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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悼亡诗词研究分析及内涵

古代悼亡诗词研究分析及内涵
古代悼亡诗词研究分析及内涵

古代悼亡诗词分析及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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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氏悼亡诗的平淡邃美及其伦理文化

意义

[摘要]梅尧臣悼亡诗倍受选家重视,其内容主要是抒发丧妻之痛、对亡妻的由衷赞美和绵绵思念;选材大都取自日常生活,于平凡中见真情。通过对悼亡诗的讨论,可深刻认识梅诗平淡深邃特色,亦有助于洞悉生活化、家庭化的宋代文化。

[关键词]梅尧臣;悼亡诗;平淡邃美;家庭生活

一、梅氏悼亡诗的选本梳理

梅尧臣被誉为宋诗“开山祖师”,《四库提要》卷一五三P1320:“欧阳修崛起为雄,力复古格。……其佐修一变文体者,尹洙;其佐修一变诗体者,则尧臣也。”诸家选宋诗,梅诗几为必选对象,且大都选有其悼亡诗。晋潘岳妻死作《悼亡》三首,后人遂称丧妻为“悼亡”;悼亡诗则专以悼妻为主题。陈衍《宋诗精华录》选梅24首(含4首悼亡诗),居初宋诗人第一,远多于二、三位的司马光(13首)、苏舜钦(6首)。苏梅一向齐名,此选足见陈衍对梅的肯定。其他如朱自清《宋五家诗钞》、钱钟联《宋诗三百首》、傅璇琮《宋人绝句选》、金性尧《宋诗三百首》、毛谷风《宋人七绝选》等,皆选有梅悼亡诗。朱东润《梅尧臣诗选》选悼亡诗26首。梅氏悼亡诗倍受选家重视,足以说明其成就和影响。

二、梅氏悼亡诗主题与宋士大夫内敛性情

据《全宋诗》,可论定为悼亡的梅诗37首,其内容主要有三:

(一)丧偶的悲痛与丧偶后的孤寂。庆历四年(1044)尧臣携家返汴京,七月七日其妻谢氏死于船中。他写了《悼亡三首》,其二尤感人:每出身入梦,逢人强意多。归来仍寂寞,欲语向谁诉。窗冷孤萤入,宵长一雁过。世间无最苦,精爽此消磨。

诗人因过度哀伤而恍惚终日,满怀苦闷却人前强意掩饰;家中冷冷清清,无人可以倾诉;夜晚难眠而尤显凄冷、漫长。诗人哀叹:“世间无最苦,精爽此消磨。”陈衍:“潘安仁诗,以《悼亡》三首为最,……然无沉痛语。……人品不可与都官同日而语也。”[1]偏偏祸不单行,不久次子夭折。尧臣悲痛欲绝,《书哀》:

天既丧我妻,又复丧我子。两眼虽未枯,片心将欲死。雨落入池中,珠沉入海底。赴海可见珠,掘地可见水。唯人归泉下,万古知之矣。拊膺当问谁,憔悴鉴中鬼。

写尽因伤心欲绝而怨天恨地,虽深爱亲人而万般无奈,满怀痛苦而无处倾诉的悲痛。陈衍:“此首与前二首精爽十字最为沉痛。”[1]诗人忧伤而病,“弊衣留暗垢,残药恨沉疴”(《秋日舟中有感》),甚而有“我生都无如”(《师厚与胥氏来奠其姑》)的哀叹。

(二)对亡妻的由衷赞美。“见尽人间妇,无如美且贤”(《悼亡三首·其三》),尧臣赞美亡妻集中于容貌与品德,侧重贤惠,《怀悲》:自而归我家,未尝厌贫窭。夜缝每至子,朝饭辄过午。十日九食齑,一日傥有脯。东西十八年,相与同甘苦。本期百岁恩,岂料一夕去。尚念临终时,拊我不能语。此身今虽存,竟当共为土。

“贤”即辛勤操劳,相夫课子,与丈夫相濡以沫。这种品质正是中国传统女性的共性,也是其平凡与伟大处。诗人想象妻子于九泉之下仍然牵挂己身,“意在留补缀,恐衣或绽破。殁仍忧我身,使存心得堕”(《灵树铺夕梦》)。欧阳修《谢氏墓志铭》记尧臣语:

吾贫可知也,然谢氏怡然处之。……吾穷于世久矣,……使吾不以富贵贫贱累其心者,抑吾妻之助也。[2]

对谢氏的称呼也洋溢着赞美,如“连城宝”、“白玉佳人”、“明珠”等。如此大胆直白,在内敛的宋代文人中少见。生前的温馨恩爱成为最美好的回忆,谢氏也在爱人回忆中被不断美化与纯化。

(三)绵绵不断的思念。对亡妻的追忆有睹物思人与借助梦境两种。物是人非,而这些景、物似乎还保存着过去的时光、凝聚着往日的温馨。其实就是亡者带不走的生者记忆,而常常触动生者脆弱的神经,《麦门冬》:

香草叶常碧,本生岩涧边。佳人昔所爱,移植堂阶前。自吴北归梁,复以盆盎迁。佳人路中死,此草未忍捐。与我日憔悴,根不同下泉。勤勤为浇沃,稍见萌颖鲜。终当置坟侧,长茂松柏埏。

感物怀人,一是香草已经成为亡妻的化身,它的陪伴慰藉了诗人的孤独与痛苦;二则香草与诗人息息相通,“与我日憔悴”,又成为思念的象征。尧臣决定“终当置坟侧”以陪伴亡妻,正是“终当与同穴”之愿。

写梦境的达10首。梦中“相与共笑言,焉问久别离”(《不知梦》),

诗人仿佛回到往昔温馨中,醒后还有“是欤非欤”(《来梦》)的疑惑。最终清醒后,则又遭受一番刻骨之痛,“及寤动悲痛,痛逆如刮鳞”(《梦感》)。挥之不去的思念,更多的是带来伤心与流泪。朱东润:“这些诗都说出了他对谢氏的热爱。没有深厚的感情,是不可能写出这样的诗句的。”[3]P8

三、悼亡诗的平淡邃美与宋代平民文化

(一)平凡中的真情。悼亡诗大都取材于日常生活,写法也无甚奇特,或直述往日生活与梦中情形,或白描亡妻音容笑貌与生活器物,再以抒发哀情结尾。

日人前野直彬:“梅尧臣可称之为日常的诗人,因为未由科举而入仕,虽然作为诗人的令名非常之高,而至晚年却不得不甘于低级地方官的位置,在翻不了身的生涯中,他不断地观察着生活的种种细节,对家庭的关心尤其强烈,从中年时失去发妻之后,他近乎执拗地倾诉对亡妻的追忆及对遗孤们的思虑。”[4]揭示了悼亡诗与其人生经历的密切关系。朱东润:“杜甫的《月夜》、《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都透露出他对家室的关怀,在这一点方面,尧臣经历了丧妻之悲,因此叙述得更深入,更沉痛。”[5]P14梅氏悼亡,叙事抒情都出自一个“真”字,《新婚》:

前日为新婚,喜今复悲昔。阃中事有托,月下影免只。惯呼犹口误,似往颇心积。幸皆柔淑姿,禀赋诚所获。

谢氏亡后二年,尧臣再婚刁氏。不掩饰新婚之喜,也不渲染往日之

悲,道出一个承担着家庭重负的中年男子的真切感受。袁采《袁氏世范》:“中年以后丧妻,……幼子穉女,无与之抚存。饮食衣服,凡闺门之事,无与之料理,则难以不娶。”[6]P107再婚不能简单视作对亡妻的背叛。

(二)平淡中的深邃。严羽说梅诗“学唐人平淡处”。[7]P26钱钟书指出其古诗“从韩愈、孟郊、还有卢仝那里学了些手法”。[8]理解梅诗“平淡”,须看夫子自道:

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譬身有两目,了然瞻视端。(《读邵不疑学士诗卷》)

诗本道性情,不须大厥声。方闻理平淡,昏晓在渊明。(《答中道小疾见寄》)

泊舟寒潭阴,野兴入秋菼。因吟适情性,稍欲到平淡。(《依韵和宴相公》)

其顺物玩情,为诗则平淡邃美,读之令人忘百事也。(《林和靖先生诗集序》)

“平淡”,应为“平淡邃美”。“是有一定深度的美感;不只是语言的质朴平易,更在于诗意的深邃。”[9]欧阳修:“圣俞覃思精微,以深远闲淡为意。”[7]P30悼亡诗注重意象选择、细节描写、心理刻画及对比烘托等,实现“平淡邃美”的追求。

其一,悼亡诗的意象可分作三类:一是曾与亡妻朝夕相伴的家庭器物,它们是往日温情的见证。二是自然景物,或渲染悲凉气氛,“陨箨”、“西风”、“秋蕖”等;或衬托自身孤苦,“窗冷”、“孤萤”、“一

雁”、“鳏鱼”、“独鸟”、“弊衣”、“残药”、“秋雁”等。三是诗意的麦冬草、梨花,借助这类意象,人间俗世之情上升到形而上的精神之恋。

其二,传神的细节描写。谢氏临终“尚念临终时,拊我不能语”,“拊”,体现对亲人的深情依恋,“不能语”,有千言万语而最终含恨而去。谢师厚祭奠亲人,“含悽抚孤稚,拭泪问平常”(《师厚与胥氏妇来奠其姑》),把对亲人的哀悼转为对“孤稚”的哀怜,对存者的关心。耐人寻味的是由于心中活着亡妻,诗人竟拿其名错呼新妇,“惯呼犹口误,似往颇心积。幸皆柔淑姿,禀赋诚所获”。诗人的内心世界,丰富而深婉。

其三,善于心理描写,“临之但警迷,至伤反无泣”(《悼子》),写灾难突然降临,而无法相信残酷现实心态;“款定始怀念,内若汤火集”,“款定”,写由震惊到清醒其间一段恍惚的过程。有的整篇就是诗人内心独白。

其四,运用一系列深沉意味的对比,谢氏与他人比,“见尽人间妇,无如美且贤”,与新妇比,“幸皆柔淑姿,禀赋诚所获”;梦中欢爱与现实哀愁,“相与共笑言,焉问久别离”;愿望“本期百岁恩”,结果却“岂料一夕去”。《杂诗绝句》:“前时双鸳飞,失雌鸣不已,今更作双来,还悲就流水。”朱东润:“叙谢氏死时自己的悲感,和续弦以后,对于旧偶的怀念,感情真挚,措辞坦率,为诗人中所仅见。”[5]P115

四、梅氏悼亡诗的伦理文化意义

梅诗选择家庭生活题材,并把这些日常琐屑小事写得饶有兴味,为宋诗开辟了贴近日常生活的走向。悼亡诗为其中的成功之作。伊沛霞说宋代男子,“即便与妻子两情相悦,男子也会因公开自己的感情而窘迫。……妻子去世后,男子即令怀着可以告慰的心情描写她对父母是尽责的儿媳,家务方面是胜任的管家,还是慈爱的母亲,但却不写她是他生命中的最爱或遇到困难时最强有力的盟友。”[6]P156而梅诗可谓具有独特性,理应得到重视。

从悼亡诗还能看到,宋代士大夫不仅有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博大胸襟,也有着儿女情长的缠绵。爱国与爱家,建功立业的热忱与注重现实人生的平凡高度统一。这也是宋代士大夫的可爱之处。宋代其他艺术也出现了生活化家庭化倾向。在宋及辽的墓室中,生活化家庭化的绘画主题,已取代了唐以前以幻想世界的神祗和追忆墓主出猎、巡行的仪仗为中心的主题。葛兆光认为“这是唐宋之间文化中一个非常明显的变化”。“看上去,似乎生活在中国的人们,都已经自觉不自觉的认同了这种以家庭、宗族关系为中心的,理智、克制、和睦的生活规则和社会秩序,以及维护这种规则和秩序的伦理道德观念,于是,以汉族为主的中国文明的同一性,这才真的被建构起来。”[10]处于宋初的梅氏悼亡诗,已见由唐入宋伦理文化转变的端倪,则是其在文化史上的意义。

[1]陈衍.宋诗精华录[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4:31.

[2]转引李一飞.梅尧臣早期事迹考[C],文学遗产[J],2002,(2):73-81.

[3] 朱东润.梅尧臣集编年校注·叙论一[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4] [日]前野直彬.中国文学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150.

[5] 朱东润.梅尧臣诗选·序[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

[6] [美]伊沛霞.胡志宏译.内闺-宋代的婚姻和妇女生活.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4.

[7] 郭绍虞.沧浪诗话校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

[8] 钱钟书.宋诗选注[M].北京:三联书店,2002:22.

[9] 陈良运.中国诗学批评史[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324.

[10] 葛兆光.中国思想史[M]第二卷.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278-2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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