,他们和煤,煤和他们融成了共同的颜色。

因为对普掘工作面的工艺流程不熟悉,组长也没有给我分配任务,只是让我站在一旁打个下手,跑跑龙套。可那巷道实在太低了,光是跑腿的活儿,就把我累得够呛。根本没时间好

好休息一下。装好炸药,所有的人都从工作面撤了出来,准备拉炮。师傅告诉我拉炮时要站在没有马棚和零皮的地方。他选好一个位置,拉着我和他站在一起。“轰”的一声,炮拉响了,我感觉到大地在震颤,我的心也随着猛地跳了一下,耳朵好像有气流通过的感觉,嗡嗡作响。更糟的事还在后头,放炮后不久,炮烟夹带着煤尘从工作面涌出,呛得人直咳嗽,眼睛也睁不开,半米以外只能看见灯光看不见人。炮烟还未散尽,那些工人们就又猫着腰钻进了低矮的工作面,开始重复那些工作,攉煤、打眼、上支护。此时,我的心情非常难受。以前总听说矿工是吃阳间饭,干阴间活儿,却从来也不明白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今天,当自己成了一名真正的矿工,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才知道,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一群人,长年工作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开采乌金、开采光明,他们的脸、他们的衣服是和煤一样拥有着最单纯、最朴实的颜色--黑色,才坚信艰辛、奉献真正属于伟大的矿工!

我根本没有什么心情再干活了,这时我方才想起虎子说的话:“这些矿工子弟,每天享清福,从小没干过重活,哪能受动这苦?”是啊,在家里父母当我是宝贝,从小没干过重活,连衣服都是妈妈给洗。从来也没想到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苦。我身心疲惫,干脆坐在切眼外的炮箱上休息。张师傅出来找我,

看见我愣神儿坐着,关切地问:“小伙子,累了吧?煤矿工作就是个这,又脏又累。你要在这一行干,必须有足够的耐力和坚强的意志才行。”“师傅,你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了三十年的?”我有些怀疑。“我觉得我只能干这一行,别得什么都不会。”师傅平静的回答让我很吃惊,难道除了挖煤真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见我有些疑惑,师傅干脆和我闲聊了起来,他和我讲起了普掘英雄马六孩、连万禄,讲起了煤矿上许多新鲜事,还说普掘采煤不壮观,有空还要带我去看综采工作面割煤,说是比黄果树瀑布好看。我一直对煤矿生产不怎么感兴趣,可是师傅讲得的确很有趣,我听得津津有味。师傅见我心情稍好了一点,就拉着我来到皮带运输机前,教我皮带机的操作知识,随着皮带机的开动,煤流从工作面滚滚而出,非常壮观。很快我就能独立操作皮带运输机了。师傅开始不放心,一直盯在一旁,后来看我很认真,也就坐在一旁休息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送饭工进来了。小的时候,爸爸经常把班中餐的馒头带回家给我吃,没想到班中餐原来是在井下吃的。也许真的是饿坏了,我上前去抢了一盒就开始吃。我的这一举动,立即引来送饭工的不满:“小子,你新来的?懂不懂规矩?这一盒饭是两个人分开吃的,你一个人全吃了,就有一个人要挨饿!再说你也应该先让工作面干活受苦的人先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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