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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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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第一章探索 (1)

第二章起点 (4)

第三章苦的直接起因 (8)

第四章问题的根源 (9)

第五章戒的训练 (14)

第六章定的训练 (16)

第七章慧的训练 (21)

第八章觉知与平等心 (28)

第九章目标 (32)

第十章生活的艺术 (37)

前言

从接触内观禅至今已一月有余,一直想分享一些感受,但因语拙犹豫几次也就作罢。前些日子应风柳之邀,加之手上正好有一本介绍内观禅的书——《生活的艺术——葛因卡老师所教的内观》,现摘录书中内容,权作了却心愿。

葛因卡老师是退休的企业家,曾经是缅甸的印度侨领。他出身于传统的印度教家庭,自年轻就患有严重的偏头痛。在遍寻良方的因缘下,于一九五五年遇到乌巴庆长老。乌巴庆长老是众所皆知的资深政府要员,私底下则是教导内观的老师。葛因卡先生跟随乌巴庆长老学习内观时,他发现这个方法,不仅超越了肉体上的痛苦,并且它超越了文化与宗教的藩篱。

葛因卡老师的课程吸引了数以千计、来自不同背景的人。

假如你有机会,能够放下所有世俗的责任十天,住到一个安静、与世隔绝的地方,不受任何的干扰。这个地方提供基本的食宿,而且随时有人帮忙,让你住的还算舒适。你只要避免与他人接触,并且除了必要的活动之外,在你醒着的时候,都闭目凝神、将心专注于一个选定的对象之上。你愿意来参加吗?

每个人都习惯性地认为,外在色世界才是真实的,生活就是与外在实相接触,向外寻求物资及精神的食粮。但事实上,只有当我们每个人用身心去体验时,宇宙才真实存在。宇宙从来不在别处,它一直就在当下。探索我们自身的当下,即是探索这个世界。除非我们仔细探索内在的世界,否则我们对它的了解,只止于信念,或是知性的概念而已,而永远无法知道实相。然而,藉着观察自己,我们就能够直接体悟到实相,并且学会用正面、积极的方式来应对。

内观(Vipassana:味帕沙那)在巴利文中,是“洞见”的意思。

内观法以十天的课程传授,课程开放给任何真心想学习此方法,而且身心都适合的人。十天当中,参加的学员只能在指定的范围内活动,不与外面世界接触。学员不可以阅读或写字,并且要暂停任何宗教仪式或其他的练习,完全按照所教的方法用功。在整个课程其间,他们遵守一套基本的道德规范,其中包括独身生活,以及戒绝所有的麻醉物品,同时在前九天的课程之中,学员之间要保持静默,不过他们可以向指导老师请问内观方面的问题,也可以和服务人员谈生活上的问题。

内观者所经历的过程,也可比喻成外科手术,就像刺破蓄脓的伤口一样,要切开伤口,压挤伤口,除去脓液,是非常痛苦的事。但是若不如此做,伤口永远无法痊愈。一旦除去脓液,已及它所造成的痛苦,伤者就能够重获完全的健康。同样的,藉着这十天的课程,内观者除去心中部分的紧张压力,就能享有更好的心理健康。内观者会发现,从课程中所获得的任何内心的力量,任何所学到的东西,都可以运用在日常生活上,让自己获益良多,并且,对他人也有好处,生活变得更加和谐、丰富和快乐。

第一章探索

我们每个人都在追求安详与和谐,因为这些正是我们生命中所缺乏的东西。人人都希望快乐,而且把快乐视为我们的权利。然而快乐这个目标,是我们努力争取,却鲜少获得的。

我们不会将自己的不快乐只局限在自己的身上,反而不断地将自己的痛苦倾倒在他人的身上。一个不快乐的人,会使得他的周遭,充满焦虑不安的气氛,任何人进到那个环境中,也会感到激动和不快乐。就这样,个人的紧张不安,汇集成整个社会的紧张不安。

处处不如意,这就是生命的根本问题:不想要的一再发生,想要的却渺不可得。而我们对这种种缺憾的形成和前因,却又一无所知。正如我们对自己从那里来、往何处去,也茫然无知一样。

二千五百年前,佛陀发现一种方法,可以洞见自身的实相,并体验到从痛苦中解脱的大自在。

佛陀强调,他所教导的,不是他的创造发明,也不是经由神迹显现的。他所教导的只是真理、实相,是经由自身的努力而发现的。在他之前有许多人发现过这真理,在他之后也会有许多人发现。

个人对真理的亲身体验才是最佳凭据,不应该单凭信仰就接受任何东西,而应细察它是否合理、实际、有益。同样地,我们也不能仅藉推理检视的方式就在知性上完全接受某种教导。如果我们想从真理中获益,就必须直接去体验。唯有如此,我们才能知道它是真实不虚的。

“你们每个人,应当以自己为岛屿,以自己为归依不以任何他物为归依处:以真理为岛屿,以真理为归依,不以任何他物为归依处。”(佛陀)

生命中唯一真正的归依、唯一可以立足的根基、唯一能够给我们适当的引导和保护的,就是真理、法、自然的法则,由自己亲历亲证的真理。

无论这个人多么神圣,对他的坚定信仰不足使我们解脱。缺少了对实相的直接体验,就不可能解脱、得救。因此,真理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讲述真理的人。我们崇敬教导真理的

人,但是最能表达我们对他崇敬的方法,就是自己努力去体悟真理。

佛陀所教导的是每个人都能够遵循的正道。他称此为“八圣道”,也就是由八个相互关联的部分所构成的修持方法。这条道路之所以神圣,是在于任何走上这条道路的人,都一定会成为拥有高尚心灵的圣者,远离痛苦烦恼。

这是一条洞察实相本质的大道、一条了悟真理的大道。为了要解决我们的问题,我们必须能如实地观察。我们必须学会认清表面的、显而易见的实相,并且穿透表层,觉察较细微的实相,再进一步了解最终的实相,最后终能体证到自痛苦中解脱的真理。

唯一能够直接体验真理的方法,就是向内观照,观察自己。有生以来,我们早已习惯向外看。我们总是对外在的人与事深感兴趣,却很少检验自己,检验我们的身心结构、我们的行为、自身的实相。因此,我们对自己始终一无所知。我们不了解无明(avijja)对我们造成多大的伤害;也不知道,我们一直都被自己内在未觉知的力量所奴役。

要领悟真理,必须将这内在的黑暗驱走。我们必须洞察自身的本质,才能了解存在的本质。因此,佛陀所指出的,是一条向内观照、自我觉察的道路。佛陀曾说:“就在这具有心识的六尺之躯,揭示了宇宙、宇宙的升起、寂灭、以及走向寂灭之道。”

整个宇宙及其运作的自然法则,都必须在我们自身体验。也唯有在我们自身内部,才能体验。

这条正道也是一条清静之道。我们探究内在的真理,不是出于知性的好奇,而是为了一个明确的目标。透过对自身的观察,我们第一次觉察到那些受制约的习性反映、那些遮蔽了我们的心眼、隐藏了实相、制造痛苦的种种偏见。我们看清累积在内、令我们一直焦躁不安、痛苦烦恼的紧张压力;而且我们也体认到,它们是可以去除的。渐渐地,我们学会如何让它们分解消融,而我们的心就变得清静、祥和、快乐。

这条正道是一个需要持续不断认真修持的过程。我们并不是心存企盼地走上这条道路,寄望累计一些只有来世才可享用的福德;或是渴望死后能进到人们所想象的天堂。修持的益处应该是具体的、有助于己、而且可以在当下体验的最重要的是,这种教导必须靠实修。仅仅对佛陀或是他的教导充满信心,是不能够帮助我们从痛苦中解脱的。对这条正道只有知性上的了解,也同样无济于事。只有当信心与知性上的了解,能激励我们开始步上实修之路时,它们才有意义。唯有实修佛陀的教导,才会有具体的结果,才能改善我们的生活。只有实际被运用的正法,才有效用。如果这真是一条从痛苦走向安乐的道路,那么随着我们不断精进练习,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应该会变得愈来愈快乐、和谐、与自己无所求。同时,我们和他人的关系,应该会变得愈来愈安详和谐。我们不仅不会增加社会的不安,反而应该能够产生正面的作用,促进众人的快乐和福址。要步上解脱之道,我们必须过正法的生活,过真理、清静的生活。这才是实践佛陀教导的最佳方法。当正法被正确地实践时,它就是生活的艺术。

问题与回答

问:你谈到习性(制约)。这种训练会不会也是一种对心的制约,虽然它是一种正面的制约?

答:恰好相反,它是一种去除习性(制约)的过程。不是勉强任何东西加诸于我们的心上,而是自自然然地除去不净的杂质,留下善的、正面的品质。透过负面情绪的清除,呈现正面的品质,而正面的品质就是纯净的心的本来面目。

问:但是在一段时间里,以特定的姿势打坐,而且用某种方式引导注意力,就是一种制约啊!

答:如果你把它当作游戏,或是一种机械化的仪式,那么没错——你是在制约你的心。但这样是错用了内观。正确的内观,它就能使你直接亲证真理,而由于这种亲身的验证,了悟就自然而然地开展,而能将所有过去的习性拔除。

问:像这样不问世事,只是整天坐在那儿禅修,不是很自私吗?

答:如果最终的目标是这样,那的确很自私。但是禅修只是一个方法,帮助我们达到一个绝不自私自利的目标:一个真正健康的心。当你生病了,你住院以复原,你不是到医院待一辈子,你只是在那儿调养身体,然后才能健健康康地来面对日常生活。同样地,你参加内观课程,以得到心灵上的健康,然后以健康的心灵,在日常生活当中,为自己及众生谋福利。

问:即使面对他人的痛苦,仍然保持快乐和安详——这岂不是完全麻木不仁吗?

答:对于他人的痛苦感同身受,并不是说你自己必须得伤心难过。相反地,你应该保持冷静和平稳,如此一来,你才能采取行动以减轻他们的痛苦。如果你也跟着伤心难过,徒然增加你周遭的不快乐,既帮不了别人,也帮不了自己。

问:为什么我们不能活在安详之中?

答:因为缺乏智慧。没有智慧的生活,是一个充满错觉的生活,它焦躁不安,充满痛苦。我们的首要责任,是过一个健康、和谐的生活,对自己以及他人都有益的生活。要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必须学会运用我们察觉自身、察觉真理的能力。

问:为什么非要参加十天课程来学这个方法?

答:如果你能参加更长的课程,那就更好了!但是要掌握这个方法的纲领,至少要十天的时间。

问:为什么在十天当中,我们必须留在上课的场地内?

答:因为你们是在这里动一项心灵的手术。身体的手术必须在医院里进行、在一个不会受到感染的手术室里。在这课程的场地内,你能够不受外界任何干扰地进行心灵的手术。当课程结束,手术完成的时候,你就可以再一次面对外在的世界了。

问:这个方法能治愈身体上的不舒服吗?

答:可以,但那是副产品。当心理压力消失时,许多受心理影响的身体疾病,自然不药而愈。如果心情激动,会发生身体上的疾病。当内心变得平和清静,身体上的疾病就自然而然地清除了。但是如果你把目标定在治病,而不是净化内心,那就两样都得不到。

问:你认为生命的目的是什么?

答:从痛苦烦恼中解脱出来。生而为人,有殊胜的能力,能够深入内在、观察实相,并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不去运用这个能力,就是浪费生命。好好运用它,过一个真正健康、快乐的生活!

问:您谈到充满负面情绪。如果是充满正面的东西呢:比如说,爱!

答:你所说的“正面的东西”,就是心的本来面目。当心中没有了烦恼习气,就时时充满爱——纯净的爱——你会体会到安详和快乐。如果将负面情绪除去,剩下的就是正面的东西、就是清静。愿全世界都沉浸在这清静之中!

第二章起点

痛苦的原因存在于我们每个人之间。当我们了解了自己的实相,就可以体认出这个问题的解决之道。所有的智者都告诉我们:“认识自己”。我们必须从认识自身的本质着手,否则就永远不可能解决自己的烦恼,或是这个世界的种种问题。

但是我们究竟对自己了解多少呢?我们每个人都深信自己很重要、很独特,但是我们对

自己的认识都只是浮面的。在较深入的层次上,我们对自己一点都不了解。

佛陀透过对其自身本质的研究,来研究人的现象。他摈弃所有的成见,探讨内在的实相,领悟到每个人都是五种运作过程的聚合体,其中四种是心理的,一种是身体的。

身(物质)

让我们从身体的层面开始。这是最显而易见、最清楚明白的部分,很容易就能由感官觉察到。但是我们对它真正的了解,却是少之又少。表面上看起来,人可以随着他的意志控制身体的行动。但是就另一个层面而言,所有体内的器官都不受我们的控制,它们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运作。就更细微的层面而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内,不断发生的生化反应,我们完全没有体验、一无所知。然而这个层次还不是物资现象的最终实相。追究到最后,这个看似坚固实在的身体,是由许多次原子微粒和空间所构成的。更有甚者,即使这些次原子微粒,也不是具坚实性。一个次原子微粒存在的时间,比一兆分之一秒还要短暂。这些粒子持续不断地生起、灭去,存在又逝去,就像一股振动之流。这就是佛陀在两千五百年前所发现关于身体以及所有物资的最终实相。

现代科学家经由亲自研究,已经认同并且接受这个有关物资世界的最终实相。

佛陀发现整个物资世界是有许多粒子组成。这些粒子以不断的变化,呈现出物资的特性:软硬的性质(地)、粘着的性质(水)、冷热的性质(火)、和动的性质(风)。它们结合在一起,组成各种结构,似乎有某些恒常性,但事实上,都是有极其微小的“极微”组合而成,它们不断地生起又灭去。这就是物质的最终实相:波动或粒子的持续之流。而这就是每个人自称为“我”的这个血肉之躯。

身体的运作过程之外,还有心理的运作过程,,也就是“心”。虽然摸不到也看不到,但是“心”与我们的关联似乎比“身”还要密切:我们或许可以想象,在没有了血肉之后,心仍有可能存在,但我们却难以想象,没有了心,该如何存在下去。然而,我们对心的了解,何其有限;对心的控制力,又是何其薄弱。它常常违背我们的意愿,做些我们不想要做的事。我们对意识表层的掌控力是微乎其微;至于潜意识,则似乎完全超乎我们的掌握或了解,其中充满了各种我们可能不认同、或并未察觉的力量。

就像审视他的身体一样,佛陀检查他的心。他发现以广泛、全面地来看,心是由四种运作过程所组成的:认知(识蕴),辨别(想蕴),感受(受蕴),以及习性反应(行蕴)。

第一种运作过程是认知(识蕴),是心接收的部分,是一种未辨别的觉察或认知的作用。纯粹只将身心上所发生的任何现象及接受到的任何讯息予以接收。它只记载各种经验的原始资料,而不加以辨别名目,或做价值判断。

第二个心理运作过程是辨别(想蕴),是一种辨别的作用,这个部分是辨别识蕴所接收下来的任何东西。它将输入的原始资料,予以分辩、命名、归类,并且做出正面或负面的评价。

接下来的部分是感受(受蕴)。事实上,每当接收到任何讯息,感受立刻生起。它是一个讯号,表示某件事情正在发生。只要不对讯息加以评价,感受就会保持中性。但是,一旦对输入的资料赋予价值判断,感受就随之变得愉悦或不愉悦。

如果感受是愉悦的,就会期待这愉悦的体验能够延长或强化;如果感受是不愉悦的,就一心想将它排除终止。结果心就会生起喜欢或厌恶的习性反应。

其他的感官接收到讯息后,也生起同样的运作过程:识(认知)→想(辨别)→受(感受)→行(习性反应)。这四种心的运作,远比组成物资实相的粒子,变化的更快。当感官接触到任何物质的瞬间,这四种心理运作过程就如电光火石般,迅速地发生。随着接下来每一接触的瞬间,这四个过程都一再重复。然而,这过程发生的如此迅速,以至于我们无法察觉到正在发生的实相。只有当某种特定的习性反应,一再重复地发生了好一段,形成明显、强烈的心态时,我们才能在意识的层次,觉察它。

佛陀曾说:"觉悟者已舍弃所有理论,因为他已亲见物资、感受、辨别、习性反应、认知(色、受、想、行、识)的真相,以及它们的生起和灭去".佛陀发现,不管表相如何,事实上,每个“人”都是一连串前后不同但相互关联的事件。每个事件都是前一个事件的结果,而且毫无间断地连续下去。这些密不可分的事件接连地发生,表面上看来是连续不变的、是完全相同的一个人,但这只是表面的实相,不是最终的真理。

我们或许可以给一条河取个(固定的)名字,但事实上,它只是不断流动的水,从未在河道中稍作停留。我们可能会视烛火为持续不变的东西,但是如果我们细看就会了解,事实上,它只是灯芯燃烧的瞬间火焰,然后立刻就会被新的火焰所取代,片刻不停。我们谈及电灯的光,却从来没有停下来想想,它实在就像河流一样不停的流动,一股能量因极高频率的振动,而流过灯丝。每一瞬间有新的东西生起,它是过去的产物,而在下一刻又被另一个新的东西所取代。这些事件的连续是如此地迅速无间断,以至于很难加以分辨。对整个过程中的某个片段,我们不能说,现在这个片段和之前的片段是完全相同的;也不能说,它们是完全不同的。不过,流动的过程的确发生了。

同样的道理,佛陀了悟到,人并不是已经成型的、永恒不变的实体,而只是时时刻刻不停流动的过程。没有真正的“众生”,只是不断的流动,不断形成的过程。当然,在日常生活当中,我们必须与人相处,彼此将对方或多或少视为有既定的、不变的本质。我们必须接受外在的、表面的实相,否则的话,就完全无法过日子了。外在的实相是一种实相,但只是表面的实相。就更深层来说,真正的实相是,整个有生命、无生命的宇宙,都处在一种持续的变化状态之中——不断地生灭、生灭。每个人事实上都是瞬息万变的次原子微粒之流,加上认知、辨别、感受、以及习性反应(识、想、受、行)的心理运作过程,这些心理的运作过程比身体色)过程的变化还要迅速。

这就是每个人念念不忘的“自我”的最终实相:这就是我们身处其中的身心连续事件。如果我们能直接体验、而正确地了解,就可以找到离苦之道。

问题与回答

问:我不太确定您所说的“心”是什么意思。我找不到心。

答:心在身上无处不在,在每一个原子之中。每当你感觉到什么,心就在那里。心能够感觉。

问:那么您所说的“心”不是“头脑”罗?

答:哦!不,不,不。在西方,你们认为心只存在头脑里。这是一个错误的观念。

问:心是存在整个身体吗?

答:是的,整个身体都包含了心(注:根尘接触产生六识,六识都属于心)

问:你都是用否定面来谈这个“我”。难道它没有肯定面的部分吗?难道没有任何“我”的体验,是令人充满愉悦、祥和、和喜乐吗?

答:透过内观,你就会发现,所有这些感官上的享乐都不持久,它们来了又去。如果这个“我”真的很能享受到感官上的快乐,如果这些都是“我的”快乐,那么“我”一定对这些快乐多少有些主控权。但是它们只是生起又灭去,完全不受“我”的控制。哪里有“我”呢?

问:我所指的不是感官上的享乐,而是处在一个很深的层面。

答:在那个层面,“我”已经毫不重要了。当你到达了那个层次,自我就消融了,只有喜悦。这个有关“我”的问题,到那时就不存在了。

问:好吧,我们不要说“我”,就说有个“人”在体验吧。

答:是感觉本身在感觉。没有一个“人”在感觉。万事万物就这样发生,就是如此而已。现在你们觉得,似乎一定要有个“我”在感觉,但是如果你开始练习,你会达到“自我”消融的阶段,到时你的问题就不存在了。

问:我来这里是因为我觉得“我”需要来这里。

答:是的!相当正确。平常为了方便,我们无法避免这个“我”或是“我的”。但是执着于“我”或“我的”,把它们当成究竟的实相,那样只会带来痛苦。

问:我在想,是不是有人造成我们的痛苦?

答:没有人令你痛苦,是因为你在自己心中产生了紧张才造成自己的痛苦。如果你知道如何不这样,那么在任何情况下就容易保持安详和快乐。

问:我可以了解内观对身心失调、不快乐的人有帮助,但是对那些生活很满意,原来就很快乐的人呢?

答:一直对生活的浮面享受感到满意的人,是对心深处的烦恼茫然无知的人。他自以为是快乐的人,但是他的快乐并不持久,在潜意识里产生的压力会不断地增加,迟早会在意识的表面呈现出来。一旦如此,这个所谓快乐的人,就变得痛苦不堪。所以何不立即开始努力,来避免这个情况的发生呢?

佛陀与科学家

身体(物资)的实相时时刻刻都在变化,这是佛陀由检视自身而体验到的。他以高度专注的心,深入自身的本质,发现整个身体(物资)的架构是由很小的次原子微粒组成的;而且这些微细的次原子微粒不断地生灭变化。佛陀说,在一弹指或一眨眼间,每个次原子微粒已经生灭几百万兆次了。

许多年前,一位获得诺贝尔物理奖的美国科学家,花了很长的时间研究,并做了许多实验以了解组成物资宇宙的次原子微粒。原先只知道这些次原子微粒以极快的速度,不断地生灭变化。这位科学家决定要发明一种可以测出次原子微粒一秒中生灭多少次的仪器,他很适切地把所发明的仪器命名为气泡室,而且测量出次原子微粒一秒之内生灭了十的二十二次方。

这位科学家所发现的真相和佛陀一样,但他们之间的差异是很大的。这位科学家并没有成为觉悟者,没有从烦恼中解脱,因为他没有亲身体证真理。他所获得的只是知性上的智慧,他相信这个真理,是由于他对自己所发明的仪器有信心,但他并没有亲身体验这个实相。

我并不是反对这个人或现代科学,但我们每个人应该不只是外在世界的科学家,我们也应该是内在世界的科学家,就像佛陀一样,亲身体证真理。亲身体证真理的人,回自然地改变心的习性模式,开始依照真理过日子,所做的每个行为都对自己和别人有益。如果缺乏这样的内在体验,科学容易被误用为造成毁灭性的后果,但如果我们成为内在实相的科学家,我们会正确地利用科学来造福全人类

第三章苦的直接起因

真实世界与童话世界完全是两回事,没有人能够“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我们无法避免生命的真相——生命是不完满、不圆满、不如人意——这就是苦的真理(苦谛)。

既然真相是如此,那么当务之急就是要知道,痛苦是否有起因;如果有的话,是否能够去除苦因,以止息痛苦。

佛陀体悟到,我们的痛苦并不是偶然形成的。就如同所有现象皆是其来有自,痛苦的背后也有原因。对所有的存在而言,这因果的法则——业(kamma)——是普遍而基本的。而且,痛苦的起因也不是我们所不能控制的。

我们生命中所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是自己的行为所导致的结果。因此,只要我们能主宰自己的行为,就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每个人都应该为造成自己痛苦的行为负责;每个人也可以改变自己的行为以止息痛苦。佛陀曾说:“你是自己的主人,你创造自己的未来。”

事实上,每个人都好像是没有学过开车、却蒙着眼睛,在繁忙的公路上开车行驶,这样想平安抵达目的地也难。他以为是自己在开车,但事实上,是车子驾驭了他。姑且不论他是否能到达目的地,只要他不想发生意外,就应该先除去眼罩,学会开车,并且尽快驶离危险。同样地,我们必须清楚觉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且学会奉行正当的行为,才能够到达我们真正想去的地方。

三种行为

行为(业)有三种:身体的行为(身业)、言语的行为(语业)、意念的行为(意业)/通常我们最重视身体的行为,其次是言语的行为,最后才是意念的行为。但是,根据“法”——自然的法则——意念的行为才是最重要的。身体和言语的行为,会因为意念的不同,而产生完全不同的果报。

言语和身体的行为、以及它们表现在外的后果,都是意念行为的结果。言行的善恶,要有意念的性质来判断。所有意念的行为,才是真正的“业”,才是会在未来产生果报的原因。佛陀了解这个真理,他说:“万事万物,因心而生;至要为心;万法唯心造。

若言谈举止出于不净之心,痛苦则如影随形,如车轮紧随与拖车牲口之足后。

若言谈举止出于纯净之心,快乐则如影随形,须臾不离。

苦的起因然而,究竟是何种意念的行为在决定我们的命运?如果心是由识、想、受、行四蕴所组成,那么是其中哪一个部分使苦生起的呢?在痛苦形成的过程中,四蕴或多或少都与痛苦的生起有关,不过前面三者基本上是被动的。识蕴(认知)只是接受经验的原始资料;想蕴(辨别)是将资料加以归类;受蕴(感受)展现出前面两个步骤的发生。这三者的任务只是将输入的讯息加以吸收。但是一旦心开始生起习性反应(行蕴),就有被动转变成喜爱或厌恶了。心的习性反应带动新的连锁效应,连锁效应的开始生起,就是“习性反应”,所以佛陀才说:“任何痛苦的生起,都起于习性反应。

如果所有的习性反应止息了,所有的痛苦也就止息了。

真正的“业”——也就是痛苦的真正起因——是心的习性反应。一闪即逝的喜欢或不喜

欢的反应可能不是非常强烈,也没有显著的果,但是它却会有累积的效果。每分每秒习性反应、重复不断地发生,每重复一次就更加强烈,最后就形成贪爱或是嗔恨。贪求和不满愈强烈,对我们的想法、言语、以及行为的影响就愈深——也因此制造更多的痛苦。

想要从如此强烈的痛苦当中解脱出来,第一步就是接受苦的事实,不要把苦当作哲学概念或是一种信条,而是接受它存在的事实,它影响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如此接受并对苦及苦的起因有所了解,我们就能化被动为主动。学会了直接体认自己的本质,我们就可以步上离苦的正道。

第四章问题的根源

我们的障碍、我们的无知是:我们不在意栽植何种种子,因而我们经常种植了苦树的种子,但是,到了收成果实的时候,我们突然警觉,我们想要的是甜芒果。于是,我们开始哀求,盼望能得到芒果。当知这是行不通的。

苦佛陀清楚地看见,痛苦确实存在。无论它令人感到多么的不愉快,这是无法逃避的事实。随着生命的开始,痛苦也就开始了。出生是极大的创痛。

既然生命开始了,我们每个人都一定会经历生病和年老的痛苦。然而,无论我们病得多重,无论我们如何老迈、衰弱,没有哪个人想死,因为死亡是极大的痛苦。

一切众生都必须面对所有这些痛苦。我们在生命历程中,都一定会经历其他的痛苦,各种身体的或心灵的痛苦。我们在痛苦中煎熬,而得不到快乐。我们得不到想要的,不想要的却反而降临到我们身上。所有这些情形都是痛苦。

佛陀向自身内在探求,去体会痛苦的真正本质。他发现:“对五蕴的执着是苦”。

就非常深的层面而言,痛苦是我们每个人对于这个身(色蕴)和心(识蕴、想蕴、受蕴、行蕴)的过度执着。人们对自己这个个体——身和心——有强烈的执取;而事实上,这个个体不断变化的过程而已。这种对自身的不实想法的执取,对一种事实上不断生灭变化的东西的执取,就是苦。

执取执取有好几种。第一种就是习于追求感官享乐的执取。上了毒瘾的人之所以会吸毒,是因为他想体会毒品在他身上造出来的愉快感受;虽然他知道吸毒只会加深他的毒瘾。同样的,我们对于贪爱这个习性,也上了瘾。一旦某个欲望满足了,我们就生起下一个欲望。所执取对象其实是次要的,事情的真相是,我们渴求这种贪爱的状态能不断地持续,贪爱本身又会在我们身上制造出愉悦的感受,而我们希望这愉悦的感受能不断延续。结果,贪爱成为我们无法打破的习惯,一种瘾。就如同上了毒瘾的人,会渐渐对他所吸的毒品麻木,因而需要更大的剂量,才过瘾一般,我们的贪爱如果愈去满足就愈强烈。像这样,我们永远无法止息贪爱。而只要我们有贪爱,我们就永远不可能快乐。

另一个很大的执着,就是对“我”的执着,这个自我、这个我们认同的自我形象。对每个人而言,“我”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人。我们像是周围满布铁屑的磁铁;自动地将铁屑以自己的中心排成图形;我们不假思索全都本能地想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安排这个世界、祈求吸引愉快的事物、排除不愉快的事物。但是没有任何人是独自存在在这个世上的;某个“我”一定会和另一个“我”起冲突。每个人所制造出来毒瘾图形,都会被别人的磁场所干扰,而我们自己也会被吸引或排斥。其结果只有不快乐与痛苦。

我们的执取,也并非仅限于“我”:我们还将执取延伸到“我的”,任何属于我们的东西。

每个人都对自己拥有的东西,产生很大的执取,因为它与我们有关,这些东西增强了“自我”的形象。如果这个所谓“我的”,是永恒不变的,而且这个“我”可以万古常存,永远享有“我的”。那么这种执取就不会造成任何问题。但是事实上,“我”和“我的”迟早会分道扬镳。离别的时刻一定会来临。当时候到了,若对“我的”的执取愈深,痛苦就会愈强烈。

更进一步地延伸执取,就是对“我的见解、信仰”的执取。无论它们真正的内容是什么,无论是正确或错误的,只要对它们产生执取,就一定会不快乐。每个人都深信,自己的见解和传统是最好的,一旦有人批评,我们就会十分不悦。如果我们想要解释自己的看法,别人却不接受,我们也同样会十分不快乐。

最后,是对宗教仪式和典礼的执取。真正虔诚的信仰,是培养内心的虔诚的态度,也就是心的净化,对众生的爱与慈悲。但是对宗教外在形式的执取,导致我们对形式的重视,远超过对精髓的重视。我们忽视了宗教的本质,致使我们沉沦在苦海之中。

无论是何种痛苦,所有的痛苦都与这里所提的某种执取相关。执取和痛苦同时存在缘起法则。是什么造成执取呢?执取是如何生起的呢?佛陀发现执取的形成,是由于刹那喜爱与厌恶心理的习性反应。这些短暂、无意识的心理反应,一刻接着一刻地不断重复、加强,形成强大的引力和推力,形成我们所有的执取。执取其实就是刹那的习性反应所发展出来的形态。这就是痛苦的直接成因。

而习性反应的发生,是由于感受。我们感觉到愉快的感受,便开始喜欢它;我们感觉到不愉快的感受,便开始讨厌它。

那么为什么会有这些感受呢?它们是如何生起的呢?佛陀进一步向内检视,他发现:感受的生起,是由于接触——眼睛接触到影像;耳朵接触到声音;鼻子接触到气味;舌头接触到味道;身体接触到可触知的东西;心接触到念头、情绪、想法、想象或记忆。我们经由五种感官以及心体验这个世界。每当某种对象物体或现象接触到六根(即:眼、耳、鼻、舌、身、意)之一,愉快或不愉快的感受就生起了。

只要接受的六根运作正常,接触是无可避免的。

那么为何有六根存在呢?因为它们是来自身心之流(名色)。而为什么有身心之流呢?它是由何生起的呢?佛陀了解,这种过程的升起,是由于“识”,这是一种将世界分成能知和所知、主体和客体、“我”和“他”的认知行为。由这种划分,就有了个体的“出生”。每一个片刻,识一生起,就有某种特定的身、心的形成。在下一个片刻,识又变成一个稍微不同的形式。在人整个存在的过程中,识不停地流动、变化。最后到死亡的一刻,识仍不停止、毫不间断,心识在下一个片刻中,又变成一个新的形式。从一个存在到下一个存在,生生世世,心识之流持续不已。

心识之流的生起,是由于习性反应。心片刻不停地起习性反应,每一个习性反应都是心识之流毒瘾推动力,使它延续到下一刻。习性反应愈强烈,它供给的推动力就愈大。片刻间的轻微习性反应,只能让心识之流持续片刻。但是刹那好恶的习性反应,如果强化成为贪爱或嗔恨,它的力量就增强,使心识之流持续好几个片刻、好几分钟、甚至好几个小时。如果贪爱、嗔恨的习性反应更进一步加强,就会让心识之流持续数天、数月、数年,甚至从此生持续到来生。

而习性反应的发生,是由于无明:我们并不知道自己生起习性反应的这个事实,也不知道自己对什么对象生起反应。我们对存在的无常、无我的性质完全无知:我们;也同样不知道,对存在的执着就会带来痛苦。因为不知道自身真正的本质,我们盲目地起反应。因为不知道我们以起了习性反应,我们持续地盲目反应下去,并且任由它们愈演愈烈。因此,由于无知,我们被困在习性反应的牢笼中。

这就是痛苦之轮开始转动的方式:若无明生起,习性反应就发生(无明缘行);若习性

反应生起,心识就生起(行缘识);若心识生起,心和身就生起(识缘名色);若心和身就生起,六根就形成(名色缘六处);若六根生起,接触就发生(六根缘触);若接触生起,感受就发生(触缘受);若感受生起,贪爱、嗔恨就产生(受缘爱);若贪爱、嗔恨生起,执取就产生(爱缘取);若执取生起,未来的存有就形成(取缘有);若未来的存有就形成,生就开始(有缘生);若有了生,就有老、死、愁、叹伤、身心之苦、忧以及恼(生缘老、死、愁、叹、苦、忧、恼);如是大苦蕴聚生起了。

就是这因果链——缘起毒瘾法则——将我们带到目前存在的状态,并且面对一个有苦的未来。

这就是真相:痛苦始于对自己本身的实相无知、对所谓的“我”的这个现象的愚昧无知。而苦的下一个起因,就是心的习性反应。我们被无明所蒙蔽而累积贪爱、嗔恨反应;盲目反应发展为执取,导致种种的不愉快。这种盲目反应的习惯就是“业”,塑造了我们的未来。而习性反应之所以生起,是由于对自己本身性质的无知。无知、贪爱和嗔恨是生命中所有痛苦的三大根源。

离苦之道每一件事物都是;因缘和合而生。若因缘灭,则结果亦灭。这么一来,可以将苦升起的过程逆转。:若根除无明,并将其完全止息,习性反应就止息(无明灭则行灭);若习性反应止息了,心识就止息了(行灭则识灭);若心识止息了,心和身就止息了(识灭则名色灭);若心和身止息了,六根就止息了(名色灭则六处灭);若六根止息了,接触就止息了(六处灭则触灭);若接触止息了,感受就止息了(触灭则受灭);若感受止息了,贪爱、嗔恨就止息了(受灭则爱灭);若贪爱、嗔恨就止息了,执取就止息了(爱灭则取灭);若执取止息了,未来的存有就止息了(取灭则有灭);若未来的存有止息了,生就止息。了(有灭则生灭);若生止息了,老、死、愁、叹、身心之苦、忧以及恼就止息了(生灭则老、死、愁、叹、苦、忧、恼灭);如是大苦蕴聚止息了。

如果我们不再有无明,就不再有盲目的习性反应,也不会有随之而来的各种痛苦。而一旦不再有痛苦,我们就能体验到真正的安详、真正的快乐。痛苦之轮就转成解脱之轮。

连续的存在之流

佛陀用“十二缘起”之轮,解释轮回的过程。

轮回是一个重复的循环,是前世和来世的延续。我们的行为是驱使我们生生相续的动力。每一生的卑下或高贵,取决于我们过去行为的低劣或高尚。然而,佛陀体悟到,即使在最尊贵的境界,痛苦依然存在。因此,我们的努力,不应该是为了求得幸福的来生,因为没有任何来生是全然幸福的。我们目标应该是从所有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当我们将自己从痛苦的循环中释放出来,就会体验到纯然的快乐,远胜于任何世俗的享乐。

轮回并不是一般所认为的,有一个不变的灵魂或自我,在一次有一次的生死中转世投胎。佛陀说,恰恰不是这样,他强调没有一个恒久不变、生生世世连续不已的实体:“就如同牛奶从乳牛而来;凝乳从牛奶而来;奶油由凝乳而来;清奶油由粗奶油而来;精制奶油由清奶油而来。当它是牛奶的时候,不会被认为是凝乳、或是粗奶油、或是清奶油、或是精制奶油,无论何时,只有现在的存在状况是真的,而非过去的或未来的存在状况。”

佛陀认为,并非有一个固定的自我,在生生世世中一再轮回;但也并非没有前世或来生。相反地,佛陀体悟到并且教导我们:只要我们的行为不断的给这个过程推动力,这个有的过程是会一个接续一个存在下去的。

即使有人相信这一辈子是唯一的存在,仍然与缘起之轮有所关联。每一刻当我们对自己的盲目反应茫然无知,我们此时此刻就会体验到痛苦。如果我们能除去无明,不再盲目反应,我们就可以在当下体会到安详。天堂和地狱就存在于此时此地,它们可以就在今生、在此身

内体验。佛陀曾说:“即使有的人认为没有其它的世界、行善行恶在未来并没有赏罚,但是一个人可以就在此世过得快快乐乐,只要他能让自己远离嗔恨、恶念以及焦虑。”

无论是否相信前世或来生,我们仍须面对此世由于盲目反应所引起的问题。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是立刻去解决这些问题、采取步骤终止盲目反应的慣性,以终止我们的痛苦、并且当下体验解脱的快乐。

问题与回答

问:难道没有好的贪爱和嗔恨吗——例如痛恨不义,渴望自由,恐惧身上的伤害?

答:贪爱和嗔恨决不可能是好的。它们只会让你紧张、不快乐。如果你行动的时候,心怀贪爱或嗔恨,也许目的是值得的,但你却是用不健康的方法去完成。当然你必须行动以保护自己免于危险。但若是出于恐惧而为之,则会生成恐惧的情结,长此以往将会伤害到你自己。或是出于愤恨之心,即使成功地战胜了不义,但是愤恨却变成一种有害的心理情结。你必须对抗不义,你必须保护自己免于危险,但是你可以用一个平衡而不紧张的心去做。以平衡的心,出于对众生的爱,你可以努力达到好的结果。心的平衡永远有帮助,可以得到最好的结果。

问:想得到一些物资的东西,来让生活过得更安适一点,这有什么不对呢?

答:如果那种需要是真的,就没有什么不对,只要你不对它产生执着。例如说,你口渴想喝水,这里面就没有什么不对的。你需要水,所以你采取行动,拿到水,而解了渴。但是如果它变成一种非得到不可的执取,就没有一点帮助,反而会伤害你。任何你需要的必需品,你正当以求。如果无法得到,就微笑着用别的方法再试一下。如果成功了,就要不执取的心态来享受你得到的成果。

问:对于计划未来,也是贪爱吗?

答:同样地,衡量的标准是看你有没有执着于你的计划。人人都会预先设想未来。如果你的计划没有成功,就哭哭啼啼,你就产生执着了。但是如果你不成功,仍然可以微笑地想:“嗯,我已经尽了全力。所以失败了又有什么关系?下次再试就是了。”——这就是不执着,你也就能常保快乐。

问:停止“缘起之轮”,听起来像是自杀、自我毁灭。我们为什么要那样呢?

答:想毁灭自己的生命是绝对有害的,如同生命的贪恋也一样有害。相反地,我们应该学会顺其自然,不贪恋任何东西,即使是解脱(也不贪恋)。

问:但是你说,一旦习性反应之链最后终止了,再生也就停止了。

答:是的,但那是未来久远的事。好好关心此生吧!不要担心未来。把现在的日子过好,未来自然会好。确实,当所有造成新生命的习性反应都止息了,生死的过程就停止了。

问:那么这不就是毁灭、灭除吗?

答:是“我”这个幻相的毁灭,是痛苦的灭除。这就是“涅槃”这个字的意义:燃烧的止熄。每个人都片刻不停地在贪爱、嗔恨、无明中燃烧。当燃烧停止,痛苦也就停止了。那时所剩的只有正面的东西。但是要用语言文字加以形容却是不可能的。因为它是超越感官范畴的。你必须在此生中体验它,才能知道那是什么。那时,对毁灭的恐惧就消失了。

问:那时心识会怎么样呢?

答:何必担忧那个呢?思考某种只可体会、不可言传的东西,是毫无帮助的。这只会令你忘了真正的目的是努力达到目标。当你达到那个阶段,你会乐在其中,所有的疑问都会一扫而空,你再也不会有任何疑惑了。努力去达到那个阶段吧。

问:对这个世界没有执取,人们怎么生活下去呢?如果父母什么都不执取,他们可能会对孩子漠不关心。人怎么可能毫不执取地去爱、去过日子呢?

答:不执取并不意味着漠不关心。正确的说法是“圣者的无差别心”。身为父母必须用全部的爱负起照顾孩子的责任,但没有执取。出于爱心,你做你该做的事。假如你悉心照顾的病人,病情毫无起色,你并不会因此而哭泣,因位那是无济于事的,你试着以平衡的心,找出其他的方法帮助他,这就是“圣者的无差别心”。既不是冷漠以对,也不是以习性反应生起忧虑,而是以平衡的心,采取真正正确的行动。

第五章戒的训练

佛陀发现了一条可以根除痛苦的实修之道。这条实修之道就是“八圣道”。简单地解释就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此乃觉悟者的教导。

佛陀提出了一个分辨善恶好坏而可以放之四海皆准的方法:任何行为,若会伤害他人、或是干扰到他人的安详和谐,就是不好的行为,也就是恶行;而任何可以帮助他人、令他人安详和谐的行为,就是好的行为,也就是善行。心要达到真正的清静,不是靠宗教仪式或是道理上的分析,而是要靠自己直接体悟自身的实相。

八圣道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也就是戒(sila)、定(samadhi)、慧(panna)三学。

持戒的重要性

任何人想修持正法都必须由持戒开始。持戒是修行的基础。我们之所以要持戒,是因为不良的言行举止,不仅会伤害到他人,也会伤害到我们自己。试想当一个人做了坏事——侮辱他人、杀生、偷盗、强暴等恶行——却希望自己心中不受任何煎熬、不起任何贪爱和嗔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贪爱和嗔恨生起的那一刻,不仅带来眼前的不快乐,更为未来的无边烦恼种下苦因。

佛陀说:现在燃烧,以后也燃烧。

为恶的人身受双重苦。

现在快乐,以后也快乐,积善之人享受双重乐。

我们不必等到死后才体验天堂与地狱,我们活着时,在自身之中就能体验得到。我们做不好的行为,就体验到贪爱与嗔恨的地狱之火;我们做好的行为,就体验到内在安详的天堂。

持戒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们都希望能深入观察自己,培养洞察力,以照见自身的实相,这有赖于一颗非常清明平静的心。一池水若是搅扰不定,就无法看清它的深处;同样地,想要往内深观,就需要一颗平静而不受干扰的心。

还有另一个原因说明为何持戒是必要的:实践正法的人,努力不懈想要达成解脱一切苦的最终目标。因此他必须谨言慎行,远离所有会令旧有习性增长的行为。所有会伤害他人的行为举止,都是因贪、嗔、痴而起,随贪、嗔、痴而来的。所以只要做了任何有害众生的事,都等于在修行的道理上不进反退,阻碍了解脱道上的进展。

八圣道中有三部分是属于持戒的训练:正语、正业和正命正语(正当的言语)

说话必须纯洁有益,纯洁要靠去除不净来达成,因此首先要了解,不净的言语是由什么组成的。不净的言语包括(一)说谎;(二)搬弄是非;(三)背后中伤以及诽谤他人;(四)说话尖酸刻薄;(五)无意义的蜚短流长,浪费自己及他人的时间。只要戒除这些不净的言语,那么所说的自然就是“正语”了。

但正语并非只有消极的意义,佛陀曾说:修持正语的人:说话诚实坦白、正直可靠;化解争端、促进团结。以和谐为乐、以和谐为贵,舌灿莲花,制造和谐的气氛。用词柔和、悦耳、仁慈、温柔、有礼、合宜。根据事实、权衡轻重、遵循法理,在恰当的时机才开口说话。所言皆值得传颂、合时合理、谨慎恰当、振奋人心。

正业(正当的行为)

行为也必须要清静。如同“正语”,我们也必须了解何者构成不清静的行为,如此才可戒除它们。不清静的行为包括了(一)杀生;(二)偷盗;(三)不当的性行为;(四)饮酒吸毒而神思恍惚。只要避免这四种不当的行为,所做的自然就是正当、有益的行为了。佛陀形容行正业的人:干戈不兴,避免伤害任何生命;充满慈爱,为众生谋福;光明磊落,清静地过活。

戒律

要修正语与正业的方法就是持五戒,也就是(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邪淫、(四)戒妄语、戒酒、戒除麻醉品。

持戒,不论是五戒、八戒或是十戒,并非空洞的传统规定。“戒”的字义就是“增强训练的步骤”,是确保正语和正业,不伤人伤己的实际方法。

正命(正当的谋生)

每个人都应该有正当的谋生方法。“正命”有两个依据的标准。首先,谋生的方法不可以触犯五戒;更进一步来说,谋生的方法也不可以促使他人犯五戒。无论直接或间接,我们的谋生方法都不该伤害到众生。

同样地,即使所做的工作不会真正伤害到他人,但却心存恶念,希望别人受到伤害,那也绝对不是正命。

只要从事的行业,是为了在社会上做一个有用的人,以维持生机,同时帮助他人,那么这份工作就称得上是“正命”。

问题与回答

问:坚持正当的行为,算不算是执着呢?

答:不是;只要尽你的能力去做,了解到结果不是你所能控制的。尽你所能,但将结果顺其自然、留给正法。(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问:那就是说,愿意尝试错误罗?

答:如果你做错了,接受它,下次不要重复同样的错误。如果又失败了,你笑一笑,再试试别的方法。如果你能在面对失败时,一笑臵之,并不执着。但如果失败使你沮丧忧伤,成功让你得意忘形,你就是执着。

问:那么说来正当的行为,只是你所做的努力,并不是结果?

答:不是结果。如果你的行为是好的,结果自然就会是好的。正法自会处理结果的事。我们没有能力去选择结果,但我们可以决定自己的行为。只要尽你的能力去做就对了。

第六章定的训练

籍着持戒,我们企图控制自己的言语和外在的行为。然而,苦的起因却来自我们内在的行为。如果我们的内心仍旧在贪爱嗔恨等有害的情绪中翻滚煎熬,那么只限制外在的言语和行动,是毫无用处的。

如果我们能停止不当的意念行为,那么要远离外在不当的言行举止,就变得轻而易举了。因而问题是出在我们的心,所以我们必须从心的层次上着手。

为了要做到这点,我们必须采取修的方式——从字面上来说,“修”指的是“心的开发培养”;一般的说法,就是“禅修”(maditation)。

禅修包含“修定”和“修慧”二部分的训练。“修定”又被称为“修止”;而“修慧”则被称为“修观”(修习内观)。禅修之道始于修定,它是八圣道的第二阶段。

八圣道中有三个部分是修定的训练:正精进、正念、以及正定。

正精进

正精进是禅修的基础。心很容易为贪、嗔、痴所征服或动摇。我们必须使心力增强,才能让心变得坚定不移,成为最有用的工具,来检验我们自己本质中最细微的层次,揭开并除去我们的习性。

一个要为病人诊断病情的医生,会先采集血液样本,放到显微镜底下,在检视样本之前,他必须先将显微镜对焦并固定,才能开始检查样本、找出病因、并决定适当的治疗方法,对症下药。同样地,我们也必须对准心的焦点,专注地置心一处,这样才能将心变成检视自身最细微实相的工具。

佛陀针对每一个从他学法的人,设计了各种让心专注的方法。其中最适于探索内在实相的方法,也是佛陀自己修持的方法,就是“入出息念”(安那般那——安般念)。亦即“对呼吸的觉知”。

呼吸是一个人人皆拥有的可供专注的对象。开始练习观察呼吸时,禅修者要坐下来,闭上眼睛,身体保持舒适端直。最好能在安静的房间内坐着,注意力才不会分散。一旦安静下来,将注意力从外在世界转向内在世界,禅修者就会发现,自己身上最显著的活动就是呼吸,就将注意力导向呼吸:入息和出息。

不过,这可不是在联系呼吸,而是在训练我们的觉知。不要刻意控制呼吸,而是有意识地去观察呼吸的如实面目:长或短,重或轻,深和浅。尽可能地将注意力放在呼吸上,不要分心而中断了觉知。

一旦开始练习,我们立刻就会发现,这是何其困难。我们才开始把心定在呼吸上,腿上的疼痛就令我们转移了注意力。我们努力压抑心里的杂念,千头万绪却涌上心头:过去的回忆、未来的计划、各种希望和恐惧,总有某件事会勾起我们的念头,而过了一会,我们才发觉自己已经完全忘记呼吸这回事了。我们再接再厉、从新开始,但是一眨眼功夫却发现,在不知不觉之间,心又溜走了。

到底是谁左右了我们的注意力?一旦开始练习观息,我们就会发现,心是如此的千变万化无法掌握,就像一个受宠的孩子,拿了一个玩具,玩腻了,就一个换一个;心也是如此不安定,不断地转变注意的对象,跑离所要观察的实相。

这就是心的习性,生生世世,心就是如此惶惶不安,妄念不断。但是我们开始想要观察自己真实的本质,这种远离实相的行径就得停止。我们必须改变心念瞬息万变的模式,从觉知呼吸开始,学着去活在当下。当我们发现注意力分散了,要有耐心,心平气和地再将注意力转回呼吸上。失败了,就要一试再试。和颜悦色、不勉强、百折不挠地一再练习。毕竟,我们一生的习惯是不可能在几分钟之内改变的。需要一而再、再而三,持续不断地努力,同时要耐心和宁静。这就是培养如何觉知实相的方法,也就是正精进。

佛陀告诉我们,正精进有四种类型:一,防止邪恶不善念头的生起;二,去除已生起的邪恶不善的念头;三,让未生起的善念得以生起;四,让已生起的善念得以发展,臻于至善之镜。

籍着练习对呼吸的觉知,我们就可以练习这四种正精进。我们心无杂念地坐着,将注意力放在呼吸上。如此一来,就进入觉察自己的状态中。我们避免自己分心或心不在焉,不让自己远离实相。如果有念头生起,不要去管它,应该再次将注意力放回入出息上。这样我们就培养出系心一处,以及不分心的能力——这就是正定的两项特质。

正念

观入出息也同时是修正念的方法。我们的痛苦来自于无明。]我们随着外境起习性反应,因为看不清自身的实相,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大部分的时间,心都是在胡思乱想。迷失在贪爱、嗔恨中,我们对于眼前发生的事视若无睹,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然而,当下这一刻对我们而言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不可能活在过去,因为它已经消逝无踪;我们也不可能活在未来,因为它是永远难以掌握的。我们只能活在当下。

如果我们对自己当下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不仅注定要重复过去的错误,同时也绝不可能完成未来的理想。相反地,如果我们能培养出觉知当下的能力,就能以过去为殷鉴,来指引未来的方向,如此才能够达成所愿。

正法就是活在当下的大道。因此,我们必须培养觉知当下的能力。我们需要一个方法,能让我们觉知当下的实相,而“觉知呼吸”就是这样的一个方法。修习这个方法,能够让我们觉知当下的自己:现在是入息,现在是出息。籍着对呼吸的觉知,我们开始觉知当下。

另外一个练习观入出息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希望能体悟终极的实相。将注意力置于呼吸上,可以帮助我们深入了解对自己未知的部分,让潜意识成为意识。呼吸就像是潜意识与意识之间的桥梁,因为它的运作方式,既属于潜意识,也属于意识。我们可以刻意克以某种方式去呼吸,也就是去控制呼吸,甚至;也可以暂时停止呼吸;然而,当我们不去控制呼吸时,它不须提醒也会继续运作。

举例来说,在刚开始练习的时候,我们可以稍微用力地刻意呼吸,这样有助于集中注意力;当我们对入出息的觉知变得清晰稳定时,就可以任它自然地呼吸,不论是重或轻、深或浅、长或短、快或慢,都任由它去,不需调整,只要去觉知。经由这种对自然呼吸的觉知,我们开始观察到属于潜在活动的身体自主功能。从观察刻意呼吸的明显实相,渐渐发展到观察自然呼吸的细微实相。也就是我们已开始将觉知,从表面的层次转移到较细微的层次。

另一个练习观息的原因,是因为想要远离贪嗔痴,必得先觉知到它们的存在。在这方面,观息可以帮助我们,因为呼吸是我们内心状态的一面反射镜。当心镜平和时,呼吸规律且温和。但是等当负面情绪由心中生起,无论书生气、憎恶、恐惧、或激情,呼吸就会变得较粗重而急促。如此一来,呼吸提醒我们注意到自己的心理状态,同时也让我们能开始去面对这种状态。

当完全专注于呼吸时,心就远离了贪嗔痴。这纯净的一刻虽然短暂,却非常强而有力,因为它挑战了一个人过去的所有习气。长久累积的所有习性反应都被搅动,而呈现出各种肉

体上和精神上的难过,阻碍了觉知的开展。我们可能对进步缓慢感到不耐烦,这就是贪的现形;要不就是以嗔的型态出现,而感到生气或沮丧。有时我们一坐下就感到昏昏欲睡;有时则是情绪过于激动,干脆找个借口不坐了;有时则是因为怀疑,而动摇了我们努力的意志——对于老师、教导、以及自己的禅修能力,起了固执且不理智的怀疑。当我们突然遭遇到这些困难,可能会灰心丧气,想完全放弃修行。

在这个时候,我们必须了解,这些难过的生起,正意味着我们修习观息的成功。如果我们坚持下去,它们就会渐渐消失无踪。一旦难过消失,修行就变得愈来愈容易。因为在这个练习的初期,某些习气已经从心灵的表层根除了。因此,在练习观息的同时,我们已经开始清静内心,朝解脱之道前进了。

正定

将注意力放在呼吸上可以培养对当下的觉知。而尽可能地时时刻刻维持这种觉知,就是正定。

在练习对呼吸的觉知时,我们会发现,要维持不中断的觉知,是极其困难的事。尽管有坚定的决心,努力将注意力定在呼吸上,觉知却总是不知不觉地溜走。我们就像一个喝醉酒的人,努力想走直线,却总是东倒西歪地走不直。事实上,由于我们的无明和妄想,我们确实是像醉了一样糊涂,所以才会不断地活在过去和未来、贪爱和嗔恨之中。我们无法走在时时觉知的正道上。

身为内观者,我们要有智慧,在面对这些困难时不感到灰心丧气,而应该了解,要改变长久以来根深蒂固的习气,是需用时间的。必须再接再厉,持之以恒,耐心地努力,才能成功。我们只要觉察到注意力分散时,再将它放回呼吸上就够了。如果我们能做到这点,就已经开始改善内心胡思乱想的习惯。籍着不断地练习,就能愈来愈快地将注意力带回来。渐渐地,胡思乱想的时间愈来愈短,而持续觉知的时间愈来愈长。

定力增强,我们会开始感到轻松、喜悦、充满活力。渐渐地呼吸会变得柔顺、规律且轻浅。有时甚至觉得呼吸完全停止。事实上,当心变得宁静时,身体也会静下来,新陈代谢减缓,因而所需要的氧气也会减少。

到了这个境界,某些修行者会与特别的经历:例如闭目坐着时看到光或影,或是听到特别的声音等。所有这些所谓的异常感官体验,只是一种指标,表示心已达到高度的专注。这些现象本身,没有任何重要性,无需重视。觉知的对象仍然是呼吸,若去注意任何其他东西,就走偏了。心中也不该期待这些异象,因为并非人人都会有这类经验。若是出现,也只是一个路标,让我们知道自己正在进步之中;有时路标隐不可见,可能是因为我们太专心努力前进,而没有注意到。但是如果我们把路标当作是终点,而产生执取,我们就会完全停滞不前。毕竟,异常的感官经验不胜枚举,实践正法的人不该追寻这些,而是要洞察自身的实相,才能远离一切痛苦。

因此,我们继续将注意力完全放在呼吸上,心变得更专注时,呼吸就会愈细微,也就愈不易观察,因此也就需要更努力才能维持专注。如此不断磨练自心,培养专注力,让心成为一个利器,可以透视实相的表层,观察到内心更细微的真理。

佛陀的教导当中,也提及可达到各种禅那的境界。佛陀本身在开悟前,也曾学习过八种心灵高度专注的禅那境界。终其一生,佛陀始终没有间断地继续练习禅那。但是只靠禅那不能解脱。因此当佛陀教导禅那的时候,他强调这只是用以培养洞察力的垫脚石罢了,内观者培养定力的目的,不是为了去体验轻安喜悦,而是把心练成专注,用以体认自身的实相,并去除导致痛苦的习气。这就是正定。

问题与回答

问:为何您教授观息法时要学员专注在鼻孔处而非腹部?

答:因为对我们来说,观息法是修习内观的准备工作。在练习这个内观方法时,需要特别的专注,因此范围愈缩小,专注力愈强。要达到这个程度的专注,腹部的范围就太大了,最适合的就是鼻孔处,这就是当初佛陀教我们在鼻孔处用功的原因。

问:为何经由修定不足以解脱?

答:因为经由修定得到的心念纯净,主要是以压抑的方式而得,而非因习性的清除。这就像用沉淀剂。同样地,修定可使心的上层澄清,但是不净的沉淀物仍停留在潜意识中。如果要达到解脱,务必去除这些潜藏的污垢,而为了去除内心深处的不净,我们必须练习内观。

问:我发现当我练习内观时,会胡思乱想。贪恋生起时,我认为自己不应有贪恋,于是又造成焦虑不安,我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呢?

答:为何要因贪恋而焦虑不安呢?你只须接受事实:“看!贪恋来了”就可以了,而你将会脱离困境。当你察觉自己的心在胡思乱想时,就接受它;“看!心又在胡思乱想了”这样,你的心会自动回到呼吸。不要让贪恋或妄想带来紧张不安,如果那样,你会生出新的嗔恨。只要接受,接受就够了。

问:我发现自己很容易轻视别人,请问什么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最佳方法。

答:解决的方法就是内观。如果自我很强,就会轻视别人,贬低别人的重要而看重自己,但內观修行会自然地消融自我。当自我消融了,你就不会再做伤害他人的事。只要努力,问题自动会解决。

问:有时候,我会对自己过去所做的事产生罪恶感?

答:罪恶感是无济于事的,只会对你造成伤害,在法的修行道上,罪没有地位。当你了解自己作为有偏差时,只须接受事实,不必刻意去辩解或掩饰它。你可以告诉一位您尊敬的人:“我犯了这个错位,不过以后我一定会避免再犯。”然后练习内观,如此你会发现自己终于可脱离困境了。

问:为什么我总是在强化自我意识,为什么一直为着“我”?

答:这是心被习性制约的情形,由于无明愚痴所致。但内观能让你由这种不良习性的制约中解脱出来,使你不再总是只想到自己,你会学习为他人着想。

问:那是如何发生的?

答:第一步是体认人是多么自私和自我中心!除非明了这个真理,否则不可能会跳出那种对自我疯狂的爱执。随着修习的精进,你会体认到甚至自己对他人的爱,事实上也是出于爱自己。你会了解“我爱的是谁?我爱某人是因为我对某人有所期待,我希望他能尽如我意,当他一开始表现不一样时,我对他的爱就没了,那么到底我爱的是他还是我自己?”要修习内观,而非知性的理解,答案会很清楚。一旦你有了这种直接的体悟,自私即会慢慢消融,然后你会学习培养对他人的真爱,那是一种不自私,单向付出而不求回报的爱。

问:所有佛教的禅修方法在瑜伽中都可以见到,请问佛陀所传授的有什么真正的新方法呢?

答:今日所谓的瑜伽事实上是后期发展的,帕坦伽利大师的时代比佛陀大约晚五百年,由他的《瑜伽经》可看出来自佛陀教法的影响。当然瑜伽修行在佛陀之前就盛行于印度。佛陀在悟道之前也曾亲身验证。然而,所有这些训练方法均只限于戒与定,专注力最高只能到第八禅那的境界,但此仍属于感官体验的领域。而佛陀发现了第九种禅那,即是内观,这种洞察力的培养能使修行者达到超越所有感官经验的终极目标。

第七章慧的训练

持戒和修定读不是佛陀独特的教导。这两者在佛陀开悟之前都已广为人知,且行之已久。事实上,他在寻求解脱之道时,曾跟随两位老师修定。所以在修定方面,佛陀的教导和传统的宗教并没有多大的差异。所有宗教都强调道德修养的必要性,并且也都可以籍着祈祷、宗教仪式、断食、苦行、或是种种禅坐方式达到喜悦的境界。这类修行的目的,只是为了求得高度集中的禅定状态,也就是宗教神秘论者所经历的“狂喜”的状态。

这种专注力的训练,即使尚未发展到最高境界,;也有极大的助益。因为籍由注意力的转移可以使静下来,否则就会起贪爱和嗔恨。例如,为了防止怒气的爆发,慢慢地数到十,就是一种“定”的基础形式。其他更明显的方式,就是复诵字或咒语,或专注于一个视觉对象。这些方法都能见效,因为当注意力被转移到不同的对象上,心就会变得宁静安详。

然而,用这种方法得到的宁静,并不是真正的解脱。无庸置疑的,修定会带来极大的好处,但效果只限于心的意识表层。早在现代心理学发明的二十五世纪之前,佛陀就已经体悟到潜意识的存在,称其为“随眠”。佛陀发现,转移注意力可以很有效地在意识层面对付贪爱和嗔恨,但是并无法真正将其去除,反而将它们推进深层的潜意识中,在那儿它们虽属于冬眠状态,却是一样的危险。在心灵的表层,可能显得平静祥和,但是心底深处却有如一座潜在的火山,充满了被压抑的负面情绪,迟早回爆发开来。佛陀曾说:"一棵根深蒂固的树,即使被砍伐了,仍会生出新芽;如果贪嗔的积习未被根除,痛苦就会一再地重现。“

只要贪、嗔、痴的根仍存在潜意识中,一逮到机会,它就会发芽重生,带来痛苦。只要贪嗔的根仍在心里,我们就不能享有真正的安详。持戒虽然有所帮助,但不能只靠意志力去把关;培养定力确实有用,但也只能解决部分的问题,不能解决内心深处烦恼的根本、污染的根本。只要这些根仍旧深埋在潜意识中,就不会有真正持久的快乐,也无法解脱。

但是,如果能将习性反应的根源从心中斩除,那就不用担心不良的行为会一再出现,也没有必要压抑自己。因为导致不良行为的冲动已经消失。当我们不再有寻寻觅觅或自我否定的压力时,就可以真正生活在安详之中。

有一个方法可以让我们深入内心,铲除贪、嗔、痴的病根。这方法就是佛陀发现的:智慧的训练,这引导他开悟,它称之为内观,是培养洞察力,以观察自身的本质。籍着这种洞察力,一个人可以辩识并止息痛苦。

佛陀发现这个方法而获得解脱。并且终其一生,以此法教化众生。它是佛陀教导中独特之处,也是佛陀最重要的一部分。佛陀曾一再地强调:“以戒而得定,则定力有成且殊;以定而得慧,则智慧有成且殊胜;以慧作根基,则远离烦恼与不净。”

“戒”和“定”本身虽然有价值,但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开展“慧”。只有开发智慧,才能让我们在自我放纵和自我压抑的两种极端之间,找到真正的中道。籍着持戒,我们可以避免做出不正当的行为,可以避免内心的强烈激动;籍着修定,我们进一步使心平静,同时使心成为一个有利的工具,以便检查自己;但是,唯有籍着培养智慧,我们才能透视内在的实相,远离所有的无明和执着。

八圣道中有两个部分是属于智慧训练的范围,那就是正思维和正见。

正思维

在练习内观之前,并不要求自己在禅修时一念不生。即使念头不断,只要维持每一个当下有觉知,就可以开始修习内观。

此时,念头或许仍在,但思考模式的本质起了改变。随着对呼吸的觉知,贪爱和嗔恨已渐渐平息。就意识表层而言,心已经变得平静,并且开始思维“法”以及离苦之道。刚开始观察呼吸时所产生的困难已经过去,或至少已被克服了一大部分。这时,可以接着练习下一个步骤——正见。

正见

正见是真正的智慧。只思维真理是不够的,我们必须亲身去体悟真理,看清事物的本来面目,而不仅仅看其表面。真理是一个实相,唯有靠我们亲身去体验,才能洞察其最终实相,并且止息苦恼。智慧可分三种:闻慧,思慧,修慧。就字面上而言,“闻慧”就是听来的智慧。这是接受别人的智慧成为自己的智慧,而这种接受也许是源自于无明;也许是来自于贪婪也可能是基于畏惧。

无论这接受是由于盲目的信仰、贪婪或是恐惧,闻慧终究不是自己亲身体悟的智慧,充其量只能算是借来的智慧。

思慧是知性上的理解。思慧仍然不是我们自己的洞见,只是把听来的智慧,予以知性的判断罢了。

修慧是来自于个人对真理亲身的体验与领悟。这种修证而来的智慧,可以改变内心的本质,继而改变个人的生活。就法的层面而言,来自亲证的智慧非常重要,因为唯有智慧,才可以让我们根除习性反应。

如果我们对于闻慧,毫不质疑就接受,它就会成为证得实相的障碍。同理,如果我们只是满足于思考、研究及理解真理,却不努力去直接体悟,那么所有的思慧都将成为解脱的障碍而非助力。

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经由实际经验,来了解真理。只有透过亲身的体验,才能使心解脱。别人对真理的领悟,并不能使我们解脱。就连佛陀的开悟,也只能使一个人解脱——就是佛陀自己。别人的领悟充其量只能当作对众生的鼓舞,为众生指出一条明路。但追根究底,我们必须为自己努力。正如佛陀所说:“你必须自修、自悟;已到对岸的人,只能指出那条路而已。”

真理只可以在自己身上实践、去直接体验。外在的一切总是不切实际。只有在自身之内,我们才能对实相有实际、直接、而鲜活的体验。

修习内观

内观通常被形容为灵光一闪的洞见,或是对真理的直观。内观是一种特别的观看:对自身实相的观察。必须将自身的感受当作专注的对象,对其做有系统、冷静的观察才能达成。这种观察能揭开身心的全部实相。

为什么选择“感受”作为观照的对象呢?因为透过“感受”可使我们直接体验真理。首先,万事万物(六尘)必须与我们的各个感官(六根)接触,才能显出它们的存在,所以六根可说是我们经验这个世界的六道门。而一旦根尘相对,各种感受就立刻产生。佛陀形容根尘相对、产生感受的过程如下:“两木磨擦即生热、并迸出火花。同样地,乐触有乐受;苦触有苦受;不苦不乐触,有不苦不乐受。当身、心的六根与六尘接触时,会迸出感受的火花。因此,感受是我们经验世间所有身心现象的关键。为了要培养实修的智慧,我们必须清楚知道,自己真正经历到什么,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培养对“感受”的觉知。

选择“感受”为观照的对象,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因为身体上的感受,和心理状态息息相关。感受就像呼吸一样,会反映出当下的心理状况。任何一种心理状况——如想法、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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