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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印象

新疆印象

四月的新疆,尚透着微微寒意。

深圳至乌市,有六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所幸座位靠窗,可尽赏形态万千的云朵。身处平地时,仰望苍穹,总觉得蓝天白云遥不可及,可接近它们,看着那灵动飘逸的神态,有刹那的失神和恍然,这没有思想的云儿,却带给人亘久的想象与憧憬。

乌鲁木齐是新疆的交通要塞,有一条街记忆犹深,两边高大茂盛的树木将街道整个笼罩。公车穿行其中,若走在一片清凉的绿意里。因为那条街,让我有些喜欢这座城市。这是一座逐渐汉化的城市,汉族人约占百分之八十,与内地的城市相比,它有着类似的繁华景象,但矗立其间的清真寺等少数民族建筑,或是偶然一瞥窗外那些颇具少数民族特色的衣饰,随处流溢的民族风情,便会在瞬间显示出这个城市的独特及其独一无二的魅力。

目的地在和田,地处南疆,途经我国最大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此沙漠将新疆分成南北疆,以乌鲁木齐为首的便是北疆城市。南北疆气候差异很大,初夏时节,在乌市穿着毛衣,在南疆则穿T恤。无论南北疆,一天之中早晚温差挺大,因而有“早穿棉袄,午穿纱,晚抱火炉啃西瓜”的说法。到和田要乘长途汽车,坐了机场大巴到了火车站转车。在没来这火车站之前,已有数位朋友警告,极言这车站混乱,人未到,心已紧绷。背上的大背包,让我禁不住懊恼,发誓以后出远门要将行李精简到最优化。尽管给自己打了预防针,可下了车还是遭遇了一场不算小的惊吓。看我背着包,运动装束,直发,娃娃脸,准学生模样,忽拉便有几个人围过来,问我要去哪里……说话间便要来伸手拿下我的包往车上塞,这种过分热情阵势让我禁不住慌乱起来,暗暗告诫自己要镇定。这时一个脸蒙白纱的中年妇人挤过来,说的汉语,声音又和蔼,慌乱中心头一热竟随口说出目的地,她旋即给我一卡片,说自己家的车正是开往和田方向的。旁边的出租车司机听我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遂悻悻散去。面对大婶的热情,我的警戒心理有所松懈,无意中抬头,却见一个人正用眼睛示意我不要理会。我记得他是同我一起乘机场大巴来的。可能见我一下车被一大群司机包围,便没有走开,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帮我找到去客运站的公车,并眼见我上了车,这才转身离开。至今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永远记得这异乡的温暖。在车上轻舒一口气,刚刚坐好,一个中年男人从后面过来站我旁边,他说:“我们都是汉人,你坐我的车吧!”天哪!他竟然和那个车站的大婶是一家的!一路跟着我上了公车。在客运站一定还有同伙,到时人家硬拿我的包,我不坐也没法子了……这样忐忑不安地想着,貌似若无其事的拿出手机来,乌市是有一个亲戚的,因时间仓促也不想麻烦,现在看来,得打个电话了。故意高声和亲戚通话,等公车到站,看着那个男人往后面走去下车,我几步从前门冲下车,不管不顾就往客运站里跑,他跟在身后叫起来:“小姑娘,你别跑!”这一喊我倒跑得更快。苍天啊,幸亏我把高跟鞋放包里了!出门穿运

动鞋,还是没错滴!冲进车站看到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那一刻,真是激动得比见了亲人还亲。

上了车,郁闷的事还在后面。全车约四十个人,扫遍全车,就三个汉人,其余都是维族同胞。长途车全都是卧铺,还分上下铺,我在最前面的上铺靠窗位置,本以为可以好好欣赏窗外风景,谁知司机一路都放着车里的那台电视。音乐确是我的最爱,但要命的是,一句也听不懂,眼见电视画面上那个男歌手一边打着手鼓,一边引颈高歌,满车的维族同胞似乎都来了兴致,好多人都从最初的半躺状态盘腿坐在卧铺上,紧盯着电视,有的甚至还跟着哼起来,这确实是一个善歌的民族,前提是要懂维语,否则,听觉是要遭罪的。

可怜我塞着耳机,那令我头疼的声音还是不依不饶地直往耳膜里钻。暮色渐浓,车子也驶上了沙漠公路。一般走沙漠公路时基本都是晚上。也许是太疲乏了,竟在不自觉间睡去,醒来时,因为侧身,一个耳机将我耳朵硌的生疼,已是深夜两点多钟,车厢里响着此起彼伏的微微鼾声,电视里的歌声还在固执而单调的响着,把窗帘轻轻的拉开,开了点窗,清凉的风随着行驶的客车,呼的扑了进来,因为躺着的原因,星星似乎一直就挂在不远处,像一面闪着晶莹光泽的帘幕,颇具立体感。沙漠延伸了寂静,拉长了思绪,在阔大无边的寂静空间里,生命多么渺小又是多么顽强和可贵,无论种族,文明,文化,身份等种种差异,在茫茫的沙漠里,在漫漫的夜色中,除了感叹大自然神奇的力量之外,更会深刻的体验到,身边的生命,那么鲜活可爱,初时因为语言不通所产生的疏离感已在心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涌动着的崭新情愫。

第二天醒来,车子停在托克逊,一排小饭馆,无一例外都有“清真”字样,有人下了车去吃饭,也有部分留在车上,吃着自带的馕,这种馕即便是在夏季,一个星期也不会变质变味,基本上都放有芝麻,也有放葡萄干之类的制作成甜馕。很多维民都信仰穆斯林教,在车上每吃一次东西前,都要先将被子叠成整齐的四方形,然后虔诚的跪在上面,面向着太阳的方向,祈祷十几分钟左右,这才拿着吃食享用。起初感觉那些举动有些滑稽,有时车子还在行进中,人跪在卧铺上随着车子左右摇晃,可是神态坚定安祥,后来就有些敬意了。对于我们汉族人来讲大多是没什么宗教信仰的,尤其是我们这一代人,上学时网络已开始盛行,接触的快餐与网络文化越来越多,宗教于我们而言是一个有着远距离的名词,也因此,我们永远不会体会到那种虔诚与信念的滋味。

到达和田的洛浦时,恰恰碰到一年中天气最坏的几天。外面黄土飞扬,除开必须出门,人们大都呆在屋里,街上的行人都戴了口罩,裹了头巾,行色匆匆。房子倒很好,冬暖夏凉,冬天小区里的楼房都有暖气,夏天,不开空调或风扇,也不觉得热。这城市不同于北疆城市,一年四季从不下雨,所说的下雨便是下土,落在衣服上的是泥巴点,我曾对此觉得实在难以忍受,可长年生活在那里的人却说,不下雨挺好的,下土也是偶尔。估计出生在那里且又从没去过其他地方的人,终其一生也只能通过电视去感受雨点的清凉可人吧。

洛浦这城市,规划极漂亮,街道是平常所见街道的两倍宽,宽阔干净,没有刮土的日子,放眼望去,入眼处都是极舒适整齐的绿化带。县城里有专门的文体中心,里面有图书室、放映室、活动室、还有电子阅览室,周围的居民可以免费到里面看书,看电影,上网等。

街道两边约一米远就是一个路灯杆,此路灯可不是普通的灯,而是节能灯,使用太阳能的,据说当初政府投资得相当厉害,一个灯要花两万左右。因为地广人稀,且基本是机关事业单位,到了上班时间,街上静悄悄的。这里上班时间要比内地晚一个多小时,大部分都是九点半,且所有的机关单位,甚至一些较大的饭馆和超市里面的工作人员在上班前的第一件事都是做操,还都是第八套广播体操。呆在房子里听到此起彼伏的体操音乐时,试图跟着一起做,却怎么也想不完全动作了。这里的日照时间很长,与内地有两个小时的时差,晚上到十点多天才黑透,早上却七点左右就大亮了。我回公司的那晚,调皮地躲在一侧敲好友的门,她却怎么也不开,我只好伸出胳膊从窗口自己去开,她惊叫起来,惊讶地说忽然见一只黑乎乎的胳膊伸进窗口,怎么看也不像女孩子的。这话严重打击了我的自信,懊恼也晚了,谁让我当初在日照那么长时间的城市里,出门连帽子也不带呢,而且还屡次跑到乡下去,自诩要和大自然亲密接触,去领略别具特色的异族风情。

事实上,乡下是我记忆最深刻的部分。虽说是乡下,交通却特别便利,沿途都是成片高大的白杨,绿意盎然,这些白杨林将柏油路掩映在绿荫中,坐在摩托车上,岂一个惬意了得。过了杨树林,又是大片果林,间或有绿油油的麦地和金光灿灿的油菜地,还有从没见过的一树树乳白色的细碎的沙枣树花及矮矮的红柳。绿的发亮,黄的耀眼,白的柔美,红的内敛……组成一副副静谧而色彩热烈的静物画。穿行在这样的小道上,不由自主地哼起那首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牧童的歌声在荡漾……”嘿,还别说,牧童不常有,牧爷还蛮多,时不时见一个戴着白头巾,胡须也斑白的维族老爷爷跟在一大群羊后面赶路。这里的乡间路上,颇具中世纪风情,你可见到各种各样的车子,轿车,警车,摩托车……又有马车,驴车,这些马车或驴车上常常是男主人坐在最前面赶车,后面铺着旧的毛毯,坐着老少一大家人,通常少则两三个孩子,多达六七个,这在新疆的乡下是不足为奇的,所以政府常在一些墙上写着只生两个孩子都会有奖励之类的标语。有时候看到整整一马车都有着相似的脸孔,会有些忍俊不禁。

在一个叫做山普鲁的乡,恰遇一位和田报社的记者去采访,据说在这个乡中有一个维族老大爷有和胡总书记合过影。记者不懂维语,乡政府的书记陪同前去并兼做翻译。房子从外面看比较气派,乡下很多这样的房子,四周都有围墙,围墙的门一般都是木质大门,没有油漆,看起来却很清亮,个别有钱人家就建的更气派了,大都是一个个小别院。普通的人家,进去里面却不怎么样,没有凳子,炕上铺着很旧的毯子,既是床又是椅子,房子里几乎都没什么家具。回来时我说,这不过是一个巧合吧,倘或当初主席视察时,刚好进了别的家,那么记者现在去采访的估计就是别人了。这话被乡书记听到,他说:“这户人家可是当初经过

几天几夜从全乡当中反复筛选出来的!”这家当中大都会讲汉语,虽说每年政府都专门派人去教维民学汉语,但真正学得好的人并不多。我曾见到几个维族的大学生,毕业三年了还没有正式工作,只能去做合同工,月薪不到千元。参加考试一般都要加试汉语,那几天,缠着几个维族女孩教我维语,她们毕业于和田师院,可是我看到其中一个备考的女孩复习的数学是我们上初中时学的三角形锐角、直角之类的知识。我问她们:“不着急吗?没有正式工作。”都揺头。她们在派出所里做合同工,一个月只有五百元的工资,每天穿行在乡里搞人口普查,夏日的太阳将一个个的皮肤都晒得发红,甚而黑亮亮的,可她们回到所里,都精神百倍的样子。和她们在所里的院中打球,是那种水泥球案,满院娇艳的月季和玫瑰,高大粗壮的垂柳辟出好大一块绿荫来。打球热的出汗了,就站到柳荫下,阵阵花香扑鼻,院子外面都是果林,青青的杏儿缀满枝头,还有一树树的桑葚,第一次吃到白色的桑葚。有些维族大婶,将那些白桑葚摘下来用一次性饭盒装成一盒盒的拿去街头买,两元一盒,生意出奇的好。不过大多数的桑葚因为无人采摘而自然落地了。常常可以看到一些维族同胞们悠闲地站在路边,老少皆有,如此生活,难怪会有那么多精神矍烁的白胡子老头。身处那样的地方,是真真切切的毫无“压力”这个概念。

所里有个重庆籍警官,厨艺超好,本来所里只有两个汉人,就他们两人自己做饭吃,后来旁边政府的一群年轻人,全都参与进来,尝过一次他正宗的川菜之后,连政府里的几位书记都加入到这个队伍中来,故而每次吃饭,都像是一次开心的聚会。我说,“你要上班,又做八九个人的饭,不是很累吗?”他笑呵呵地说,做饭是一大享受。看他切菜,看那炒锅在手里翻飞,看着也是种享受。他说做饭有五重境界,色,香,味,意,境,他还只达到了前三重。其实,他那热爱生活的状态,便是难得的境界。他进出都哼着歌,家在县城,因为要值班,隔天回家一次,没有周末,可是他说自己很充实,之前乡下什么也没有,就只好自己买小广播,用声音来打发寂寥时光,现在有电视,电脑,好多了。因为呆的时间久了,周围的人们都熟识起来,他戴着墨镜,骑着车在乡间的路上,总是会有很多乡民向他问好,有时开着所里的警车,遇到热情的人,甚而停下车来,握住那一双双伸进车窗来的大手。他说乡民们很淳朴,其实这些在我目睹的系列情景之时都已感受到了。我也想,如此的情景大概也是他能在乡下工作数年却从没想过离开的原因。

呆在那里的日子,并没有去什么著名的景点,却有许多特别动人的风景拨动我心弦,而这些在风景区里是看不到的。歌舞升平也好,偏远落后也罢,内心的安宁唯有自己明了。在这里少有娱乐,人们的生活内容似乎乏善可陈,好或不好,是别人的评价,真正的感觉在自己心里。好与不好,谁又会真的在意?正像那位警官讲的:“你说这里偏远,可是不也有几万人在这里好好的活着么?”他指着路边的一树沙枣树花让我去闻,我有些迟疑,却还是去了,淡香入鼻时,忽然发现自己对生活是多么的粗枝大叶。走过多少地方,看过多少风景并不意味着见多识广,倘若你不会忽略一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花儿,倘若复归繁华都市之时,

还能常常记起这样的时刻,带着寂静的欢喜,带着美好的念想。原本想保持对生活最最自然的热爱,如此简单。

(载于《长安文学》,作者:刘_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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